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那天晚上,易謹寧怎麽誰也睡不安寧。她一睡著就夢見了前世的種種,還有……莫瀲琛棄她而去的場景,她害怕極了,一下子驚醒過來。


    小桃如廁起來,順便過來看看小姐,卻發現她站在窗前發呆。


    “小姐,睡不著?”小桃挑了挑燈芯,油燈亮了些。


    易謹寧回頭一笑,“待會兒就睡!”


    夜涼如水,小桃忙進屋拿了件披風給她披上,易謹寧裹緊了自己,皺眉道,“小桃,你說他會不會來?”


    “小姐別想那麽多了,該來的總會來!”


    小桃扶著她躺回床上休息,這二月的天還是很冷。雖然不下雪了,風卻是冷得讓人令人發指。笑笑小姐說得對,小姐這是婚前恐懼症,後天就要成親了,師傅還沒回來,小姐能不著急麽?


    這次易謹寧倒是睡得安然,看來小姐真是想太多了。她輕拍著讓小姐入睡,見小姐很快就睡著了,就吹了燈回了丫鬟屋子。


    窗外,一個黑影快速地閃進來,是一個穿著黑衣的女人。她全身都是黑的,臉上蒙著黑煞紗,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若是她不將麵紗摘下,外表看起來絕對襯得上絕代佳人。


    她悄無聲息地從窗戶翻身進來,走進了易謹寧的寢室,靠近了床上的人兒。


    一隻用黑紗包裹著的手撫上了易謹寧的臉頰,她摸地很輕,很細致,從眉到眼,從鼻到嘴,一寸寸撫摸。


    唔……


    易謹寧嚶嚀一聲,轉過身去繼續睡。黑衣女子的手撩在半空,停頓了好久最終還是放下了。


    “孩子……”黑衣女人喉頭擠出清潤的聲音。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當年那件事給了她太大的打擊,以至於讓她一時無法接受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而今她真的有些後悔了,自己的孩子離開自己多少年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自顧自地說著,“當年的事情給了我太大的震撼,我是一時無法接受才……”


    外麵有響動,黑衣女人說到此處頓住,隻見她一個箭步竄向窗戶邊,像魚兒般翻身出去,屋裏頓時陷入了平靜。


    隻一會兒,同是窗戶邊又冒出來一個人,一身黑底繡金流雲的莫瀲琛出現在易謹寧床前。


    莫瀲琛有些激動,很想此刻就將她攬入懷中,這麽多天了他終於能夠及時趕回來在成親前見她一麵。


    他認真地看著床上熟睡之人,想伸手撫摸卻又怕弄醒了她,終究是看了一眼後便沒再有別動作。


    她的手上帶著那天他送的相思手鏈,連在睡夢中都要握住。他很欣慰,這個女人嗬,總讓他著迷。自那天與她分別後,他沒有哪一天不想她,沒有哪一天做夢不夢見她,她就是他今生的劫,一輩子都無法甩脫。


    “寧寧,我一定會給你幸福!”他在心中暗自許下誓言,“若我負了你,你就可以親手殺了我。”


    說罷,再一次留戀地看了她一眼便走出去。


    走到院子裏,阿築閃身出來,“主子,最近有情況!”


    “我知道,他們就快行動了,多則三天,少則一天。我們要在他們之前部署好一切,否則皇上駕崩誰也不好過,要是因此而耽誤了我的婚事……”他眯了眯眼,“我絕不放過他們!”


    主仆兩人又快速遞離開,隻一個輕點,兩人都消失在了院內。暗處一個隱秘的地方走出來一個人,剛才那個黑衣女人。


    她看著兩人消失的方向道,“莫瀲琛,希望你好好對她!”


    易謹安的院子裏靜悄悄的,丫鬟主子都睡得很熟。黑衣女人提氣掠過花叢,翩然站在菊苑的門外,她想了想翻牆躍了進去。


    不一會兒她便又走了出來,出來時申請明顯有些不對,比剛才多了分戾氣。易謹安那個小妞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了,總是跟她頂嘴,還可以違背她的命令。


    她剛才進去時動作已經很輕了,沒想到還是驚醒了易謹安。易謹安用一種憤恨的眼神看她,讓她覺得不可思議。這孩子離開自己的控製太久了,都成精了。她居然提出要自由,居然提出不能再幹擾她的生活?


    黑衣女人暗自好笑,這個易謹安想必真的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她還真以為自己可以擺脫自己的控製麽?想要過自己的生活?妄想!


    她的任務還沒完成,易長華還獲得好好地,過得相當滋潤,豈能就此放她輕易離去!


    黑衣女人一甩袖子,冷哼一聲,背對著屋子道,“你若是敢不聽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易長華,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的!


    又是一個輕躍,隻聽得一聲風響,菊苑內哪還有黑衣女人的身影?


    屋內,易謹安握緊了拳。她不甘,她不甘就這樣一輩子被擺弄!舒優,你這個賤女人,你不配當母親!


    第二天一大早,易謹安便帶獨自一人偷偷出了門。她要去再看那女人一次,並告訴她自己的決定。


    昨晚那女人來找她了,雖然沒有安排她做什麽事,卻是嚴重警告她莫要在想擺脫他的控製。


    她提著氣腳步輕點,很快便來到了一間小茅屋。她對著小茅屋感歎了許久,這才進屋去。


    那個黑衣女人並不在屋內,她走到一幅字畫前,掀開那幅畫扭動裏麵的機關。刷的一聲,地下突然開了一個洞,她輕笑一聲,“果然還在!”


    這個洞口是通往一個秘密基地的通道口,階梯直接通往地下三尺處。地下是一條密道,易謹安順著階梯走了下去,一路走到底,來到一個昏暗的密室前。


    密室們自動打開,易謹安走了進去。


    “你來了!”


    是個蒼老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


    “嗯,來了!”


    易謹安跪在地上,四下看了一眼,沒看到想見的人。


    “姥姥,她呢?”


    那蒼老的聲音咳嗽了幾聲,伴隨著吱嘎的椅子搖晃聲。


    “出去了!”


    易謹安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剛想起身。


    此時那老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等等!”


    老人從黑暗處走來,易謹安看清了她的臉。她滿臉皺紋,頭發斑白,身上也是一件黑不溜秋的衣服,與那女人的打扮十分相似,除了臉上沒蒙麵紗。


    她伸出一隻幹枯的手,對易謹安道,“拿來!”


    “什麽?”易謹安有些莫名,“什麽東西?”


    那老人放下手,在易謹安身上摸索了一陣,奇怪道,“咦,東西不在你身上?她沒給你?”


    那女人有什麽東西要放在她身上?易謹安不懂,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來,她就沒在她身上放過東西,或者說沒給過她什麽東西。現在這老女人居然問出來來,就一定是那女人瞞了她一些秘密。


    “什麽東西?”易謹安表示很好奇,那女人到底瞞了她什麽?


    這時,那黑衣女人回來了,她瞪了易謹安一眼。易謹安被瞪得突然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來做什麽?”那女人道。


    旁邊的老女人說話了,她神色淡然,看不出有什麽不妥,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驚人。


    “阿穆,別將那東西放在她身上,要死人的!”


    黑衣女子淡淡一笑,“放心,死不了的,沒放在她身上就不會出事。”


    老女人歎息一聲,邁著蹣跚的步子走出了密室,室內隻剩下了易謹安和黑衣女子兩人。


    易謹安忽然有些怕她了,她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果然,她心中的不安是有預兆的。


    隻見那女人靠近了她,兩眼放著寒光道,“你剛才差點懷了我的大事!說,為什麽要來?”


    “我來這裏……是想……”易謹安頓了頓,看著眼前的惡女人吞了吞口水,“你想幹什麽?你不能殺我……你……你不能……”


    黑衣女子拎起她的衣領,將她捆綁起來,“我要幹什麽?哼,賤人,我想幹什麽你還不清楚?”


    易謹安慌了,她……她又發瘋了。每年這個時候她都要發瘋一次,她錯了,不該挑這個時候來的。


    “啊……求求你,別!我是你女兒啊!”易謹安一慌就開口說出了她早想說的話。


    可是那女人一聽更是氣憤,她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根鞭子,使勁兒一甩就往易謹安身上招呼。


    “你是那個賤男人的女兒,不是我的女兒,你不是!”


    鞭子落下,啪的一聲,響亮徹底,狠勁十足。


    “啊!”易謹安驚叫,“別打,我錯了,我錯了!”


    “晚了!”


    黑衣女子目露凶光,黑紗下毀了半邊的連劇烈的疼痛讓她失去了理智,一個狠勁兒又是一鞭子下去。


    “嗚嗚……你為何要這樣對我,為何?”易謹安哭得撕心裂肺。這是她的親娘啊,她居然又一次要抽打她?


    “別再說我是你娘,我不是,我不是……”她越說越用力,下手的勁兒一次比一次狠。


    “嗚嗚……我錯了,你不是,你不是我娘!”


    易謹安真的來的不是時候,這會兒黑衣女子的久病才複發,意識完全不受自己控製,她挨打也是活該。她猶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被打,也是這樣吊起來,用鞭子狠抽。


    那時,她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隻知道自己要聽話,不聽話就要挨鞭子。後來,她無意中發現了這個打她的人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知道她被男人強要了身子後又被狠心地拋棄,就開始用同情乞丐的目光憐憫她。


    十歲那年,她再一次無意之中聽到了這個女人的秘密,卻是聽到一個人說自己是相爺和那黑衣女子的親生女兒。自此時候,她便變了一個人,終日鬱鬱寡歡。那女人看著她越長大越像易長華,就讓她去了相府,代替了相爺的其中一個女兒。


    “對,我不是你娘,我不是!下次再敢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直到午時,那黑衣女人才情緒穩定了些。她忽然醒轉過來,看著被自己吊起來打的奄奄一息易謹安問道,“我這是又怎麽了?”


    易謹安睜開眼,孱弱道,“先放我下來,我想喝水!”


    “好!”黑衣女子忙將她放下來,心痛地揉著她那被吊得紅腫的手腕道,“對不起,我……我不是……”


    “好了別說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易謹安自己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水。


    這個黑衣女子每次打完她都會道歉,說不是故意的。她隱忍著疼痛,自來熟地往櫃子裏翻找藥箱。


    黑衣女子不忍心看到她這樣,走過去,“我來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


    以前也是這樣,被吊著毒打一頓後,她都是自己上藥處理傷口的。既然已經習慣了,又何必麻煩別人。


    這個女人給了她生命,卻從來沒將她當成女兒看待。她也早已習慣,隻是偶爾看到別人的母親對自己的子女那般慈愛,她又忍不住傷心落淚。


    是她的命運本該如此,還是這個女人的刻意安排?她有些不懂了,要是真的想要報仇,直接去殺了易長華就是了,可是那女人卻是將她送到了他的身邊。


    她有一身的武功,雖然不是很精卻是難有幾個敵手。那女人教她的時候,是死命地要她頂住,完全沒有一刻的放鬆她這才有了如今的功底。但今年她說要學了武功找那男人報仇,現在這身武功卻沒有一絲用處。


    她恨恨地咬牙,忽略傷口的疼痛快速地塗抹完藥膏,抬頭問道,“我的衣服被你打爛了,這裏有衣服麽?”


    “有!”黑衣女子忙給她找來一套跟她平日裏穿的一樣的衣服,她嚅囁著遞過去道,“安兒!”


    “別叫我安兒,我不是!”易謹安如今完全搞不懂自己的身份了,她到底是以什麽身份進入相府的?


    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她發誓,這種痛苦的折磨她再也不想要了。她要離開她,離開這個女人。她一直不肯承認自己是她的女兒,卻讓自己一次次地為她辦事。她本不狠心,卻因這個女人變得心狠手辣,如今卻連喊她一聲的自個都沒有,那她要自己做這麽多是為了什麽?


    “好,你走吧!”黑衣女人似乎想明白了什麽,她被擺手讓易謹安走了。


    易謹安走後,黑衣女子從懷裏摸出一隻銀色手鐲。那銀色手鐲雕刻特別,看不清雕刻的是什麽東西,此刻在黑衣女子的手中發出幽幽的光。


    “奪命銀鐲!”


    她笑了笑,輕聲念出了那鐲子的名字。當年那人就是用這個鐲子套住了她的心,逃走了她的身,還險些套去了……她的命。她抬手摸摸臉,那半邊臉上的傷疤就是拜這個鐲子所賜。


    她恨那個奪走了他的清白的男人,明明已經有了妻子卻要對她花言巧語,明明已經有了孩子卻要騙她說孤身一人。她猶記得那場大火無情滴將她包圍,猶記得那男人站在火圈外冷笑的看著她,告訴她:我就是易長華,你的殺父仇人。


    那時,她的肚子裏早已有了一個孩子,她告訴自己不能死,要活下去,要報仇……


    一場大雨救了她,所以她活到了現在。而那個還未還得及出生的孩子卻因為她連續幾天的高燒流掉了,她雖然恨極了那男人,確不會因此而恨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吸了吸鼻子,幽幽的眼裏發出森森的光,異常地可怕。


    易謹安回到自己的院子,叫人搬來浴桶在寢室內洗了個澡,又讓小荷偷偷地給她上了藥。小荷滿心疑惑,她不明白,為何小姐出去一趟回來卻是滿身傷痕。


    對於那黑衣女人給她的傷害,易謹安不得不靜下心來仔細思量。是不是自己搞錯了,那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母親?


    她沒吃午飯躺在床上休息,小荷歎了一聲替她蓋了被子便出去了,沒看到易謹安恨恨的神情。她一定要擺脫那人的控製,一定要!無論那人是不是她的親娘,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晚上,易長華帶回來一個年輕冒昧的姑娘,叫柳如夢。他要求全家聚在一起吃頓團圓飯,順便介紹這位新來的姨娘給大夥兒認識。


    這個柳如夢,是易長華的栽培出來的學生送來的歌姬,不僅人長得漂亮,勾魂奪魄的本事更是一流。易長華本不打算收了她,卻見自己的後院空了許多,想著反正自己還年輕,多一個也無所謂。


    一大家子坐在飯桌前,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新來的六姨娘。宛兒表示好奇,這個六姨娘看起來就比大姐姐打上一兩歲,父親也太……咳咳……老年吃嫩草了些。


    二房三房都沒什麽表示,隻是禮貌性地跟她打了聲招呼。


    易老夫人吃著易謹寧嫁的菜,眼睛微微眯起打量起了這個新進來的媳婦。是年輕了些,但是年輕好,年輕的姑娘好生養。看她那身板兒,將來一定能給她生出幾個北北胖胖的孫子來。


    易謹宏走了,像他娘一樣丟下了他爹一樣丟下了她這個來太婆。易謹宣是個庶出的,況且也還小,自打二姨娘被填了井他就一直哭鬧不停,老太太被煩的頭疼。二房三房的又沒一個有出息,她漸漸覺得易家就要衰敗下去了。


    若是以前,她絕對不會允許歌姬成為她的兒媳婦。因為有了三姨娘的前車之鑒,她怕了。可是她不又想讓易家在她的眼裏衰落下去,所以她現在也支持易長華再納一房小妾。將來怎樣,易長華自會有打算。


    易謹寧專心地吃著眼前的菜,小桃也很賣力地替她布菜。她吃得歡快,似乎沒注意到飯桌上多出了一個人。易


    長華眯了眯眼道,“寧兒,六姨娘在向你問好!”


    “啊?”易謹寧嘴裏咬著一塊雞肉,她睜大了眼睛抬頭,慢悠悠地將那雞肉咽下去才問道,“怎麽了,爹爹?有事麽?”


    易長華再說了一遍,“這是你六姨娘,她在向你問好!”


    “哦!六姨娘有事麽?”


    易謹寧問好之後,又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細細咀嚼。仿佛那菜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要是吃得遲了就沒了似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這易謹寧今兒是怎麽了。


    其實易謹寧早就得了消息,這個柳如夢本是一個城門口執戟郎的未婚妻,因為長得好被本地縣令看中,要了回去做第十八房小妾。剛開始她還死活不肯,因為怕未婚夫被害就答應了。後來又因為禮尚往來的相贈,這個柳如夢輾轉進入了太尉府裏當歌姬。


    這個女人看起來十*歲的樣子,卻是被培養得媚眼如絲風情萬種,一副勾人的妖精樣,早不知被多少男人枕過了。易謹寧隻得在心中搖搖頭,暗道易長華眼光獨特,竟然會看上這樣的女人。


    易長華看到女兒對待姨娘的態度,心中很不是滋味,這個女兒是完全忽略他了。要不然,為何以前他要納妾她第一個衝出來反對,如今卻吭也不吭一聲了呢?


    吃罷晚飯,易謹安回到菊苑對鏡梳妝,看到額頭上那個疤痕,氣憤不已。此時小荷替她梳頭,卻是不小心力道大了些,車到了她的頭發。她生氣地站起來,一把搶過小荷手裏的桃木梳子扔在地上。


    “你幹什麽吃的,會不會梳頭啊?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才提攜你做了一等丫鬟。”


    小荷戰戰兢兢地跪下,“小姐,對比起,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還想有下次?”


    易謹安火氣一上來,看到小荷那膽小怕事的樣子就很不舒服,她一把揪起小荷的頭發,還甩了她兩巴掌。打得小荷眼冒金星,分不清東西南北。


    打了小荷一頓泄火,易謹安心情好了很多。她狠狠地瞪了小荷一眼,“還不快給我鋪床去?”


    小荷委屈地給她鋪好了床,難過不已。要不是家裏窮,她也不至於被賣到相府做丫鬟,以前還好一些,隻做個粗使丫頭。雖然活兒累些髒些,偶爾也有大丫鬟和媽媽會罵罵人,卻沒有人這樣打過她。


    她捂著臉回了丫鬟房,小桃眼尖地發現了她的異常。其實,各房的丫鬟是可以在小姐的屋子裏另外打鋪子的,但是易謹寧和易謹安都不習慣自己的房裏有丫鬟伺候著睡覺。所以,她們都擠在丫鬟房睡覺,晚上睡前彼此聊聊天,大鬧大鬧增進感情。


    “小荷,你怎麽了?”小桃關心地問道。


    小荷看她還沒睡,忙低下頭道,“沒事,不小心摔倒了。你這麽晚了還沒睡?”


    “沒呢,等你一起。”小桃起身穿衣,將屋子裏唯一的一盞油燈挪過來,照在了小荷跟前,“天啊,你的臉則麽腫成那樣?還有……你的頭發!”


    不用說,小荷一定是被打了。


    “是誰打的你?”


    “沒,沒人打我!”


    小荷打來一盆冷水,用毛巾沾了冷水敷著。她小時候家裏人被打了,也是用冷水敷臉的,很快就會消腫。


    “沒人打你會腫成這樣?小荷,你就別再遮掩了,告訴我好嗎?將心事說出來會舒服一點。”


    小桃比她大,而且跟在易謹寧身邊久了,自是知道該怎麽安慰人。


    她幫著小荷敷臉,既心疼又責怪道,“你呀,看到大小姐生氣時就該立即退下,別再在她麵前磨蹭。大小姐什麽脾性我最清楚了,你以後小心著點便是。”


    “小桃姐,我……我不想再跟著大小姐了,她好可怕!”


    剛才,她看到易謹安眼裏蹦出的火花時都快嚇死了。別以為她年紀小,她見慣了鄉下那些的潑婦行為,自然知道易謹安眼裏那閃著的寒光就是發怒的征兆。小姐適才抓著她的頭發,甩她巴掌的的行為簡直與那些潑婦無異。


    小桃突然歎了一聲,“唉,還是我們小姐好啊,既溫柔又漂亮,還不打罵丫鬟下人。我真高興能夠做她的丫鬟,這輩子陪在她身邊,我覺得值了。”


    ……


    她一直說著易謹寧是怎樣怎樣的好,如何如何地溫柔對待下人,聽得小荷羨慕不已。


    “小桃姐,我要是能夠做二小姐的丫鬟該多好啊!就算是在竹苑當個灑掃的粗使丫鬟我也樂意,好過在大小姐那裏,動不動就挨打挨罵。”


    她是新來不久的丫鬟,且沒在易謹安身邊待過,所以她並不了解易謹安的為人。其實,易謹安這是第一次打罵丫鬟,以前她對丫鬟下人也跟易謹寧一樣,溫柔得不得了。隻有對易謹寧身邊的丫鬟才會痛下殺手。


    奴兒在半睡半醒間被說話的兩人吵醒。


    “你們在幹什麽啊?”奴兒揉揉惺忪睡眼,忽然眼睛一亮問道,“是不是在商量著怎麽整那個大小姐啊?”


    “什麽整大小姐啊,你小荷姐姐被欺負了!”小桃替她掖了掖被子,“當心著涼啊!”


    奴兒一聽義憤填膺,“什麽,小荷姐姐被誰欺負了?我找她報仇去!”


    “就是大小姐唄,除了她還能有誰啊!”小桃替她蓋好被子後,也讓小荷躺進了裏頭,“你去裏麵,裏麵暖和些。”


    奴兒鑽過來,與小荷和小桃一個被窩打鬧著,她隔了一會兒道,“兩位姐姐,我有辦法幫小荷姐姐報仇了。”


    “什麽辦法?”小荷與小桃都興致很高,對於能夠整到大小姐有些興奮,“快說啊!”


    奴兒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小瓶,“小荷姐姐,你明兒去試試,偷偷將這個粉末撒在她的嫁衣裳。記住啊,千萬別給發現了,她可賊兮著呢!”


    次日,初七。


    小荷偷偷地往易謹安嫁衣裏撒癢粉,易謹安那時正好想去試試嫁衣,叫李媽媽去取了來試穿,小荷被抓了個正著。


    “說,是誰叫你來害小姐的?”李媽媽擰著小荷的胳膊,粗聲粗氣道。


    小荷畏畏縮縮地跪在地上,看了眼一臉怒容的易謹安後又迅速地低下頭。她不敢說,也不能說,小桃和奴兒都是他的好朋友好姐妹,她說了就會害了她們。


    見小荷那忍氣吞聲的模樣,李媽媽更是怒上加怒。她與南媽媽一樣在鄉下待得久了,都沾染了鄉下潑婦婆子的習性,動不動就對小丫鬟動粗手。


    她一個狠勁兒捏過去,疼得小荷眼淚直流,卻是死咬著唇一句話都不說。


    “不說是吧,好!讓你嚐嚐老娘的厲害!”李媽媽擼起袖子,照著小荷粉嫩嫩的小臉就是一揪。疼得小荷哭喊了出來,“別李媽媽,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那你還不說是誰讓你做出這個等子事來的?”


    李媽媽又是一擰,小荷粉白的小臉立即紅腫起來。


    易謹安看著她不說話,從她手裏奪過那瓶子笑了笑。她開了瓶蓋,聞了聞道,“不錯嘛,弄個癢粉來害人!你膽子倒是不小啊,可惜啊,沒能成功!”


    她說著,將那一瓶子的癢粉全撒在了小荷的身上。


    “不要啊!”小荷驚呼,“小姐,奴婢錯了,奴婢不該做對你起您的事情,求求您放了奴婢!”


    小荷說著邊往外挪邊哭著求情。


    一瓶子癢粉全撒在了小荷的身上,易謹安扔掉瓶子,拍拍手道,“這就加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啊,好痛,好癢!”小荷這會兒開始癢了起來,全身奇癢無比。她不住地抓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好癢,小姐,求您放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荷哭得淒慘無比,她的哭聲很快就停了下來。隻一會兒,身上便抓出了無數抓痕,看起來狼狽不已。臉上也被抓破了,鮮血直流,看得李媽媽惡心地想吐。


    “發賣出去,這樣的丫頭不配留在相府!”


    易謹安甩下一句話被除了院子,她要去找易謹寧算賬。


    小巧很快就將在菊苑發生的事情報了過來,易謹寧聽罷狠狠滴等著小桃和奴兒,“你們兩個做的好事?”


    奴兒忙解釋道,“小姐,我們也是為了小荷啊。昨天小荷一臉是傷地回來,那可是大小姐親手打的。不僅如此,她還抓小荷的頭發,扯她的衣服,簡直是個壞女人。我們氣不過……”


    “住嘴,你還敢嘴硬!”易謹寧想責怪她們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她隻得道,“總之別再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兒了!”


    前世的事情,她記憶如新,壞事做多了會有報應的。她從來不想主動去惹別人,別人也別想主動去惹她。雖然她也恨不得吃了易謹安的肉,喝了她的血。可是那件事還沒查出來,她不能就讓易謹安就這麽死了。


    “唉,我該那你們怎麽辦!”她放下指著她們的手,“你們這樣做不僅害了小荷,還會害了自己,值得嗎?等一下易謹安就要過來了,你們待會兒別說話,我來應付!”


    “小姐!”小桃和奴兒淚濕了眼眶。


    果然,不一會兒易謹安便帶了李媽媽過來。那李媽媽不知為何對易謹寧從沒給過好臉色,小時候是這樣,如今五年後回來了還是這樣。易謹寧有些納悶兒了,她是不是什麽地方的罪過她?


    易謹安還沒進門就怒氣衝衝問道,“易謹寧,你那兩個丫頭呢,叫她們出來!”


    “都要嫁人了,姐姐今兒還是怎麽這麽大火氣?”易謹寧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著。


    “我隻問你,她們為何要害我,是不是你的吩咐?”易謹安最近肝火旺盛極了。自從那日被黑衣女子打了一頓,她的好脾氣全沒了。


    易謹寧笑了笑,“姐姐淡定啊,當心生氣易老,到時候郡王不要你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哼,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想讓我在新婚之日出醜是吧?好,我們走著瞧!”易謹安火氣衝天,她叉著腰對李媽媽道,“你去,看看那丫頭被發賣出去沒有。別賣便宜了,送到窯子裏去!”


    這還是當初那個會裝會演戲的易謹安麽?易謹寧眯起了眸子。


    “是不是我的吩咐有什麽關係呢?小荷都被你弄殘了,她受了懲罰還不夠,你要這樣對她?”


    易謹安冷哼一聲,沒理會易謹寧的話,帶著李媽媽張揚而去。


    夜晚,吃罷晚飯,易謹寧坐在鏡前梳妝。小桃和奴兒看著那價值不菲的鳳冠霞帔讚歎不已。


    小桃讚道,“小姐要是我以後嫁人了有這樣的新娘服穿就好了!”


    “呸,你也想嫁入皇室啊你,那得看緣分咯!”奴兒嗑著瓜子,她一口吐出瓜子殼嘲諷道。


    “哎,我說啊!”易謹寧對鏡貼了一枚小小的花黃,回頭對小桃道,“阿築不知肯不肯哩!”


    “小姐!”小桃跺跺腳嬌羞道,“人家就是一塊木頭,他哪裏懂得女孩子的心思!”


    自從那次說穿了她和阿築暗中往來的事後,小姐和奴兒一有空就拿她打趣。她知道小姐這是在思念師傅了,一看她那右手撚著左腕上的相思子就知道。


    她說阿築是個木頭,不是因為他不懂得表達感情,而是他的古板和規矩的行為。她知道莫瀲琛有秘密,一直想找機會跟阿築套出來,他卻是死閉著嘴不肯說出來,氣得她牙癢癢想咬人。


    奴兒捧起那嫁衣,嫁衣上金光閃閃,綴滿了各種寶石,繡的是彩鳳展翅,描的是鴛鴦戲水。


    易謹寧眯了眯眸子,這件嫁衣好生讓她頭疼。如此繁複的款式,再綴上如此多的寶石那還不得重死!還有那鳳冠,她所有的頭飾加起來也沒它重吧?


    她的手又不自覺地去撫摸那左腕上的相思手鏈了。莫瀲琛,明日就是大婚之期了,你一定要來!


    她正心裏默念著那人,卻突然發現了嫁衣上的異樣。


    “小桃,你看看這嫁衣上的彩鳳,是不是九尾鳳?”


    奴兒將那嫁衣遞過來,她小心地接過來看了。看了好幾遍,沒錯,是九尾彩鳳。這是鳳袍啊!難道裁製之人不懂得之歌規矩?


    皇室之人的嫁衣都是繡以彩鳳寓意吉祥,象征身份尊貴。但是,這彩鳳也是要分等級的。九尾彩鳳屬百鳥之王,隻有皇後才配穿。八尾彩鳳略下一等,皇上的妃嬪可穿。而平常的皇室之人嫁娶,新娘子的鳳服必須是七尾彩鳳。


    如今她的嫁衣居然被弄成了九尾,這不是要隻她於死地麽?


    易謹寧眯了眯眼,幸好發現的早,若是真到了上花轎那時才被發現,等著她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小桃,你試試看能不能將這九尾鳳改為七尾鳳?”


    小桃的繡技一絕,改動過後希望不會看出破綻來。皇室的嫁衣可是按規定同意製定的,若是被發現了,同樣免不了責罰。


    “我試試!”


    小桃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了針法和繡功出處,這才動手拆除那九尾鳳。她技術純熟,隻半個時辰左右便改好了。


    “小姐,你看看能否看出什麽來?”


    易謹寧就著燈光仔細看了,覺得沒什麽異樣才將嫁衣收了起來。


    此時已是戌時初,易謹寧看著小桃剛把嫁衣收起來便見小茹匆匆進來。她喘著粗氣道,“小姐,四姨娘發瘋了!”


    “你慢慢說!”易謹寧拍拍她的手道,“四姨娘做什麽了?”


    小茹驚魂未定,“剛才,我偷偷跟著老爺去了四姨娘的院子,卻發現四姨娘不在。老爺很生氣,就想去六姨娘的院子。沒想到……”


    “到底怎麽了,你別自己嚇自己!”見小茹說一半停一半的,奴兒接著嘴道,“大不了就是死人了唄,又不是沒見過,何必大驚小怪!”


    易謹寧也嗔怪道,“是呀,你先靜靜慢慢說,我們不著急!”


    小茹做事利索,卻是說話不順暢。易謹寧以前也考慮過將她收入房裏做了大丫鬟,想想還是算了,小茹依舊做易長華身邊端茶倒水的丫鬟好些。畢竟突然跟父親要了人,一定會引起他的懷疑,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小茹總算定下來了,她扯著哭腔道,“嗚嗚,二房的小少爺死了!四姨娘發了瘋似的跑到二老爺的院子抱了孩子就走,走到後花園假山旁的那個湖邊時,她……她居然抱著文雋小少爺一起跳進了湖裏。”


    “什麽,快去看看!”易謹寧大驚,四姨娘怎麽會做這樣的傻事?一定是出事了!


    主仆幾人提著燈籠匆匆往後花園趕去。易謹寧的院子裏那棵樹上忽然飄下來一個人,又是那個黑衣女人。


    她笑了笑,邪魅的眼睛寒光閃閃。她心道,四姨娘為何會發瘋,又為何會抱著那個小孩跳湖?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我知道她的秘密。


    ------題外話------


    易謹安是不是黑衣女子的女兒呢?


    黑衣女子知道四姨娘的什麽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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