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喧嘩?”莫瀲琛皺著眉在馬車內朗聲道。


    禁衛軍已經將馬車團團包圍,車夫回敬道,“回稟王爺,是一群難民,他們要搶糧食。”


    易謹寧與莫瀲琛在車內微微一愣,雖然早就料想到可能會出現難民搶劫糧食的事情,卻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好在糧食吃一點才會運過來,要不然定會被一掃而空。


    她掀開簾子,看著眾難民,神色淒然。


    “鄉親們,我們是清王妃,車內是我的夫君清王。我們是朝廷派來給大家分發糧食的,請大家先不要著急,再忍耐一刻,在城門口排好隊,等待我們的救援糧食到來。好嗎?”


    她的聲音很柔,很細膩,像一陣輕風拂過難民們的心頭,又似異常甘霖滋潤久渴的大地般浸潤這難民們的心。他們全都屏氣凝神,靜聽這易謹寧說話,好似這一刻聽到了她的話後獨自也沒那麽餓了。


    “鄉親們,我們要團結起來,重建家園,將洪水猛獸趕出南方,回到以前逍遙快活的日子。”


    易謹寧繼續說說,美麗的鳳眸中盛滿感同身受的悲戚和奮勉。她此時一身潔白,頭上也隻是隨意地挽著發,斜插著一枚碧玉簪子,妹的如同天上仙女下凡。


    鄉親們真的是餓太久了,個個舔著幹裂的嘴唇,枯瘦的手拿著一個破碗,等待著上蒼的救援,沒想到真的等來了天仙。


    “仙女王妃救救我們啊,救救我們啊……”


    難民們不知為何,突然收到感召般,集體跪了下來,乞求著清王妃這位仙女姑娘救救他們。


    “清王妃,請您聽我們一言。”


    帶頭的那個難民一臉烏黑,頭發已是半白,看樣子過了不惑之年。他臉上卻是寫滿剛毅堅強,饑餓打不到他,苦難打不到他,但是他卻被無情的地方官吏狠狠地剝削,他們受夠了。他吞了吞口水,拚了,反正餓死也是死,被打死也是死,還不如拚一條老命搏一搏。


    “您是好人,但是這裏的官府衙役沒一個好東西。起先我們這兒雖然遭遇了洪荒,卻是還有些生存本事的,我們有雙手隻要勤快一點就能將損失補救回來。可……唉,你們這群高高在上的人難能體會到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苦難?”


    “這位先生,此話怎講?”易謹寧大致能夠猜出來接下來他會說些什麽,她清亮的眸子裏一片真誠,絲毫不介意難民渾身惡臭,一身汙垢地擠到她跟前。莫瀲琛出來攬著她,寵溺不言而喻。


    難民們見又一人從馬車裏出來,隻見那人一身藍底繡流雲錦袍,頭上也是一枚玉釵插著箍著長長的墨發。麵如冠玉,膚如凝脂,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格外醒目,卻又承載著不一樣的風華,配著他那微微勾起的紅唇,似乎……裏頭盛滿的不僅僅是對身旁女子嗬護備至的柔情,還有……一絲絲殘忍和狠絕。


    帶頭的那人咽了咽口水,似乎擔心清王不是個好人,有些膽怯地後縮了一小步。清王氣場實在太過強大,他們這些難民也是見過世麵的,可能是還沒從地方官吏的壓榨中醒過神來。


    “這位是……是清王吧?”他帶頭跪了下去,“拜見清王爺和清王妃!”


    後麵跟著的一群難民也紛紛下跪,個個頭磕得直響,仿佛磕少一個頭,就再也抓不住這次這麽好的機遇分不到糧食。


    “好了,鄉親們!”


    清王大手一揚,止住了這無休止的叩拜。要這樣拜下去,什麽時候能開始派糧食?


    “你們剛才說我們這群高高在上的人難能體會到你們這些平頭百姓的苦難,這話從何說起?要是不能夠體會百姓的疾苦,我們就不會親自前來監督派糧了。還有……”


    莫瀲琛頓了頓,等全體難民完全安靜了下來,才一字一句道,“地方官吏整治不嚴,是朝廷的錯,我們這次來就是要將鄉親們拯救出水火,給大家一個交代。那秦江大壩的修建很快就會重新開始,以後都不會再讓鄉親們手洪水之災了。”


    “唉……”那個帶頭的村民長長的歎了一聲,言語表情中盡是無奈,“王爺,王妃,你們是好人,可是你們……會不會也要抓了我們去做苦工,還不給工錢?那大壩修建已有好幾年了,一直修修停停,朝廷也不派個人來真正地修建好它,每次季節性洪荒一來,我們村民就有大量的出逃者,卻都被官府抓回來關進大牢。我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所以才會想到要反朝廷,我們要求不多,隻求三餐一宿而已。”


    那帶頭者嗚咽著,接著便是泣不成聲,“我們家所有都死了,不是餓死的,而是被抓去奴役死的……”


    “是呀,我們家人也死了……”


    “對呀,打到官府,推翻暴君……”


    “還我家園,還我幸福……”


    難民們一個個忽然亢奮起來,激昂不已,喊著吼著要推翻朝廷,將暴君和貪官趕出朝廷。


    禁衛軍和跟來的幾個運糧官開始阻止難民的上前,想用武力盡力壓製住激動的難民們。一個官兵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習慣,揮起鞭子就往扒拉著他的一個難民身上抽去。


    易謹寧沒想到難民們反應會這麽激烈,果真是被壓迫久了,積鬱就越深,家人都不在了,自己又得不到溫飽,還不如拚死一搏。


    她輕聲歎息,看了莫瀲琛一眼,瞧瞧,這就是西越的政局!


    莫瀲琛握緊了她的手,將她有些冰涼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衣襟內取暖。


    他收拾了心情,隻一會兒便大吼一聲。


    “夠了!”


    難民們被他這一聲吼,立即屏住了呼吸,沒人再敢動彈,都睜大了眼睛望向馬車這邊。後麵的人看不見清王和清王妃的,還有些跳起來,想要看看這清王夫妻二人接下來要如何說,要怎樣安撫他們。


    莫瀲琛淩厲的眼神向那些自作主張揮鞭相向的官兵和抽出佩劍準備對難民動手的禁衛軍們,“你們是在幹什麽?他們有錯嗎?”


    “可是王爺……他們是暴民,您看……要不阻止他們,待會兒糧食運來了一定會被搶……”


    那官兵被莫瀲琛狠絕的眼神一掃,嚇得話沒說完立即頓住,噤了聲退到一旁。


    “王爺……”


    禁衛軍也被莫瀲琛一個充滿寒氣的眼神一瞪,嚇得哆嗦了一下,握劍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好了,難民們都餓了,我們是來救濟大家的,就算糧食被搶光了,也是他們該得的!”


    莫瀲琛幾句話就將那為首的禁衛軍說得啞口無言。沒錯,那些糧食本就是要給難民的,就算被搶了,也該是他們的,他又何必擔心?收回了佩劍,禁衛軍和官兵們都主動讓開了,不再阻止百姓的激烈反應。然而此時百姓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清王和清王妃就是來給他們解決困難的,又紛紛跪了下去,一直磕著頭喊著“好人救命”!


    “好了,大家請先聽本王一言!”


    莫瀲琛忽然改了自稱,語氣有些不悅,卻還是帶著淡淡地平和。


    “你們的苦,我們都知道,要是有什麽冤情要訴,等待會兒派發了糧食再說,好嗎?”


    莫瀲琛發現自己漸漸地被易謹寧感染了,對這些難民說起話來也柔和的不像話。他小小地驚愕了一把,見易謹寧笑了看著自己不發話,心底某個地方忽然填的滿滿的,此生他之所願唯有寧寧淺淺一笑而已。


    “謝謝仙女王妃,謝謝王爺!”


    難民們叩拜著,感謝好心的夫妻兩。因為以前朝廷派來的官吏,也說要救濟難民,卻是不像這夫妻兩這般耐心聽他們訴苦,也不見真正分派糧食,而是將糧食獨吞了,給他們分派了一些滲了砂石的清粥給他們。那粥清的幾乎可以照見自己的影子,砂石比米粒還多,他們已經沒辦法再相信朝廷了。


    叩拜夠了,難民們主動漸漸散開,都朝著城門口的方向走去。剛才清王妃和清王可是說了,隻要道城門口排隊就可以領到糧食。既然有東西吃,為何不先填飽肚子?


    希望這一次,朝廷可以派個好官來幫助他們。


    馬車緩緩駛向當地政府府邸。


    這一次,莫瀲琛和易謹寧都不想放過此次懲治貪官汙吏的好機會,更何況……那還還是與郡王莫逸軒牽涉緊密的官員。


    不過,他們這一回要先經過城門口,在那兒停留一會兒,安排好派糧的事宜才能好好地打擊那些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到了分派糧食現場,百姓們也不等官兵們吩咐就自動排好了隊,排了兩列,個個緊張又期待地翹首以盼,紛紛將脖子扭向了城門口這一邊。


    莫瀲琛扶著易謹寧下了馬車,腳下的土地還是濕漉漉的。這裏的地板本是水泥路,幾番被洪水侵襲過,都變成爛泥路了。官府不見上頭撥下銀子來,也就這樣晾著,直到城門口這條官道變得麵目全非,地上全是坑坑窪窪,馬車極為不好走。


    莫瀲琛是聽領路的官兵說了這事兒,才帶著易謹寧下了車,直接都過來的。


    “哎呀……”


    易謹寧忽然一個重心不穩,踩到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小坑,鞋子嵌進了坑裏,拔不出來了。她皺著眉,眼淚汪汪地瞅著莫瀲琛。


    “阿琛,我的腳好像崴了!”


    “怎麽樣,我瞧瞧!”


    莫瀲琛彎下腰,小心地將她的腳從坑裏拔出來,一把將她抱起,放置到一旁早已擺好的長板凳上。


    “我替你揉揉!”她脫下她濕漉漉的鞋子,看著易謹寧紅腫不堪的腳踝,輕聲道。


    “嗯……”


    易謹寧見百姓羨慕的目光射來,嬌羞地地下了頭,看著莫瀲琛為自己揉腳沉默不語。


    “清王妃真有福啊,遇到這麽好的夫君!”


    一位頭上包著碎花布巾的中年婦人手裏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娃,滿是羨慕地道。那小女娃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好奇地打量著易謹寧。


    “姐姐好漂亮!”發自內心的讚美讓易謹寧又是埋頭一笑。


    卻聽得那小女娃後頭一句驚人的話,差點將她嚇得從板凳上摔下來。


    “這位姐姐你真好,你在幫你妹妹揉腳麽?嗬嗬,我的姐姐也幫我揉過腳,可是……嗚嗚……她已經餓死了!”


    小女娃的眼裏一粒粒金豆子止不住地往外流,看得易謹寧忘掉了她剛才的話,隻想將這可憐的小女娃好好地抱起來疼惜。


    莫瀲琛聽到小女娃的話,也是手下一頓,卻是很快就適應過來。小女娃見到漂亮的人都叫姐姐,也不怪她,實在是莫瀲琛長相偏於柔媚,人家一三四歲的小姑娘哪裏分得清他是男是女?


    “好了!”


    莫瀲琛放下易謹寧的腳,叫人重新給她換上了一雙幹淨的鞋子,親手替她穿上了。他站起身來,摸著那小女娃的頭,“小妹妹,我是哥哥,不是姐姐,不要看錯了哦!”


    這是莫瀲琛?易謹寧張大了嘴巴!


    莫瀲琛不是應該用很嚴肅的語氣和冰冷的眼神,狠狠地瞪回去的麽?這……這……太不像他的風格了!


    後麵看到的百姓也是紛紛羨慕易謹寧嫁了個好夫君,同時心裏的期待更甚了。對待妻子都能如此,那麽……對待他們這些難民,他應該會非常用心吧?


    難民們卻沒想過,莫瀲琛隻會對易謹寧一個人溫柔,因為剛才易謹寧對那小女娃的態度讓他有些吃味了,他忽然之間覺得易謹寧在暗示他什麽,比如……想要個孩子,嗯,女孩子!


    他低著頭,思索著今晚用怎樣的姿勢好一點才比較容易受孕。易謹寧卻是沒想到他這個時候竟讓會將生孩子的事情扯到一起。聯想真是太……豐富了。


    軲轆軲轆……


    運糧的車隊終於緩緩來了,不乖運送糧食的官兵們,實在是這路太不好走了。莫瀲琛低頭看著其中一個小坑,眉峰一擰。這些個貪官汙吏,隻知道自己享福,從未真正為百姓考慮過,留著還有何用!


    “來了,來了……”


    難民們一陣騷動,眼中的渴望更濃烈了些,卻是依舊井然有序地排著隊。他們堅信清王和王妃能夠為他們做主,既然信了,那就信到底吧!


    “好了,大家排好隊,開始領糧食了!”


    派糧食的官兵大聲吆喝著,“都別急,每個人都有分!”


    易謹寧想過了,第一天派糧食,應該以熟食為主。所以早在到達災區之前,她就有所準備,讓官兵們將肉食醃製成幹的,好保存,也可以即食。


    今天是派糧的第一天,她要確定難民們的肚子先得到解決。


    分到幹肉的難民們馬上喜笑顏開地跑開,蹲在一邊大快朵頤。看得還沒分到肉幹的難民們隻咽口水,心中的希望變得更加明朗起來,清王和王妃來了,他們恢複家園有望啊。老天有眼,終於讓他們遇上了好人。


    易謹寧看著感動地熱淚盈眶的百姓們,眼淚也是止不住的流,莫瀲琛趕緊替她擦了。


    “你呀,這麽多愁善感,小心以後我們的孩子,也跟你一樣是個愛哭鬼,那我可煩死了!”


    “你嫌棄我了?”易謹寧嘟著嘴,假裝生氣地調轉頭不理他,“你要嫌棄我了,就趕緊另最後一個,我走便是!”


    “別介,我開玩笑的還不行麽?你愛哭也好,愛笑也罷,我都喜歡。以後我們的孩子要是真是個愛哭鬼,我來哄好不好!”


    莫瀲琛將她拉入自己的鐵圈內,牢牢地禁錮著,卻是暖暖地將她包圍。雖然身在災區,易謹寧卻覺得此地也是天上人間。


    “但是,我還是不希望看到你哭,寧寧,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的樣子最美!”


    莫瀲琛從來都不乏甜言蜜語,山盟海誓他早就說爛了嘴,易謹寧也耳朵聽話粗了繭子。可是如此場景說這種話,實在太過令人感動,不得不又掉下幾粒金豆子來。


    “好了,被哭了!”莫瀲琛攬她入懷,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他可不願再讓她再次決堤。


    “這不是被你感動的嘛,誰讓你說這麽煽情的話來著,我都被你感動地快幸福死了!”易謹寧粉拳捶打著他壯碩的胸膛,甜蜜地偎依在他的懷中。


    阿琛,遇上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有你……真好!


    第一天的派糧就這麽過去了,百姓無不對清王和王妃夫婦感恩戴德。


    接下來就是重整官吏的時候了,百姓們的氣還沒出夠,他們雖然填飽了肚子,內心的激憤卻是還沒得到梳理。要不及時處決了那一批貪官汙吏,走狗饞臣,他們還是會奮起反抗的。


    易謹寧眯起了眸子,看了眼身旁的莫瀲琛,玄王的釘子,不,準確滴說是昌邑候安插在南方的釘子遲早要拔除。


    大刀闊斧的整頓即將上演,血雨腥風的一刻就要來臨。


    到了知州府邸,一進門易謹寧便皺了皺眉。百姓在外邊餐風露宿,他知州大人卻在這裏逍遙快活,再這樣下去,西越離亡國不遠了。


    還沒進大廳,遠遠地便聽到了裏頭傳來的靡靡之音,莫瀲琛也跟著眉頭一擰。這群狗官,長著有玄王撐腰就在此魚肉百姓,難怪難民們也要暴起反抗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百姓的疾苦可想而知。


    他拉著易謹寧的手緊了緊,大步跨進去。


    大廳裏裝潢不比他的承恩殿差,擺放的各種玉器花瓶都是有名的珍品,這就是百姓與官吏的差距,這就是西越至今還富強不起來的真正原因。


    大廳裏正半躺著聽戲的知府大人,一開始聽說皇上派來的欽差是清王還不大相信。清王是個瞎傻王爺,如何擔得起欽差的大任?


    這會兒一見,知府膽子都快嚇破了。這……這眼中透著淩厲之光,麵含殺氣的俊逸男子就是清王?


    而一旁的易謹寧則笑意盈盈地跟著莫瀲琛身旁,不動聲色地掃向半躺在小榻上的知府。


    那正在演奏起舞的歌姬,一下子頓住了動作。這是……謫仙般的兩個人翩然進了大廳,他們呼吸一凝,忘記了自己接下來的動作。


    知府薛清明嘴裏正塞著一顆葡萄,見到進來之人,一時也忘了反應,連塞到嘴裏的果子也忘了咀嚼。


    莫瀲琛一撩袍子,拉著易謹寧就勢坐在了知府旁邊的那個座位上,眼裏的寒意可以凍死一屋子的人。


    “還不下去!”


    知府瞪著那群歌姬樂師,心中鼓搗如雷。要是清王一個雷霆大怒,他一定吃不了兜著走,官家也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清王到了也不說一聲。


    他雙眼四下尋找著早不知蹤跡的管家,想將自己的害怕轉移到他的身上,卻是怎麽也找不著他的影子。


    其實,早在聽說了清王恢複了視力,腦子也變得很靈光的時候,管家就意識到自己即將大禍領頭了。他收拾好了包袱細軟,在昨天夜裏就悄悄地潛逃了。


    隻有知府一個人貪圖享樂,還蒙在鼓裏。不是管家沒有提醒他要早做準備,而是知府大人自命清高,長著背後又昌邑候和玄王撐腰,在此囂張慣了,一時沒意識到清王來這兒就是要鏟除他們這群烏合之眾的。


    “大膽薛清明,見到本王為何不跪?”


    知府腿肚子一打顫,嚇得滾落了小榻,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王……王爺,下官不知王爺大駕光臨,下官……下官……!”


    他下官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他不禁暗歎,自己這是怎麽的,怎麽一見莫瀲琛那帶煞的目光就膽子都跑了呢?


    “下官……下官不知王爺……王爺不是說明日才能到的嗎,為何提前到來?”他一下子清醒過來,這個王爺是個人物又怎麽樣,他又沒有做過分逾越規矩的事。隻是剛才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給他行禮罷了,補回來一個便是。


    “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見過清王妃!”


    想明白了其中的關卡,他立即挺直了腰杆子,恭恭敬敬地給莫瀲琛行了個叩拜禮,也對著易謹寧行了禮,就不再動作,等著清王喊他起來。


    好啊,這裏的官府都當他清王是好糊弄的,還是當他是當初那個瞎傻王爺?按規矩,欽差代替天子前來巡視,地方官吏都要百裏跪拜相迎,並準備好茶好飯招待才是。可是……


    他掃了一眼這身材臃腫的知府大人一眼,厭惡地盯著他下巴上顫顫的肥肉道,“其他官員呢?”


    一個都沒來迎接,這說明了還說呢?是當真不知道他今日到來,還是故作不知?


    “下官這就派人前去叫他們過來!”


    薛清明賊亮的小眼睛擠在一堆肥肉中,卻也是精光閃閃,倒是個懂得算計的家夥。


    “不用了!”


    莫瀲琛大手一揮,“來人啊,薛清明目無王法,藐視皇上,摘下他的烏紗帽,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不給薛清明任何辯駁的機會,不,是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禁衛軍刷刷地湧進來,一下子製住了薛清明的家奴下人。幾個粗壯的禁衛軍粗魯地將薛清明往地上一撩,大力一扯,幾下子就將他的官府扯下來。


    薛清明頭腦一發愣,還沒來得及呼喊一聲,那為首的禁衛軍立即不知從那兒扯了一塊黑黑的抹布往他嘴裏一塞,身後的兩人想將他雙手反綁在身後,他這時倒是反應過來了。胖乎乎的身子一滾,就地一瞬間滾了兩圈,頭上的發髻散落下來,他齜牙咧嘴,雙目圓瞪。


    “清王,你要幹什麽?我是皇上欽點的知府,你不能捉我!”


    薛清明這個圓滾滾的身子剛才在地上那麽一滾,動作倒是十分連利落卻也很滑稽,易謹寧在一旁看得隻想發笑。


    她掩著嘴,真起身來,緩緩走到莫瀲琛的身邊,“阿琛,你說這廝要是給我們來幾個滾圈圈表演,會不會很有趣?”


    莫瀲琛也無視了那肥仔的話,溫柔地看著易謹寧,將她散落下來的一撮頭發的弄好,“嗯,我也覺得不錯!”


    薛清明被徹底激怒,大吼一聲,“阿虎,阿豹,……來人!”


    阿虎和阿豹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一溜煙刷地滾到薛清明身邊,恭敬道,“主人!”


    嗬嗬,原來還有保鏢護航啊!易謹寧眉眼中全是笑意,看來那兩個家奴應該是薛清明的最後籌碼了。


    禁衛軍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是整個皇宮裏身手最好的一支隊伍中的一個小分隊,皇上知道此次來南方定然會遭到地方官吏的強勢反擊,就命他們隨著欽差隊伍過來,好助清王一臂之力。


    佩劍刷地從腰間抽出,他們人多,阿虎和阿豹隻有兩個人,應該可以對付的了。莫瀲琛和易謹寧安心坐下來,吃著桌上時興的水果,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屋子的人上演鬥法戲碼。


    那薛清明看起來是個毫無武功的胖子,卻是莫瀲琛和易謹寧都看走眼了,這個才是真正的高手。


    隻見他一個橫掃,擊落禁衛軍手中的佩劍,又一虎拳砸過去,直接將禁衛軍頭領的一隻眼睛砸爛。


    噗的一聲,那禁衛軍左眼被砸得白花花的一片,緊接著紅彤彤的鮮血順著他捂住眼睛的手流了出來。


    易謹寧眼睛被刺了一下,趕緊窩進了莫瀲琛的懷抱。


    禁衛軍見自己的頭領被砸壞了眼睛,立即大怒,拚命地用劍攻擊,劍尖直指被阿虎和阿豹包圍在中間的胖鼓鼓的身子。


    噗,利劍刺入皮肉的聲音。


    禁衛軍沒想到薛清明和他的兩個護衛這麽能打,禁衛軍已經死傷好幾個了,還沒將那三恩擒獲。


    薛清明被刺中了一劍,胳膊上鮮血汩汩流出,他撕扯出一塊錦袍包裹著傷口,殺紅了眼地盯著一旁看好戲的夫妻二人。


    他握緊了拳頭,趁著禁衛軍拚殺的空擋,虎爪直取易謹寧的麵門。


    涼風一過,易謹寧隻覺得麵前似有一把利劍刺來,條件反射地抄起桌上的酒壺,內勁一起,往那帶著寒氣的虎爪扔了過去。


    砰地一聲!


    “啊!”


    阿虎和阿豹兩人聽見主人的慘呼聲,動作一滯,禁衛軍立即搶手將他們二人製。薛清明垂著右臂,眼紅紅地看著易謹寧,眸中盡是不可思議。


    “你……你會武功?”


    不是說清王妃隻是個閨中小姐,才情了得麽,為何……


    薛清明腦袋轟然一聲巨響,沒能想明白其中的關鍵,瞪著莫瀲琛說不出話來。他敗了,隻得乖乖束手就擒。


    剛才清王妃那一下,廢掉了他一條胳膊。


    “我會!”


    易謹寧巧笑嫣然,頭歪向莫瀲琛的一邊,看著他手中的那顆葡萄。莫瀲琛乖乖地將那顆葡萄剝了皮,送進她的嘴裏。


    “好吃嗎?”


    “好吃!”


    “甜嗎?”


    “甜!”


    “……”


    薛清明頓覺自己遇上了無賴,這兩人沒法用語言來交流了。他妥協地垂下了胖乎乎的頭顱。


    “成王敗寇,我輸了!清王,我希望你放過我的家人,我……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


    禁衛軍將他押進大牢前,薛清明的眼裏露出祈求。他這一生作為昌邑候和玄王的外應,搜刮過無數民脂民膏,殘害過無數百姓,踐踏過無數良家婦女……隻因,背後有人給他撐著腰。


    早在幫著昌邑候做事之前他就已經預料到自己會有那麽一天,沒想到這一天這麽快到來。他這一刻隻希望,清王看在他招供的份上,放過他唯一的女兒。


    “爹爹……爹爹,求你們放過我爹,他是被逼的,求你們……”


    薛清明的女兒薛寶兒從內院跑出來,拉扯著禁衛軍的衣裳哭求。她爹是個好人,他隻是被昌邑候逼迫做了那麽多錯事而已,他真的知道錯了!


    薛寶兒跪爬著到了莫瀲琛的腳下,“求求您,放過我爹爹,他真的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他……”


    “夠了,百姓看在眼裏,你爹做過的事情怎麽會一一告訴你呢?是吧,薛大人?”


    莫瀲琛又給易謹寧剝了一顆葡萄,輕輕地放到她的嘴裏,唇角勾起的一抹笑意滌蕩人心,當真魅惑至極。


    易謹寧暗自抽了一口冷氣,這廝在誘惑她!


    薛清明閉上了眼睛,他也曾後悔過,但是……為時已晚!


    禁衛軍將他押了下去,薛寶兒死寂地坐在地上。易謹寧有些過意不去,想安撫她一下卻被莫瀲琛拉住,“小心她會報複!”


    叫來一個心腹侍衛耳語一番,那心腹拉著薛寶兒的手也下去了,而後便是一聲淒厲的喊叫,再然後便沒了聲音。


    “你對她做了什麽?”


    易謹寧鳳眸以凜,等著莫瀲琛給她答案。


    “我說殺了,你信麽!”莫瀲琛唇畔的笑意更濃。


    這廝有有詭計,有陰謀!易謹寧從他眼裏得出一個結論,不能被他的話套進去了!


    “不信!”


    莫瀲琛給那薛寶兒下了藥,就像給章引玨下藥一樣,那是一種草……忘憂草。正如它的名字一樣,讓人忘記一切煩惱的草。


    易謹寧想了這個可能,眸中的笑意更濃了些。


    “阿琛,謝謝你救她!”


    “哦?你要怎麽謝我?”莫瀲琛痞痞的笑顯露了他包藏的禍心。


    易謹寧嬌羞地踹了下他的小腿,“今晚,我好好伺候你!”


    聰明!莫瀲琛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收起了他可以散發出來的魅力。


    ……


    次日,南部其他官吏聽說了薛清明被革職查辦的事,紛紛嚇破了膽,早早地等候在大廳。


    倉央縣的縣令鍾師一臉焦急,他昨兒可是聽說了莫瀲琛的雷厲風行。這個腦子剛剛好轉的清王竟有如此手段,可見他並不是好對付的。


    他這個受賄最多,貪汙最厲害的縣官大人,不知道會不會成為他清王的下一個目標。


    其他官員都是小官小吏了,南部總共就一個州府,下設幾個縣,最大的縣就是倉央縣,他們頂多也就收受賄賂,貪了些小財而已。


    幾人在大廳內大眼瞪小眼地等著清王這位大欽差的到來,卻是過了午時也遲遲不見清王的身影。有幾位官員已經忍不住肚子咕咕亂叫了,他們這是一早就來了,有些還沒吃早膳就匆忙趕了過來,生怕莫瀲琛會突然降罪於自己。


    又等了約莫一個時辰,鍾師是在憋不住了,怒氣衝衝地喝了一口茶便要抬腿走人。


    “這是什麽鬼東西,老子在倉央縣可沒幾個人敢讓老子等這麽久。他一個瞎傻王爺有何了不起,要我等這麽久?我先走了,大不了要頭一顆要命一條!”


    莫瀲琛的貼身侍從見在鍾師的帶動下,其他幾位縣官也是紛紛起身要走,忙上前攔住。他刷地從腰間拔出佩劍,架在鍾師的脖子上。


    鍾師這人倒是長得挺幹瘦,一撮山羊胡子,要不看他那一身官服,單從麵相上看,還是個老實人。可誰知道老實的麵孔下是怎樣的花花腸子和繞繞彎彎的賊心思?


    鍾師被他這麽一把劍架著,當即嚇得尿了褲子,高舉著雙手大喊著,“殺人了!”


    噗!


    易謹寧剛進門就聽到那高高瘦瘦的一個小老頭居然在喊這麽有趣的一句話,當下沒忍住就噴了出來。


    奴兒扶著她進來,昨兒個她特地去了哥哥以前呆過的地方,卻沒見著哥哥。她以為哥哥就這麽餓死了或者是被洪水衝走了,心情沉重地在那個破破爛爛的地方過了一天,哭了許久才回到易謹寧的身邊。


    易謹寧安慰了她許久,告訴她說不定哥哥是跟著其他逃難的災民一起走了也說不定,讓她別再傷心難過。


    怔了怔,奴兒也差點笑噴出來。這個官員實在是搞笑。長得瘦竹竿一個,說起話來卻是粗聲粗氣,整一個粗魯大老爺們樣兒。再配上他那怪異的一聲“老子”,著實讓人發笑。


    “咳咳……”


    見大廳裏的人都好奇地盯著小姐瞧,奴兒有些生氣地咳了兩聲,示意他們注意自己的動作。因為她剛才看到那竹竿縣令色眯眯的眼神和他身旁那個不懷好意的縣官的咕噥聲,說什麽“尤物”。


    “各位達人早啊!”易謹寧輕笑著在奴兒的攙扶下坐在了首位上。


    這……荒謬,那是欽差坐的位子,連他這個倉央縣令都不敢直接坐在首位上,她一個婦道人家居然敢如此大膽,也不怕被清王剁了?


    清王……難道她就是清王妃?


    鍾師回過神來,立即下跪,“見過清王妃!”


    其他縣令也是一愣,然後立即反應過來,能在在那個位置的不就是清王嗎?聽說清王幾位寵愛他這個王妃,簡直可以說是寵上了天。


    卻見她又長的極為美麗,一身雪白衣裳,端莊秀麗,嘴角似有似無的笑意淺淺擱著,兩個小小的梨渦為她更添一份魅惑。幾位縣令不禁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這麽美麗的女子他們這個州府可是沒見過的,可以說他們這輩子都還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子了。


    想想自己無厘頭那個黃臉婆和母夜叉,哪裏有可比性,簡直一個地下,一個天上。清王那個傻子王爺是如何取娶得這麽漂亮的額一個美人兒的?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項目嫉妒的發狂了。


    “看什麽看,還看……再看就戳瞎你們的狗眼!”


    奴兒生氣地搬起放在架子上的一個上好雕龍墨玉,往地上狠狠砸下去。


    鍾師和一幹官員眼角一抽,這……這古玉得值多少錢啊,這宮女好生不懂規矩,敢在他們麵前放肆,還砸了這麽貴重的墨玉。


    “你……”鍾師指著奴兒說不出話,因為易謹寧一個淩厲的眼神等過來。


    “清王妃,她……她一個侍女,豈能容她如此放肆?”


    鍾師彎腰,拱著手道,“該好好教訓一頓才是,您別讓這等宮女爬到了頭上啊!”


    這……這都是一群什麽人啊?


    易謹寧扶額,奴兒哼著嘴,撇頭不理這群烏七八糟的家夥敢情當初選拔官員的時候,那群考官都是瞎了狗眼。居然讓這等貨色當了官。


    “好了,今兒王爺累了,就不招待各位!本妃親自出來本想著,王爺怠慢了各位想給各位好好擺上一桌,作為為各位在官場上混的最後一餐,好親自賠禮道歉。卻不想爾等竟是如此屋裏蠻橫之人,本妃的侍女自有本妃親自調教,哪來的有你們撒野!”


    易謹寧冷冷轉身,“阿沁,派人將各位達人的官服除下,親自到他們府上將官印帶過來!既然他們不領情,我們就別廢話這麽多了!”


    昨兒個被莫瀲琛折騰的要死要活的,今兒還要麵的這群惡心的東西,她午飯都快要吐出來了。


    看樣子,不止是南方的州府,可能其他地方的官吏也是各種烏合之眾。官吏與商戶相互勾結,賣官鬻爵,這等子罔顧法紀的事情他昌邑候也做得出來,真當西越皇帝是死得了。


    她無心再耗下去,對這群人道,“你們的官職已被罷免,清王的奏折昨夜八百裏加急連夜送回了京都,相信替換你們的官員很快就會批下來。”


    說罷,甩袖款款而去。


    整個大廳死一般寂靜,縣官們個個麵如死灰。本來,這就不屬於他們的官職,害得他們花了多少冤枉錢才買來的,如今……全泡湯了。


    易謹寧走在回去的路上,靜下心來,細細思考者昨晚莫瀲琛對她說的話。


    南部已被掏空,真正的官員除了向昌邑候屈服的州府大人薛清明,其餘都被殺害,無一生還。昌邑候要謀反,逼宮就在這幾日,他們得提前做好準備了!


    在南部待了不到四天,百姓都對易謹寧和莫瀲琛感恩戴德,他們幫著除去了那一幫欺人仗勢狗官,還真正給百姓們帶去了糧食和銀錢,讓他們得已重建家園,個個心存感激。


    第五日,莫瀲琛收到刹盟的消息,昌邑候會在明日行動。看來,他得加緊了回去的進程,但願父皇能夠支撐到他們趕回去。


    臨走,百姓紛紛過來送別,一直送到十裏外的郊區,他們還是不願停住腳步,都說要親眼送他們走了才回去。


    易謹寧躺在馬車上的錦被裏,頭部枕著莫瀲琛的大腿,眼裏是淡淡的憂傷。


    “阿琛,此次你來南部賑災,深得民心。以後回到朝廷定會引起另一番風波,你可準備好了?”


    莫瀲琛俯視著易謹寧,看著心愛的女子,眼裏滿是柔情。他的手很溫暖,很輕柔,慢慢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西越能不能撐到我們回去都是個未知數,你何必那麽在意?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馬車緩緩而行,後頭揮手的百姓越來越遠,直到看不到馬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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