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誰呢?”


    溫良順著胡楊的目光看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胡楊有些懊惱,稍微冷靜一點後又有些釋然。


    緣分本就是捉摸不透的東西,錯過才是常態,再說了,他遲早要離開這裏,回到他的世界,錯過未必就是件壞事。


    “拿到鑰匙了?”胡楊岔開話題。


    溫良晃了晃手裏的鑰匙,拎起大包小包說:“走吧。”


    溫良家住十樓,200平的大平層,牆與地麵以白、灰等中性色為基調,極簡的家裝,空而靜的房間,通透明亮的光線,極具線條感的設計,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卻處處透著主人不俗的品位。


    “哇,你家裝得跟藝術館似的。”


    “我爸是搞室內設計的,他自己裝的房子。”


    在門廳換了鞋,溫良將兩人的鞋收進鞋櫃,整整齊齊擺好。


    胡楊發現鞋櫃裏的每雙鞋都擺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溫良解釋:“我爸媽都有點強迫症,在公共區域,咱倆就收著點,回了屋想怎麽樣都行。”


    “明白。”


    客隨主便,胡楊默默記下溫良的話。


    “哪,這就是你的房間了。”


    溫良帶胡楊到次臥。


    同樣是極簡的風格,乍一看,似乎僅有一張雙人床,藍灰的純色被套,沒有任何繁複、瑣碎的花紋和圖桉。


    仔細一瞧,才發現衣櫃和床頭櫃,隻不過都做成了嵌入式的,漆麵跟牆麵的色調一致,很完美地融為一體。


    “你也看見了,我們家東西很少,你要是需要什麽,盡管跟我說。這邊可以看湖景。”


    溫良拉開玻璃門,走到陽台上。


    胡楊緊隨其後。


    涼風襲來,寒意刺骨。


    他緊了緊衣領,倚著欄杆眺望,鬱鬱蔥蔥的月湖公園盡收眼底,月牙形的澹水湖在寒冷的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再遠處,是寬闊蜿蜒的瀏陽河。


    果然是頂級湖景。


    “真美啊,我的夢想就是每天醒來都能看見這樣的美景。”


    夢想裏還有他喜歡的姑娘。


    這個念頭一起,胡楊的腦海裏忽然閃過那個牽著博美原地轉圈的女孩。


    “看久了也就那樣,還不如咱們宿舍對麵的女生公寓。”


    這話就跟馬雲說他對錢沒興趣一樣,隻有擁有的人才有嫌棄的資格。


    “走,帶你去別的屋看看。”


    胡楊跟著溫良去廚房、客衛兜一圈,最後進了溫良的房間。


    這小子的房間跟其他屋完全是兩個畫風,被窩亂如狗窩,牆上貼滿遊戲的海報,衣服鞋子扔得到處都是,書桌更是雜亂不堪,電腦、耳機、小說、漫畫、衣服、襪子……啥都往上堆。


    難以想象,兩個帶有強迫症的極簡主義者竟然能生出這麽個不修邊幅、隨心所欲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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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屋這麽亂,你爸媽能忍?”


    “這是我的私人空間,他們無權幹涉。”


    溫良振振有詞。


    胡楊對此並不懷疑,以他爸媽的風格,很像是會尊重子女隱私的父母。


    他在書架前駐足,這小子是真喜歡遊戲,書架上的書有一半都跟遊戲相關,就連小說也是遊戲題材的。


    “這能看嗎?”


    他找到一本相冊。


    溫良點點頭:“可以,都是我大學以前的靚照。”


    胡楊翻開相冊,第一張就是一絲不掛的出浴圖。


    開幕雷擊。


    “我兩歲時候拍的,行了,看一眼就可以了。”


    溫良強製翻頁。


    從伊呀學語到蹣跚學步,從小胖娃到帥小夥,這本相冊就是溫良的成長史。


    “這張拍的什麽?”


    胡楊忽然翻到一張很有意思的照片,照片裏,半大的溫良一身傳統戲服,花臉扮相,正在舞台上賣力表演。


    “啊,這個啊,這是我學戲曲時的照片。”


    “你還學過戲曲?”


    “家學淵源,我媽非逼我學。”


    溫良歎口氣,說起老許家的前世今生。


    許家本是梨園世家,清末因戰亂輾轉至湘南。


    那時湘南有一種本土的戲曲十分流行,叫“三小戲”,許家的老祖宗便入鄉隨俗,結合京劇的理念對三小戲進行了改良與創作,發展角色,確立聲腔,幫助這個劇種走向成熟。


    進入近現代,三小戲有了個更加響亮的名字——花鼓戲,而許家,則是湘南花鼓戲的文化傳承世家。


    到了溫良的上一輩,家裏唯一的男丁許耀文對傳統戲曲不感興趣,父母逼他練童子功,逼他唱念做打,他就偷偷聽劉文正和鄧麗君。


    為免手藝失傳,溫良的爺爺隻能打破“傳男不傳女”的家規,放棄“不成材”的許耀文,轉而培養溫良的母親,也就是許文娟。


    八十年代初,不成材的許耀文跟親戚去了深城,站在風口的他抓住機會,很是發了一筆財。


    再後來,許耀文衣錦還鄉,重拾音樂夢,在常沙開了當地第一家Live House,取名為星火,希望以星火之勢,為每一位熱愛音樂的年輕人助燃。


    許文娟則繼承了老祖宗的技藝,成了湘南有名的花鼓戲非遺傳承人。


    聽完溫良的講述,胡楊頗有些刮目相看:“所以你——”


    “我不會。”溫良果斷搖頭,“我隻學了點皮毛。”


    “那你們老許家的傳承豈不是要斷掉了?”


    “我本來就是外姓,傳承有我表妹就夠了。”


    “你表妹?”


    “對啊,就是我表舅的女兒,之前跟你們提到過的。”


    胡楊恍然,他想起來了,那時李琰和方秀賢還爭相認溫良當大舅哥來著。


    “說來也很奇妙,這傳承兜了一圈,最後又回到我表舅那一支。”溫良翻動相冊,“哪,這是我和我表妹一起訓練的照片,她比我有天分多了。”


    溫良指著照片上那道娉婷的背影,一襲青衣,發飾端莊,身形曼妙而多姿。


    胡楊一下愣住。


    這不是青衣的頭像嗎?!


    “這是你表妹?”他驚得合不攏嘴。


    “對啊,你見過?”溫良還是那麽敏銳。


    “我……好像在網上見過這張照片。”


    “這張嗎?不可能。”溫良斷然否認,“這是用膠卷拍的,壓根沒有電子記錄,你肯定看到類似的了,各種戲曲裏的青衣扮相都差不多。”


    絕不是類似的。


    胡楊和青衣幾乎天天閑聊,豈會分不清她的頭像?


    所以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這孫子拿他表妹的照片捉弄自己,要麽,青衣就是溫良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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