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算命先生還說“老夫為你解穴之時不可與任何人言道,否則你會大禍降身。”又與她道:“你可求賞你銀錢的貴人,求他幫襯,你自然可以開門做生意。”此念一親,九媽媽扒在地上,扯著嗓子道:“貴人啊,求貴人幫幫忙,那命案與我們怡紅院當真沒關係,還請貴人與官府說說,讓我們開門做生意,再不開門,我們怡紅院就要喝西北風了。”


    她隻望到一個背影,那人已經快近院門,低聲道:“隻要他日你能出麵到官府作證,本大爺自會幫你。”


    “謝大爺!謝謝大爺厚恩!”


    兩日後,怡紅院當真被京城府衙解了封條,終於可以開門做生意了。


    九媽媽舒了口氣,心裏記掛著那個神秘的算命先生,可她卻再也沒有見過凡。


    *


    雍王府謦。


    慕容恒出門了。


    溫彩嘟著小嘴,繼續歪在花房的暖榻上,聞嗅著花香,享受著和暖的陽光闔上了雙眸。睡得正香,雙雙帶著郎中回來了,低聲喚醒了溫彩。


    溫彩將手一伸,雙雙尋了個迎枕墊上。


    郎中一診,頓時樂了,這富貴人家一旦被診出喜脈,都是有賞的,又道:“請王妃換另一隻手。”


    溫彩照做。


    郎中確診完畢,深深一揖:“恭喜王妃,賀喜王妃,此乃喜脈,王妃已懷有月餘身孕。”


    “有了?”溫彩如陷夢中,雖早有猜測,但隻是猜測,現在被確診,怎不讓她愕然。


    怎麽就懷了,還突然就懷上了。


    這完全和前世不一樣,前世的孩子要在三年後才會有,可今生她提前嫁給慕容恒,甚至還提前懷上了孩子。


    她看到遠遠、鵬遠,也覺得自己該有個孩子。


    對於那被她遺忘的前世,更多時候她回想起來,覺得那不是前世,而是她的一個夢。在夢裏,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自小老成聰慧,小兒子更是活潑可愛……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心頭滿滿是幸福。


    麻嬤嬤早已經樂開了花,“郎中,脈把仔細了,我家王妃確實是喜脈?”


    “已經有一月餘近兩月,胎像平穩,確實是喜脈無疑。”


    麻嬤嬤呢喃自語:“懷上了,這就懷上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在皇家,如果能早生貴子,便是對皇家最大的功勞,更能坐穩雍王妃之位。


    溫彩大聲道:“雙雙,傳令下去,此事不宜張揚,我要親口告訴殿下,告訴花房的下人,這件事讓他們把嘴閉嚴實了,否則……本王妃饒不得他們。”


    她懷上了,皇後要往雍王府塞側妃了。


    她一定要主動出擊,先拒絕了皇後,端午節讓她進宮,她就以身子不適為由拒了,她不願與皇後之間發現衝突,可是瞧著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


    溫彩道:“不足三月,胎位不穩,不得張揚。郎中,今兒的事,你出了這屋,不得與任何人提起,從今兒開始,你每過五天就來請一次平安脈……”她與麻嬤嬤使了個眼色,麻嬤嬤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足足有十兩。


    郎中接過,謝了賞。


    雙雙又一路叮囑了一番:“郎中,若有人問起,就說我們王妃近來腸胃不適請你過來的,總之無論什麽理由都好,就不能說實話。”


    郎中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抱拳應“是”,雖然他不知道雍王妃為甚要瞞著,但一定有雍王妃的理由。


    麻嬤嬤麵露不解,溫彩道:“你忘了太子宮姬妾屢屢落胎不止?小心為上,連皇後娘娘的鳳儀宮都有人下手,若是有人在雍王府下手……”她沒有說隱瞞消息的最真原因,更不想給皇後塞人的藉口,也有防備他人的意思。


    前世的她未能護住的孩子,這一次她一定會比前世做得更好,做一個稱職的母親。顧、池兩家小姐是萬萬不能入府的,一旦為情所困,又有了利益衝突,如何優雅的女人都會瘋狂。溫彩不想與幾個女人上演爭寵的戲碼,她想要平實的生活。


    雖在花房,知曉實情的唯有麻嬤嬤與雙雙,就是青鶯、紅燕倆都不知道。


    溫彩說要自己親口告訴慕容恒,麻嬤嬤自然就不必提起此事,而雙雙更是事事都聽溫彩的。


    麻嬤嬤心情大好,親自去了廚房,讓廚娘給溫彩做好吃的。


    溫彩在花房睡了一覺,醒來又擺弄了一陣花木,方才回了棲霞院。


    *


    慕容恒離開後,直至晚膳時分才歸來。


    溫彩見他回來,快走幾步,眼瞧著就要落到他的懷裏,卻被他伸手一攬,溫彩用力吸了兩下:“這是什麽味道?”


    慕容恒垂頭,聞了一下,又深吸一口,“什麽也沒有。”


    “你去哪兒了?”


    “我去了太子宮,與太子習武……”


    溫彩推開他,心莫名的酸澀,他身上分明是女子的脂粉味,這味道很特別,不同於煙花女子使用的脂粉,這是大


    燕朝最好的脂粉,是麗人坊所產的香粉,隻需一點就能留香三日,偏香味清雅,令人迷醉。


    太子宮都是太子的女人,他身上怎麽會沾上這種氣味?


    溫彩道:“晚膳備好了,先用膳。”


    你為什麽不說仔細些?不,或者是他在撒謊。


    她定定地望著慕容恒的目光,他是微怔,轉而有些心虛地道:“我哪裏不同麽?”


    “你身上多了一股女人的味道。”溫彩坐到膳桌前,頓時胃口全無,等著他能說些什麽,哪怕是一些解釋也好。


    他低頭聞嗅,為什麽他自己聞不出來?


    慕容恒想了一陣,方恍然大悟,斥退左右,把今兒的事細細地說了。


    溫彩嗔怪道:“多大的人了,居然扮算命先生騙人,你……讓我如何說你才好。這種騙人的事,你讓旁人去做就成。”


    不錯,騙九媽媽的算命先生正是慕容恒易容所扮。


    溫彩盛了飯遞給他,輕聲道:“張半仙,你與別人算得如此精準,那你算算自兒個,何年何月你能當爹?”


    這話……


    若在以往提到這事,溫彩又羞又惱,可今兒卻說得嬌滴滴,眼裏還有一抹別樣的溫柔,這樣的神色,慕容恒在秦榮妃眼裏看到過,這是慈母般的溫柔,隻有做了母親的女人才有。


    他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不說二話,隻得緊張又意外地打量著溫彩:“順娘,真的嗎?你懷上了,你懷上了?”


    溫彩羞澀一笑,看著自己的腹部,心裏暗歎神奇,早前還說梁氏能生,與溫青結為夫妻就懷上了,現在連自己也是如此。


    “啊——”溫彩一聲驚呼,慕容恒將她橫抱在懷裏,一陣爽朗的聲音傳揚開來,“哈哈……好,真是太好了!”


    “你小聲些,還不到兩月呢。”


    麻嬤嬤攜著兩名一等丫頭進來,驚呼一聲,道:“殿下,可不敢這樣抱著王妃,她現在……現在可不敢這樣抱。”


    她想說出來,又憶起溫彩的叮囑,支吾了一陣帶過溫彩懷孕的事。


    第288章洗牌


    慕容恒放下溫彩,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麻嬤嬤接過丫頭手裏的紫砂缽,“這是我讓廚娘煲的鯽魚湯,王妃先吃些。”


    慕容恒取了碗、匙,笑得寵溺而溫柔,“本王給王妃盛。”


    麻嬤嬤斥退了左右,一臉凝重地道:“王妃早前說的話,老奴也細細思量過,老奴以為從明兒開始王妃的吃食,就算是一口點心、一口茶都由棲霞院小廚房做。”


    棲霞院外院的侍衛、跑腿小廝、粗使婆子全都是麻嬤嬤和王府管家親自挑選,且多是慕容恒的心腹。小廚房送來的東西路程近,且使的人都是可靠的,便能進一步確保溫彩腹中孩子的安全。


    麻嬤嬤又道:“太子宮、鳳儀宮百般防範,可也出了毗漏,殿下,從現在開始,王妃吃的、用的都得百倍小心……”


    “誰敢傷王妃,本王先滅了他,不,本王要滅他全家。”慕容恒眼裏滿滿的寵溺與憐愛,偏這話說得霸氣十足。


    且會滅得幹淨,毫不遲疑。


    他這就要當爹了,他與溫彩的孩子,隻想到這一點他就樂。


    溫彩莞爾一笑,“嬤嬤,你是棲霞院的管事,你令人把小廚房拾掇一下,就如你所說,從明兒開始我和殿下的吃食就由小廚房做。”


    麻嬤嬤見自己的建議所采訥,連忙應“是”,帶著兩個大丫頭就往小廚房去,又喚了幾個人來,將小廚房重新整理一番。


    溫彩要捧碗,慕容恒滿是憐惜地道:“我喂你。”


    “我能自己吃。”


    “我想照顧你,看你吃東西,我覺得歡喜。”


    還說今晚要好好盡興的,現在好了,他的計劃全取消了。


    不過,這樣的驚喜,他喜歡。


    慕容恒想著自己要當爹了,一想就笑,這孩子會長得像誰呢?一半像他,一半像溫彩吧。他這般一想著,心頭越發歡喜了。盛了匙湯,吹了又吹,這才小心翼翼地喂到溫彩嘴裏,“不燙吧?”


    “都快被吹涼了。”


    慕容恒尷尬一笑,又盛了一匙,吹了兩下喂入嘴裏,“不涼吧!”


    豈止是不涼,是已經涼了,要口口這樣,她吃下去指定鬧肚子。


    溫彩不忍打擊他,難道看他如此溫彩、熱心地服侍。“阿恒,還是讓我自己吃吧。”


    這一口稍微燙了一些,她自己吃多好。


    慕容恒很是凝重地道:“現在照顧你一人,等同照顧你們母子,多劃算。”


    孩子還沒出生呢,他就算計這個了。


    他笑時,露出幾分狡黠,目光又在溫彩的肚子掃了兩下。


    溫彩哭笑不得:“你說他是世子還是郡主?”


    “無論兒子還是女兒,都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想到他像我又像你,連做夢


    都要笑醒呢。”


    他想要孩子,屬於他們的孩子。


    “喂。”溫彩笑著,明媚動人,又憶起他早前說扮半仙的事,“你與她說,路上會遇到打孩子的母親,還遇到兩個討價還價的姑娘,這不會也是你安排的吧?”


    “你當真以為我是算命先生?”慕容恒可沒有這等能耐,他這麽做,就是要九媽媽相信自己是半仙,賭她不敢把秘密說出去。


    溫彩在心頭轉了一圈,“你如此用心,難道是想壞了宋家的大計?”


    “你不是生氣宋珀逼玉堂結親之事麽?這次就讓宋家長長記性,你且等著,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好戲。”


    顧家與宋家的交鋒,顧謙老謀深算、圓滑如狐,宋都督狠辣果敢、有勇有謀,這樣的兩人碰撞到一起,顧家有不服輸的顧浩,宋家更有霸氣張揚的宋珀,這的確是一場好戲。他們代表的不僅僅是兩個家族,更是順郡王與太子勢力的較量。


    又五日,晚膳後,慕容恒陪溫彩在王府後花園散步。


    落坐涼亭時,二安子垂首進來。


    慕容恒道:“左右都退出五丈以外。”他賞了一盅茶給二安子,道:“說。”


    二安子謝過,一口喝了個幹淨,溫彩替他再蓄上,他再一飲而盡,連吃了三盅方才解了渴意。“稟殿下,榮安候世子顧浩兩天前夜探齊府,不想被齊大爺抓住,挨了好一頓棍子。”


    齊府隻是尋常官宦人家,雖然齊大老爺是三品侍郎,可把衛也不至如此森嚴。


    溫彩心頭升起疑雲,不願打斷二安子的話。


    慕容恒微眯雙眸,露出幾分期待。


    二安子又道:“就在同一天夜裏,榮安候五爺顧淮帶人掘了齊乾的墳……”


    慕容恒揚眉笑道:“看來這顧淮還算是個人才,顧浩隻想到入齊府盜屍一探究竟,而顧淮卻想到了掘墳。”


    齊乾是被人推下樓摔死的,原就是以死充活,摔死與其他死亡的傷痕完全不同,隻有從根本上解決此事,才能拿住宋家的短處。


    隻是,宋都督和宋珀皆是狡詐之人,定也防備著人借這事做文章,一早就在齊府設下重兵埋伏,而顧浩沒弄清原由先去一探究竟,正中了齊家的埋伏,更是招來一頓棍棒,還落了個私入齊府的罵名。


    “據屬下調查,這件事幕後的策劃者是宋都督,而實施這一切的則是宋夫人母子。宋都督行事自來謹慎,在將何瞻抓下大牢後,便派了一支一百人的隊伍秘密入駐齊府,以備不測。這一百人個個武藝高強,以一敵十,也難怪顧浩會在齊府吃了個大虧,被人當賊人打了一頓不說還丟了大顏麵。”


    慕容恒微微頷首,看著二安子時,眼裏露出幾分讚賞。“顧浩以為自己發現了秘密,他沒有料到,齊府會防備於他,甚至布下了陷阱。他夜入齊府,其實就是想證實一下齊坤是否真與齊乾長得一般模樣,是想從齊家下人嘴裏打聽一下內情。


    隻是,他錯在,越是看來容易的事就更應防備。而他更不該以身犯險,若他派會武功的護院或是下人去打探,就會事半功倍。”


    可見哪怕麵對的是一件小事,也要當成應對大事一般的謹慎。


    這回的跟頭,足夠顧浩記一生。


    但同樣的,顧浩會因此事與宋、齊兩家結下仇恨。


    齊家但凡顧忌一下他的名聲,就不會將顧浩夜撞齊府的事宣揚開來。齊家這麽做,是公然與顧家作對。


    宋、齊兩家已幾代生活在京城,而顧家隻是新入京的重臣,新貴與土豪的對抗,現在還瞧不誰勝誰歲。


    這件事與大皇子、太子扯上了關係,倘若事情無限的擴大,務必會把這二人給牽扯進來。


    二位皇子能坐得住麽?


    慕容恒頗有些期待,想看看這件事到底能鬧多大。


    這一次,他是那個下棋的人,而宋、齊、顧,乃至是大皇子與太子都是他手中的棋子,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那是一種主宰一切的暢快感。


    “顧淮將齊乾的屍體送進了大理寺,請大理寺仵作驗屍,據仵作檢驗確認:齊乾是患癆病而亡,並非摔死。”


    大理寺有大燕朝最出名的神捕,而大理寺卿更是天下最厲害的神探,什麽樣的案子經他之手都能水落石出,大理寺的仵作也是經驗豐富之人,隻需他們一查驗就能瞧出死因,並能詳細地說出諸多根據。


    “齊家拘下顧浩,而顧家拿到齊乾的屍體。兩家各不相讓,齊家發出話來,顧家想要顧浩,就得拿齊乾的屍體交換。”


    兩廂僵持,互不相讓,就會給人有機可趁。


    慕容恒指著一邊的繡杌,“坐!”


    “小的謝殿下賞。”二安子麵露感激,隻片刻,又繼續道:“顧、齊兩家此次都失了麵子,也都不敢驚動官府。可是顧淮請大理寺驗屍,有許多人已經知道齊家訛詐何家之事,據悉,何太太為了保住何瞻,近來已陸續送給了何大\奶奶二十萬兩銀票。現在突然聽說,齊


    乾不是被何瞻失手摔死的,而是中了算計,一怒之下,何老爺寫了狀紙,一紙將齊家告上了公堂。”


    何太太愛子心切,為了救兒子,湊銀子,變賣首飾,甚至是變賣了部分家產,都為了將何瞻給弄出大獄,第一次送了十萬兩銀票給宋大\奶奶,銀票是收了,可人家眼皮兒都沒抬一下。


    但,宋大\奶奶對何太太倒有幾分好臉色,又吩咐丫頭奉了茶點,很凝重地道:“何太太,令郎與人爭執衝突傷及人命,我是答應幫你在婆母與舅母麵前說好話,可……區區十萬兩銀子就想保令郎出獄,怕是不成。再則齊乾也是驕貴的官家公子,他的一條命怎麽不止這十萬兩銀子吧?”


    靜寂片刻後,宋大\奶奶下令送客。


    宋大\奶奶身邊的婆子遞話送何太太出來時,何太太又塞了銀子,詢問:“你家奶奶是要放人還是……”婆子輕歎一聲:“何太太,何大爺的命保住了。”轉而又道:“你想把人救出來,還得再備十萬兩銀票,若是奶奶收了,想來令郎離回家就不遠了。”


    這,就像是放線掉大魚。


    何太太已經送去十萬兩,如果不送,何瞻就不能回家,想到自己嬌養大的兒子幾時受過這等牢獄之災,她回去一琢磨,又變賣了一部分家業,湊足了十萬兩銀票,再次二訪宋府,將十萬兩銀票送給了宋大\奶奶。


    然,就在她送出第二個十萬兩銀票的傍晚,有京城衙門的官差來遞話:“何家明兒一早派人去衙門大牢接人,他可以回家了。”


    雖隻一句話,卻讓何太太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何太太就張羅全府上下清掃,又在府門有擺了去晦氣的火盆等物,隻等著去接的管家領回何瞻。


    管家帶回了何瞻,卻同時帶回了顧、齊兩家相抗的消息,在這京城,就算芝麻大的小事,一旦傳揚出去,就如同滾雪球一般,能在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變成核桃、西瓜、最後成為一件天大的奇事。


    “太太,聽衙門的人,齊乾並不是墮樓摔死的,而是得癆病死的。”


    何瞻一聽,扯著嗓子道:“我沒殺人,可你們都不信我,我就說我沒殺人嘛。”


    何老爺大喝一聲:“閉嘴!”就是給他打點關節,何太太也舍不得如此湊錢。這回她動作倒快,卻被人給算計了去,足足二十萬兩銀子,這可是大半個何家的家業,何老爺想到此處,就一陣肉疼。


    何老爺問道:“管家,把你在外頭聽說的事細細說一遍。”


    管家沉吟片刻,道:“老奴今兒在牢獄外頭等著大爺,門口有三個喝酒吃涼菜的獄卒,老奴是聽他們議論的。他們說,大爺殺死齊乾的案子,其實不是那麽回事。有人將齊乾的屍體送到了大理寺,請仵作驗屍,大理寺兩名仵作一致認定,齊乾是死於癆病,並非墮樓身亡。


    另外,不知怎麽回事,顧大爺被齊大老爺給抓住了,說是顧大爺入齊府盜竅。而顧五爺手裏有齊乾的屍體,顧家要告齊家用死人訛人。”


    何老爺聽得一頭霧水。


    何瞻冷聲道:“難不成與我吵架的是齊坤?”


    經他一解釋,何老爺、何太太頓時恍然大悟,方知齊乾、齊坤是一對長得一般模樣的孿生兄弟。


    被人訛了,而何太太還巴結討好地送上了二十萬兩銀子,還不算這段時間走門道、打點關係,打賞宋府的下人那一筆。


    何太太捶胸頓足,拍著胸口連聲叫屈:“我兒並非凶手,原是被人陷害的啊!這殺千刀的齊家,這是算計了我兒。宋家可惡!把我們給騙了。”


    何家不甘心,何太太更是氣憤,一怒之下便讓何瞻寫了狀紙,何老爺不敢招惹宋家,便把齊家告上了公堂。


    二安子又道:“何太太告狀,可京城知府大人道‘此案疑凶何瞻已試放,並未判罪,告齊家訛人,要拿出證據。’銀票是宋大\奶奶收的,並不是齊家收的,故而訛人敲詐之罪不成立。京城知府並沒有接狀紙。”


    何太太之後又去了宋府,可連宋府的門都沒有,唯有宋大\奶奶身邊的婆子遞話道:“我答應替你說項,何瞻平安回家,我家奶奶便辦成了答應你的事。你送的銀錢原是孝敬我家大\奶奶的辛苦錢,此乃你情我願之事,既然買賣已成,各取所需,從此再無瓜葛。”


    宋家的百般謀算,原是借著這事謀得整個何家的家業,結果卻因顧家人一插手,功敗垂成,就連齊乾早死訛人之事也被掀出來。宋齊兩家更是因為這事一時間在京城的名聲一落千丈,甚至有人拿了宋珀前幾年用相似法子算計一位項姓人家來議論,更有京城百姓開始懷疑宋家的為人、門風。


    慕容恒道:“二安子,你派可靠的人繼續盯著宋、顧、齊、何四家,一有風吹速速來稟。”


    “是。”


    慕容恒起身,溫柔地伸手扶起溫彩,“這次你辛苦了,明兒就不必出府,好好休息。”


    “謝殿下。”


    慕容恒對不遠處站著的侍女道:“讓小廚房給二安子


    備吃食。”


    侍女領命。


    二安子抱拳退去,心裏訥訥地道:王妃這是怎了?殿下看王妃的眼神越發溫柔的,這哪裏還是他認識的殿下。齊乾命案的事,殿下原可以裝作不知,卻在暗中插了一手,竟攪得整個京城滿城風雨,殿下這麽做的用意何在?二安子想不明白,表麵看著殿下似乎唯恐天下不亂,可二安子卻明白殿下從來不會做這麽無聊的事,他一定有目的。


    他輕握著她的手,往棲霞院的路很近,可他卻想腳下的路更遠,隻要有她在身邊,未來的日子再苦也心甘。


    “阿恒,你攪濁京城這一潭水,到底又是為何?”


    他停下了腳步,切切地望著溫彩,轉而粲然一笑:“順娘,你如何看?”


    溫彩沉默片刻,這幾日她也曾反複思量過,“你與我說,你是看不得宋珀咄咄逼人,要與我哥結兒女親家。可我總覺得,你所圖非小,你是在下一盤棋,一盤很大的棋,這件事是棋盤,所有因這事牽扯進來的人是棋子,而你卻是這下棋之人。”


    她想說:你成竹在胸,心有溝壑,定是有什麽謀算。


    她不會認為慕容恒是一個庸俗之輩。


    他望著漫漫夜空,月亮像一輪銀輪,孤寂地懸掛夜空,星星擠滿了銀河,眨巴著眼睛,閃出妖豔動人的光芒。一抹輕柔的月光撒在後花園裏,給石板小徑鍍了銀。


    夜色美麗絕倫,盈滿浪漫的遐思。


    他們的手彼此相牽,她的一席話卻說透了他的心。


    相隨的下人因著他們的止步,燈籠便閃爍左右,將他們前行的路照得明亮。


    慕容恒悠悠地道:“曾以為除田家,壓周家,便是我為父皇解憂,直至前不久我才知道,一直以來是我錯了,這世間真正能掌控大局的是父皇。而我,實在太不了解父皇,曾經在眾臣的心裏,父皇一直都是守成之君的形象,其實他是一個最睿智的人。”


    他一側身,附在她的耳邊,他一張一闔,並沒有發出音來,可她就是清晰地聽到他在說:“我要做的是借著齊乾案攪濁京城,重新分派朝堂權勢,更不能任由顧家獨大。”


    溫彩一怔,擔憂地看著他的臉,“你……要與他為敵?”


    慕容恒要打壓顧家的權勢,而顧家是太子最大的依仗,這個他自然就是指太子。


    慕容恒搖頭,“不,我不會與任何人為敵。因為這世間,還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與我為敵。隻有我想或不想做的事。


    順娘,我做這事,不是為自己,是為父皇,也是為朝廷,我就是要借著此事,讓各派因為利益爭鬥起來。


    我要的是三派全新的勢力分布,兩派是最不穩妥的,隻有三派才是最和諧的,可以互為牽製,又可以共同發展,隻有這樣朝堂才是更繁榮的。


    我,是在恕罪。”


    溫彩越發聽不明白。


    慕容恒握著的手又緊了兩分,“我們該歇下了。”


    即便相隨的都是心腹,可有些話他還不能說,需得回到屋裏再與溫彩細說。


    就這樣,他們牽著手回到了棲霞院。


    他倒了盅水,溫彩捧在手裏,問道:“阿恒,你的話沒說完。”


    “我,是在恕罪。”他又重複了一遍,“是我打破了父皇前朝、後/宮的布局,以前我總是猜測,父皇縱容大皇子一派勢大,可那時,京城有冷家、有安王黨。安王落,冷家滅,田家亡,如今卻是太子、皇後、顧家獨大的局麵,我要還父皇原來的局麵。”


    溫彩不解地道:“齊乾案就能回到三派鼎立之勢?”


    “那就讓我試一回,看看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我是否能做這下棋之人。若能成,就算我不做皇帝,也不會把榮辱生死交給別人來掌控,你回娘家的日子,麵對皇後的逼迫,太子宮的算計,已經讓我不允許自己隻做個任人宰割的羔羊,我身為男子,不僅要保護自己,更有責任保護好自己的妻兒。”


    溫彩柔喚一聲“阿恒”,滿目的憐惜與心疼:“皇後逼你娶側妻,這事我知道,可現在皇上的口諭轉到我身上,我……定不會讓你失望,無論什麽時候,我都站在你身邊。”


    “順娘……”他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如果我的計劃成功,朝堂將會以溫、顧、宋三股勢力而起,屆時我會授意你二叔和玉堂讓溫家始終保持中立,而讓顧、宋這一文一武鬥過你死我活。”


    溫彩思忖片刻:“他們如何爭鬥是他們的事,我不想二叔和哥哥卷入其間,曆朝曆代拉幫結派的權臣最後都沒幾個善終的,我隻要他們平平安安,忠於朝廷和皇上。”


    隻有忠於朝廷,才能顧忌大局;唯有忠於皇上,才能得以善終。


    慕容恒道:“你不願意便罷,隻是宋家一旦崛起,許更會咄咄逼人,要與你哥結兒女親家。”


    溫彩早前還牽絆溫青,在娘家住了一陣子,看梁氏行事得體,思慮周全,到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麽擔心的,有梁氏輔助溫青,對鎮遠候


    府的損失與會降到最低。


    梁氏的確是一個能兼顧候府大局,又能真心維護溫青的賢惠女子,她無能做什麽都會先權衡利弊,再想著如何做才是最好,就憑梁氏的謹慎與用心,鎮遠候府就算將來沒有潑天的富貴,也會走得穩妥順遂。


    溫彩道:“你想借齊乾案重新洗牌……”


    “洗牌?”這個詞新穎,他在微詫之後很快明白了溫彩的意思,慕容恒沉吟著:“為甚不是重新布局,好吧,就叫洗牌。”


    這說法很新鮮,但他卻明白這意思,大抵指的就是重新布局。


    溫彩繼續道:“隻有宋家勝出,才會有效。”


    “他們想勝,端看他們的態度,若惹本王不快,本王自有法子扶起另一個宋家。順郡王府的姻親可不止宋家,還有護國公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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