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顧老爺子知道再說也沒什麽用。


    他沉默了一會兒,妥協地道:“這樣吧,我也不要求你在我的飯局上跟他們握手言和,隻要你明晚出席,哪怕你當他是陌生人我也不管你,怎麽樣來不來?”


    封楚傾很清楚,顧老爺子這麽說,隻是權宜之計。


    等他真的去了,那樣的場合根本就避之不及,怎麽可能當柳明晟是陌生人。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顧老,我辦事向來沒有拖泥帶水的習慣,既然不打算握手言和,我認為根本沒有見的必要,您說呢?”


    這也太不識抬舉了!


    顧老爺子直接在電話那頭拍了桌,“啪”的一聲透過話筒傳了來,“這麽說,你是死活都不肯答應了?”


    他挺著一把老骨頭,跟一個小輩把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這小子居然不給他這麽點麵子。


    “抱歉。”封楚傾聲音淡淡的,在顧老麵前,他刻意收起了那股盛氣淩人,但是語調依舊透著堅定有力。


    “好,好,封楚傾,我請不動你,我親自給你父親打!”


    “啪!”


    顧老太爺老當益壯,火氣也比一般的老頭要大的多,重重的把電話掛了。


    封楚傾掐滅煙蒂,想到紀沐雅不喜歡煙味,便走洗了手,又漱了個口,才往樓下走。


    下樓時正好紀沐雅剛關掉爐灶,把鍋裏的湯麵倒進碗裏。


    封楚傾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抱著湯碗,沒走幾步就把碗擱在櫥櫃台麵上給手上吹氣,那副忙碌乖巧的樣子看的他心都要化了。


    立即邁開腿大步走進廚房,從她手裏接過麵碗,“我來吧。”


    “小心燙啊。”紀沐雅關注地盯著他的手,生怕湯汁溢出來燙到那雙白皙的玉手。


    封楚傾碗端的很穩,落坐在餐桌上,人也跟著坐下來,漫不經心地道:“剛才顧家老爺子打來電話。”


    紀沐雅湊過去低頭幫他吹了吹麵條,“顧老爺子?是顧墨寒的祖父嗎?”


    “嗯。”封楚傾點頭道:“柳明晟不知道從哪裏打通了顧老的環節,想讓顧老爺子從中說和。”


    紀沐雅沒吭聲,在心底暗暗歎了歎氣。


    顧家在雲城的地位自是不用說,既然顧老親自打電話,封楚傾不好不賣他的麵子吧?


    雖然她很不待見柳家,但是相比起這一點點私人恩怨,她覺得應該以大局為重,這些大家族間都有生意往來,封楚傾如果拒絕了顧老,肯定會讓顧老下不來台,要是影響了兩家的合作那就損失大了。


    可是還沒等她張口勸,封楚傾就挑唇道:“我已經拒絕了。”


    紀沐雅眨著眼睛,“就不再考慮考慮嗎?我覺得其實可以答應下來,左右不過是吃一頓飯,而且見麵的是柳明晟,又不是柳銘宣,他總不能也跟他弟弟一樣討厭吧?”


    封楚傾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擔憂,“放心吧,我就算沒答應,顧家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跟封家交惡。”


    他拿起筷子,低頭吃麵,似乎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多討論什麽了。


    他的吃相永遠都保持著優雅,即使吃再燙的東西,也從不流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


    這禮儀,真是沒得挑啊!


    紀沐雅在旁邊看的咂舌,難怪梅莉她們總說她現在吃相很斯文,原來都是跟封楚傾一起呆久了沾染的啊。


    封楚傾吃完麵,剛打算喝點麵湯,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看一眼來電顯示,他微微蹙眉,接起了電話。


    那邊傳來封厲怒氣沉沉的聲音,“顧老飯局你為什麽不去!”


    “跟柳家有什麽可談的。”封楚傾隨口應了一句,語氣不痛不癢的,透著從容不迫。


    封厲語氣更冷了,怒氣穿透聽筒,“你本事可真見長了,顧老親自請你都請不動,簡直是目中無人!”


    封楚傾唇角勾起嘲弄,“你既然調查過我和沐雅這半年來的生活軌跡,就該清楚我跟柳家過去發生了什麽。”


    一說起柳家,封厲就氣不打一處來,“柳家怎麽了,不就是招惹了你那個小狐狸精,你居然為了她,在s市的拍賣會上用三千萬拍一塊爛翡翠,為了一個女人,你也是真是長出息了!”


    封厲劈裏啪啦的指責,封楚傾給的反應很平淡,隻是為自己簡單辯護了一句:“我為集團掙的錢遠比花的多。”


    接著便一言不發如同老僧入定。


    他把手機從耳朵旁邊拿下,離得有半尺遠,打算等著那邊的咆哮停頓才重新接聽。


    “你倒也是寵她嗯,把柳家周圍的地皮都買到手,建什麽墓地,簡直是胡鬧,胡來,要不是我們有點家底,你這麽折騰下去早就敗了家了!對於這種喜歡結仇家的女人,往後你幫她教訓的過來嗎?家裏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紀沐雅撇撇嘴,下意識地抬眸看封楚傾,男人瞧起來貌似一臉淡漠的樣子,但是仔細看可以看到,眉宇間依稀染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無奈。


    房間裏很安靜,封厲這些怒斥,沒什麽阻礙地透過聽筒傳了出來,一句比一句刺耳。


    紀沐雅的小心肝驀地一疼,她不是替自己難過,而是覺得封楚傾很可憐。


    有這麽一個強勢不懂得溝通的老爸,他的成長過程應該很壓抑吧。


    一直得不到封楚傾回應,封厲斥責聲更大了幾分,“不說話是不是,封楚傾,別以為你現在掌權,我就拿你沒辦法,你小時候不聽話,還不是挨過我的打,你五歲那年,屁股是怎麽腫的不用我提醒你吧。”


    “噗。”紀沐雅突然捂住嘴。


    沒想到人前高冷的封厲,居然有這麽幼稚,神經質的一麵,吵不過就揭短啊!


    打封楚傾的屁股……噗,他怎麽想到要拿這個出來說事兒的啊。


    這麽嚴肅的對話情景,那句話分明就是個笑點好嗎。


    仔細想想,紀沐雅突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雖然平時封厲給人的印象高冷嚴肅,可是一旦對上封楚傾的時候,他的情緒似乎格外容易被引爆。


    她倒是理解封厲的處境。


    怎麽說呢,正當年富力強,原本可以大有一番作為的男人,對上了更年輕有為,精力無限的兒子,他縱然是再窩火,跟兒子競爭起來也是力不從心。


    既不能真的狠下心來跟兒子作對,又不願意放任兒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鬥不過他,又不願意妥協,幹脆倚老賣老,說出一些很幼稚的話。


    所以眼下的封厲,其實就像是下象棋嚷嚷著賴皮悔棋的老頭,沒辦法贏,卻又輸不起。


    封楚傾也抑製不住地鬱悶了一瞬,額角上爬滿了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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