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一陣顫栗,仿佛被雷擊中,全身酥酥麻麻的。被他親吻也不是第一次了,隻是這次他是那麽溫柔,那麽憐惜她,像捧在手掌心的寶物,細心地嗬護著。傲雪瞬也不瞬地看著尹少風,眼裏閃守一抹光彩,眼淚也聽話地不往下流。


    一心想安慰她的尹少風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仍絞盡腦汁地想哄她開心:“你不想住院,我們明天就走好不好?”女人真是麻煩,說哭就哭。若換他別人,他才懶得理。


    “嗯。”傲雪在他懷裏輕輕地點頭。


    “我們來堆雪人吧。”為了讓她重拾笑顏,尹少風連他向來不屑的幼稚遊戲都搬出來了,可見他的用心良苦。這麽柔弱的人兒,本就該受人保護,嗬護備至的。


    尹少風身先士卒,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勉強堆出兩堆可以算得上人的‘雪人’。


    “怎麽樣?”尹少風很有成就地將他的作品展現給傲雪看。期待著她崇拜的眼神,敬佩的話語,最好當然是附贈香吻一個。


    結果,崇拜的眼神沒有,敬佩的話語沒有,香吻嘛,考慮當中……


    “要我說實話嗎?”傲雪怯怯地問,實在不想傷他大男人的自尊。


    “當然了。”尹少風對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


    “實話是……”傲雪偷偷瞄了他一眼,考慮著如果說實話會不會被他當場捏死。最後她決定順從自己的良心說話。“實話就是真的很醜耶,這哪像是個人,有人頭這麽大,身子這麽小的嗎?它的手比腳還要粗耶,這個更誇張獨臂雪人啊,身材比例也不搭調……”傲雪滔滔不絕地說著,果然見尹少風一臉不悅地瞪著她。


    “淩傲雪,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他也不想想是誰把她寵得無法無天的。


    傲雪撇撇嘴,滿是委曲:“是你叫我說實話的耶。”


    “但你也不需要這麽損我啊,很傷我自尊。”尹少風賭氣地扭過頭,不理她。


    “真的生氣了?”傲雪閃到他麵前,楚楚可憐地拉拉他的衣袖。她總覺得自從她醒來之後,尹少風就變得怪怪的,以前的他總是把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現在的他居然學會跟人說他的心事。


    “裝可憐也沒用。”尹少風可是一點都不甩她。


    “那……如果是這樣呢。”傲雪踮起腳尖,飛快地往他的唇輕啄了一下,如蜻蜓點水般,接著紅著臉快速逃開。方才她不過是思念家鄉有感而發罷了,尹少風卻為她的眼淚心疼不已,一拋昔日冷酷形象,屈尊做一些平常不屑做的小把戲,隻為博她一笑,教她如何能不感動?


    尹少風愣住了,一時無法消化她的主動。兩人親密接觸也不是第一次,但每次幾乎都是他強迫的,雖然越來越有軟化的趨勢。但這一次是她主動的,即使隻是蜻蜓點水,意義卻是大大不同。這是否表示她心中亦有他?


    “你發什麽傻?”拜托,她都這麽主動了,他還不明白嗎?傲雪又羞又怒,羞的是自己居然有這麽大的膽子跑去輕薄男人,怒的是這個木頭人怎麽沒有半點反應,好不好總得說一聲?


    表白這種事應該由男人來做才對。他不願兩人永遠隻是楚河漢界,所以這一步由他來跨。


    “我……”尹少風正想說話,卻被一陣腳聲打斷,遠遠瞧見一個白衣護士往這邊走來。真是好事多磨,他要表個白怎麽就這麽難?


    “是誰啊?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這裏喧嘩?“護士長氣勢洶洶地掃視了整個庭院,卻沒有看到半個影子。哼,算他們跑得快,不然一定給他們好好上一節政治課。護士長沒有捉到人心不甘情不願地踱著腳步走回原路。其實隻要她再認真看一下,她就發現在雪人堆後麵鬼鬼祟祟躲著兩個人。


    “尹公子,你說,她會不會發現我們?”做賊的感覺好刺激,尤其是跟尹少風一起。


    “不會的。一看就知道她笨頭笨腦的,她一定以為我們都跑了,不會傻傻地留在這裏等著被她抓。我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正如他的人一樣,越是禁忌,他越要做。


    “哦,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或許是經過淚水的洗染。傲雪的眼眸更為清澈晶瑩,尹少風有刹時的失神,竟不小心一頭栽進雪人堆裏。


    “哈哈哈……尹公子,你的樣子好好笑哦。”尹少風也會有這麽狼狽的時候,如果被他的護衛團知道,不知他們作何感想?傲雪笑得花枝亂顫,完全不顧前麵的黑煞神。


    “淩傲雪,你死定了。”尹少風抓起一把雪往傲雪臉上抹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傲雪白皙的臉變得更加白,嘴裏吐出些雪花片,其慘狀比起尹少風有過之而無不及。


    “尹少風……”傲雪拋開深閨女子的枷鎖,大聲叫道。有樣學樣地抓起一把雪往尹少風身上丟。


    “淩傲雪,你敢丟我?我不報仇,我就不叫尹少風。”尹少風佯怒道,進行反攻。


    傲雪躲閃不過,結結實實中了一招。“我要是輸了的話,我就跟你姓。”打她也許打不過,躲她總躲得過吧,武功可不是白練的。


    “那你就準備跟我姓吧。”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總覺得他在向她許下一生承諾。


    兩人像小孩一樣打起雪仗。不一會兒,兩人已是滿身雪花,不過此時正濃情蜜意的他們誰也去注意。情竇初開的他們此時擁有的隻是純潔的愛戀,滿以為這樣就幸福,卻不知一雙陰騖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露出邪惡的笑容,轉身離去。


    渾然不知自己被監視的傲雪捧起一個超大的雪團,得意洋洋笑道:“尹公子,請接招吧。”


    傲雪正想丟過去,下一秒卻呆住了。尹少風手裏的雪球要比她大得多,這一對招,她絕對不劃算。尹少風挑挑眉,顯然對她手裏的武器絲毫不在意。


    “尹公子,不用那麽狠吧?”她認輸行不行?


    “你就等著跟我姓吧。”不知怎麽的,腦海裏總浮現她這句話,似乎烙下一輩子的烙印。


    正人君子做慣了,偶爾做一下小人又何妨?眼看雪球朝她滾滾而來,傲雪暗自運起內力,輕輕一躍,輕而易舉跳過它,在空中盤旋了一會,直到聽到一聲怒吼,才從上麵跌落下來,正巧不巧跌到尹少風懷裏。


    “剛才的吼叫聲是誰發出來的?”傲雪疑惑問道。這聲音不像是尹少風發出來的,這裏又沒有第三個人,難道是……鬼啊?


    尹少風扶著她,努努嘴,頗有看好戲的意味:“你往後麵看看。”


    傲雪滿臉疑惑,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怯怯往後看去,隻見一個‘白無常’瞪大眼睛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們。她一身白衣,臉被尹少風的大雪球扔個正著,留下點點雪花,再加上臃腫的身材,與雪人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還不快跑?”尹少風拉起傲雪飛快地往另一邊跑去,剩下護士長一個人在那邊跳腳。


    “你們給我站住,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們,給我回來……”護士長追得氣喘籲籲,無奈畢竟上了年紀怎麽跑得過年輕力壯的他們。隻聽到他們爽朗的笑聲揚長而去……


    經過這一夜,他們的感情升溫不少,關係也逐漸趨向明朗化。他們之間仿佛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紙,看似水到渠成,實則卻不知該如何捅破?


    尹家大宅


    尹少風今天出奇地早起。以往每一年的今天,他總是格外地暴躁,看什麽,什麽不順眼。但今天他卻變得期待起來。隻因生命中出現了預料不及的她。若人生不能完美,至少還有她,他不會再孤獨!


    鈴聲不出意外地響起。尹少風笑了笑,走到門口收斂了笑容,擺出酷酷的樣子。打開門後也不看看來人,自己便往內室走去。


    “今天你來晚了,待會我要吃你的拿手菜。”因為有了‘一月之約’,傲雪每天準時到這裏報到,他自然以為來人就是淩傲雪。現在想想,一個月實在太少,早知道就跟她訂下十年八載的,最好是一輩子。一輩子?他剛才說了一輩子?尹少風捫心自問,自己當真會這麽長情嗎?而淩傲雪究意是有什麽魔力,讓他萌發一輩子在一起的念頭?


    “小風……”


    尹少風驀然止步,如同五雷轟頂。這聲音是……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會出現,更不可能會在這裏出現。但這聲音卻是那麽地熟悉,這個聲音困擾了他十三年之久,時日再久,它不曾陌生,不曾遺忘,卻是他拚命想要忘掉的。


    霍地轉過身,隻見一個風韻猶存,身上穿著極其樸素的中年婦女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在這幢豪華大屋的映襯下顯得極為寒酸。


    媽媽……尹少風喉嚨發緊,差點就讓這一聲呼喚逸出口中。十三年了,十三的不聞不問,早已讓他心淡心冷,現在即使她站在這裏也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小風……”沈媛輕輕叫了一聲,緊張得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裏,依然渾然不知痛。十三年不見,昔日的小男孩已茁壯成長,長得這般俊秀,像極了他的父親。身為人母,她自然十分欣喜,而她卻已經沒有資格擁有這份驕傲。擁他入懷,緊緊擁抱他一次,以慰十幾年來的相思之苦的衝動隻能強壓在心中。能再見他一麵,已是奢求,已是上天的眷顧。畢竟當年是她放棄這份幸福,是她親手打碎一家團聚的夢。縱然她有她的苦衷,有許多無可奈何,依然不能減輕她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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