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群道:“你不相信我?我可是為了你們好,萬一周家追究,朝廷是會收沒家產的。”


    “哥哥沒有做錯事,朝廷為什麽要收沒家產?這不過是父親與他們找出來逼迫哥哥的藉口。”


    在溫青得勢的時候,溫子群表現出幾分慈父的形象。


    這才多久,溫子群就露出無情的一麵。以摧枯拉巧之勢,在瞬間瓦碎了他在溫青兄妹心中的形象,將最後的留戀也一掃而空。


    溫彩又憶起記事以來的點滴,想到母親的含恨而終,一個對結發妻子如此冷酷的人,一個對兒女可以薄情如斯的人,他的骨子裏應該是自私的、勢力的,他權衡利弊,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得失,而不是別人的感受犬。


    溫彩咬了咬唇,眸光犀厲地迎視著溫子群與何氏母子,“今兒,我溫彩就把話摞下,我溫彩的一生,娘家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哥哥、嫂嫂的家。無論我哥哥嫂嫂他日是權勢不凡還是尋常百姓,他們都是我最親的親人。如果你們今天逼我離開鎮遠候府,我隻有兩個字回贈:休想!”


    她不強勢,就要麵對他們的糾纏踺。


    她索性做得果決些,讓他們認為她不好欺負。


    何氏起身,指著溫青,厲聲道:“這麽說,今兒你是不會交出地契、房契了?”


    “小太太,我是絕不會交出來的,那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麽處理都是我的事。”


    何氏轉指著溫彩,溫彩看著她的手,恨不能立時將其剁掉,“我不會去城南溫府出閣,我再說一遍,我的家隻有一個,就是有哥哥、嫂嫂的家。城南溫家是我的親戚,女子出閣都應與親人在一起,而不是在親戚家。”


    溫子群咆哮起來:“你這個不孝女,你……竟然說我是你的親戚,不是你的親人?”


    “你這樣逼迫哥哥、逼迫我,是父親該做的麽?”


    說是親戚,這還是看在大家都姓溫的份上。


    溫彩鬱悶了,她怎麽遇上這樣的父親。


    以前覺得徐家人不可理喻,現在看著麵前的溫子群父子,更是無法理解。


    溫子群一張漲成了豬肝色。


    梁氏柔緩如初,仿佛並沒有動怒,“翁爹,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其實你也相信玉堂是無辜的,可你實在是嫉妒夫君擁有的一切,他年紀輕輕就憑自己的本事掙來鎮遠候的爵位;更因為祖母和婆母的原因,擁有一筆連你努力一輩子都掙不來的家業;你更嫉妒,玉堂從小到大都被族人稱讚,說他性子像極了祖父,他甚至贏得祖母最多的關愛……


    你在嫉妒自己的兒子,嫉妒他,你明明沒怎麽管過他,他卻如此的優秀。


    你想得到玉堂擁有的一切,所以抓住了機會就想奪過去。


    你忘了,被你嫉妒的這個人是你的兒子。


    他成功,也是你的榮耀。


    他矚目,也有屬於你的一份驕傲。”


    如果沒有何氏的枕邊風,沒有溫墨、溫玄的挑唆,溫子群還不會這麽堂而皇之地上門索要地契、房契。


    力壯熊人膽,因為有何氏母子的支持,溫子群便覺得自己這麽做,是行事合理。他甚至認為自己討要這些全都是合理的。


    溫子群身子一搖:他嫉妒自己的兒子?


    不,他沒有嫉妒。


    可是梁氏的話,卻像一聲驚雷,將他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給照著清晰。


    的確,大概是溫青出生後,汪氏似乎把更多的愛轉移到溫青身上。


    因為汪氏發現,這個長孫像極了老太爺,不僅長得像,就連那性子也像,一樣的牛脾氣,一樣的有情有義,一樣的敢作敢為,一樣的大嗓門,一樣的膽大無忌……這麽多的一樣,怎不讓汪氏偏愛。


    溫子群離開西山縣來京城做官,他便落漠地望著汪氏的房間,屋子裏傳出汪氏逗溫青的聲音,他就要走了,可母親卻一門心思地照顧著溫青。


    那時候,他想:溫青真不該出生。


    他竟莫名地吃了自己兒子的醋。


    所以,他不喜歡溫青。


    是溫青長大後的成功,在無意識裏觸及了他年輕時的嫉妒與心痛,尤其是他幫溫青應酬的這些日子,他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可夜深人靜時,他才發現這種成功本就不屬於自己,這原是屬於溫青的,他享受的是溫青的成功。


    溫青這麽年輕,就憑借自己的雙手掙來了爵位,又任北軍都督一職……


    當他聽到人們對溫青的稱讚時,溫子群越發覺得自己的失敗,因為這個成功的人不是自己,而且這個成功的兒子是與他最不合的兒子。


    被梁氏道破了心中的軟脅,溫子群氣急敗壞,大吼:“我嫉妒他?哈哈……我會嫉妒他,他這個沒父親關心,沒母親疼的人?”


    溫青鐵青著臉。


    溫子群是承認不關心他麽?


    他沒母親,如果溫子群能對杜氏多一些關注,杜氏也


    許就不會鬱鬱而終。


    溫子群對杜氏不可謂不絕情,杜氏到死都想見他一麵,可他卻連杜氏最後的心願都給剝奪了。


    溫子群提著震天的聲音:“溫青、溫彩,今兒老子告訴你們,不交出地契、房契,你不隨我回城南待嫁,老子就當沒你們這雙兒女,老子……老子要與你們斷絕父女關係。”


    溫彩正要開口,外頭卻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大哥是老糊塗了吧?怎說這種不知輕重的話?”


    溫子林領著董氏、溫紅出現在院子裏,溫子林目光灼灼地望向溫子群,這是冰灼,似要瞬間把溫子群凍成冰人。


    溫青抱拳行禮,喚聲“二叔”,麵上露出幾分堪容。


    溫子林輕歎了一聲,“大哥,還有兩月我們的孝期就滿了,崔丞相為什麽被流放魯地?這個原因大哥是知道的吧。”


    崔家人一封信就逼死了思過候側妻崔夫人,皇帝震怒,認為崔家無情無義逼死親女,一旨下達,崔丞相連降數級,流放魯地。


    溫子林擔心溫子群還不明白,索性點破:“皇上最痛惡的就是無情無義之人,在玉堂遇上困境的時候,你不幫忙就罷,還做出這樣令人寒心的事,要是傳揚出去,被禦史彈劾,對大哥出仕會有影響。”


    溫子群早前還在咆哮大怒,此刻立時就蔫了,小心地四下審視:“今兒的事,不會讓禦史們知道了吧?”


    溫墨冷笑兩聲:“這府裏可都是大哥、大嫂的人。”


    萬一溫青忌恨上,以他早前的關係,與某個禦史遞上那麽幾句話,到時候誤了溫子群出仕的前程也有可能的。


    溫墨兄弟到底年輕,就眼饞著溫青的家業,倒把溫子林說的這些給拋到了腦後。


    丟的是溫子群的前程,他們卻有可能得到一大筆家業,何樂而不為,早前原是想到的,但實在經不住家業的誘惑。


    溫子群立時賠了個笑臉,“玉堂……”


    溫青冷聲道:“我沒這麽無聊。”


    溫子林與董氏落座,碧柳奉了茶水後,小心地站在一側,時不時給眾人蓄上茶水。


    彼此都是沉默,溫子群為自己的衝動在懊悔,想著如何挽回自己的形象,但是想到梁氏說的那些話,又不由得惱怒,他是絕不會承認自己嫉妒溫青的。


    溫彩垂著頭,則在思忖著如何應對溫子群。


    溫青昂首挺胸,像一尊雕像,臉上倒瞧不出表情來。


    不知過了多久,溫子群打亂了沉默:“二弟,你勸勸彩兒,讓她回城南出閣。”


    溫彩淡淡地道:“初嫁從父,再嫁由己,父親還是打消了此念,我初嫁時,你讓我嫁的是什麽人?如今又想來摻合一腳,我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何氏想著溫子群的仕途前程,也知今兒不能鬧得太大,既然溫子林點破了,這和睦的樣子還得繼續做,“玉郡主,我不讓你拿銀子辦嫁妝,你就回城南出閣……”


    “我說了不行。”


    溫子群似平靜了下來,“玉堂遇上大麻煩了,這次的事難了,周家是一定不會輕饒他的。”


    “大理寺會還哥哥一個清白,周家也不能誣陷我哥。”


    溫子群很是無奈,今兒過府就想辦幾件事,沒想一一都落空了,他站起身來,“第三件事,我沒你們兄妹這樣的不孝子女,我……我會讓族裏將你們兄妹除名。”


    溫子林驚呼一聲“大哥”,對溫家來說,溫青就像一個神話,族裏人都巴著,而溫彩也是溫家的祥瑞女子,別說溫子林不同意,就是西山縣溫氏族裏的人也不會同意,“你越來越過分了。”


    溫子群一臉無辜狀:“若是族裏除名,可不管我的事。總不能因著玉堂的事,而累及全族,我回去就給族裏寫信言明此事。”


    他喝了聲“回府”,何氏站起身跟了過來。


    溫玄一臉失望,原就盤算好的,結果今兒卻是失敗而歸,憤憤地道:“大哥就死死地捏著那些家業,等著朝廷來收沒罷。要不是我與周二小姐訂親,還不得連我們也給連累了。”


    溫彩翻了個白眼,眸光逾加冰冷。


    溫玄生怕惹惱了溫彩,快奔幾步跟上了何氏。


    何氏小聲地問:“大老爺,我們就這樣離開?這可是什麽也沒拿到,就連溫彩那丫頭都不願回城南。昨天給周家送了厚禮,家裏的賬房都顯虧空。”


    溫子群停下了腳步,猛一轉身又回了花廳:“溫玉堂,給我拿一萬兩銀票,不,不,拿二萬兩銀票。”


    “大老爺前幾日拿走的那些珍藏書籍可值不少銀子,怎麽大老爺還向我拿銀子?”憑什麽給他,既然他沒拿我當兒子,我才不會笑著臉去討好,溫青冷聲道:“要銀子沒有,要命一條。”


    溫子群又道:“那……從這府裏的大庫房拿些燕窩、鮑魚幹總成吧?”


    “我妹妹要出閣,這些東西得留著辦酒席。”溫青冷冷地答著,“大老爺得的家業是和二叔一樣的,二叔家的日


    子就過得不錯,你不會連吃點燕窩都沒銀子吧?你不會是故意瘮我?”


    溫子群罵了一句,“你這個不孝子!”一樣沒討到。


    溫青大著嗓門道:“梁婆子,吩咐下去,大老爺不住在我們府裏,各房的人把東西都保管好了,若是各處少缺了什麽,就轉賣出府,我們府裏可容不得吃裏爬外的東西。”


    梁氏輕斥一聲“少說兩句”,從腰上取了個錢袋,從裏頭拿了兩張銀票出來,“大老爺,這是五百兩,你先拿去應應急,近來府裏事多,需要打點、花錢的地兒也多,我身上就這麽多了。”


    叫窮,誰人不會啊。


    給了再多,溫子群還是偏了何氏生的兒子。


    梁氏也不會給得太多,但不給,就會落人口實。


    “怎麽才這麽點兒?”溫子群似有些不悅,但總比沒有的強,一把接過了銀票,這才轉身離去。


    計劃是豐滿,實施起來是瘦弱的,溫子群心情鬱悶,自己要辦的三件大事,一件也沒辦成,最後梁氏就給了五百兩銀票把他給打發了。


    在溫青兄妹的麵前,他哪裏還有身為人父該得到的尊重?


    他啐罵著“這兩個不孝子女!”


    微闔上雙眸,想著溫子林今兒告誡的話,他鬧得這麽大聲,會不會真傳到禦史耳裏,這些禦史整天沒事幹,就專揪官員們的失德之處彈劾,仿佛不遞彈劾折子就體現不出他們的重要性。


    何氏道:“大老爺,往後可怎麽過才好?六姨娘、七姨娘都回府了,又多了幾個孩子,這每個月又是一筆花銷呢,這銀子隻出不進,還有玄兒,已經與周二小姐訂親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周家就要來提過門的事,這又得花銀子……”


    溫子群瞪了一眼,“你是打理內宅的,這些事你來想辦法。不過,給我預備出仕的銀子不能動,三月一過,我就得打點吏部……”


    “你還需要打點吏部麽?六小姐三月十六就要嫁入雍王府,有雍王這樣的女婿,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這六小姐還真是,害怕我賺她的嫁妝錢不回府。要是她回府出閣,指不定還能收一筆不少的賀禮、紅包呢!她與七公主、十公主、五郡主感情都不錯,這些個金枝玉葉,怕是到時候會加一筆不菲的添妝禮……”


    馬車裏,溫墨妻也跟著覺得心疼。


    這些皇家的金枝玉葉可都是出手闊綽,聽說去年溫彩及笄,個個送的禮物都是幾百上千兩銀子的東西,還有那些想巴結未來雍王妃的,怕是這賀禮、禮金也不會少呢。


    溫子群憤然道:“等把溫玉堂關進了大獄,她還不得乖乖回城南待嫁。”


    他仿佛已經看到溫彩跪在府門前請求的樣子。


    何氏道:“到時候,非得給她厲害瞧瞧!”


    夫妻勾勒著美夢,馬車裏又回歸了平靜。


    溫墨妻意猶未盡,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桂院的事,怎麽就失算呢?


    溫玄居然要娶長寧候的庶次女,這一點讓她沒有想到。


    就算是長寧候之女又如何,畢竟是庶女。


    如此,還不如當日溫玄娶李家的嫡女呢。


    這庶女的嫁妝能有多少?


    將來,又要多分他們夫妻的家業。


    溫子群出了荷花裏的巷口,慕容恒從另一邊縱馬奔來,身後跟著幾名侍衛,他一眼辯出溫家的馬車,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不是說溫子群回城南了麽?”


    二安子道:“聽說昨兒,溫大老爺夫婦去長寧候府拜會了,還替溫家大房的四爺與周二小姐訂了親。”


    慕容恒失望地搖頭。


    溫子群是腦子發黴了,早前連正經的官家嫡女都瞧不上,上趕著要娶長寧候的庶女為兒媳。


    “我們快去鎮遠候府,把好消息告訴給玉郡主。”


    慕容恒夾緊馬背,揚著鞭兒,一溜煙往鎮遠候府奔去。


    *


    溫子林聽完溫青講罷溫子群今兒上門的原因,也跟著生氣了一場。


    溫子群離開官場沒多久呀,近幾月還替溫青應酬來著,怎的越發不懂事了,竟幹出一樁又一樁的糊塗事。


    他無法理解溫子群,便是董氏聽罷,也是驚詫得不知如何寬慰溫青兄妹。


    汪三毛一路快奔,笑盈盈地道:“稟候爺、奶奶,雍王殿下來訪!”


    慕容恒大踏步進了花廳,臉上漾著笑,“玉堂,這下好了,沒事了。”


    溫彩忙道:“抓住焦六了?”


    慕容恒道:“昨兒夜裏,大理寺的差捕出的城,在張家鎮鄉下農舍裏抓住了焦六。連夜便進行了審訊,焦六對殺害周世子的事供認不諱,說是兩年前周世子縱馬過市,踩傷了他祖母,害得他祖母癱瘓在床,他為了報仇,才當街殺害了周世子。”


    溫子林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抓住了凶手,溫青就能洗脫嫌疑。


    “三日後,大理寺開堂審案


    ,到時候可以去瞧瞧。”


    今兒正好是周世子死後第七日,就如雙雙記憶裏的那樣,抓到了焦六,案子也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梁氏立即喚來了碧柳,吩咐道:“你親自去趟梁家胡同,把這事告訴老太太,再托我謝謝二老爺、三老爺,就說焦六抓住了,讓老太太安心。”


    碧柳這幾日看著梁氏愁眉不展,連她們也沒心思用飯。


    梁氏令大廚房備了一桌酒席,留了溫子林父子與雍王用午飯。


    董氏則與溫彩去了安然閣說話。


    “二嬸,緋堂哥和唐小姐什麽時候完婚?”


    “三月,阿緋要下場應考,你二叔怕他分心,便與唐大人商議好的,隻一味拘著他讀書,若是考出個名次來,也好風光迎娶唐小姐。”


    董氏對唐宛芹這個嫡次子媳婦是份外滿意,原因無他,這是老夫人汪氏選定的人選,人前人後也時有誇讚,現在整個京城都知道,溫青的妻子梁氏,溫緋的未婚妻唐氏都是溫家老夫人挑中的孫媳婦人選。


    董氏低聲道:“去年,大房的小太太還笑話我家阿緋與庶女訂親,這回卻是搬了石子砸了她自個的腳,她家的阿玄還是與庶女訂親了。”


    所以,永遠不要笑話別人,說不準哪日自己就攤上了同樣的事。


    何氏一心想給溫玄謀門好親事,這挑來挑去,竟是選中了長寧候府周家的庶次女。這身為庶女,便是與人為正妻通常都是長女,各家為了臉麵上好看,嫁妝都不好太薄。但若為庶次女,這就不好說了。


    何氏倒是想求娶人家周家的嫡女,可長寧候和周夫人都不樂意,這周家的嫡女原是照著宗婦標準教養大的,是要嫁入候門王府這樣的婆家,且這嫡女如今還未及笄。


    董氏道:“我家宛芹還是庶長女呢,人家唐大人要照了嫡女的例給宛芹備嫁妝。訂下了婚期,要請唐家大姑太太回娘家張羅,不比周二小姐強十倍啦。”


    唐宛芹是庶長女,又因頂了個唐老夫人與溫老夫人宴間訂親的由頭,唐大人頗是重視,生怕將嫁妝置備輕了,惹得泉下的唐老夫人不滿,早早就放出話,要照嫡女的例備嫁妝,還與溫家人說到時候預備嫁妝的會是唐大人的胞姐來張羅。雖然這未必真是嫡女的例,但是也不會太差。


    “大年初三的時候,阿緋去唐家拜年,唐大人當著他的同僚考校了阿緋的學問,對我們家阿緋可是滿意得緊,就連唐家的大姑老爺都誇說唐老夫人這個孫女婿挑得好。阿緋回來的時候,還得了大姑老爺賞的一隻彩絲硯台,一瞧就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董氏雖說因著溫子林的原因,答應溫緋娶唐宛芹,可到底因為唐宛芹是庶女心頭有些不樂意,而今見唐家重視這門親事,早前的不快也煙消雲消。


    她絮絮叨叨地講著家裏的瑣事,家長裏短,既親近又讓人覺得溫暖。


    因著這次溫青的事,溫家二房與溫青兄妹更親厚了,再加上溫子林帶著溫紅、溫緋跑前跑後的打聽消息、線索,做得比溫子群還要好,也讓溫青感覺到了溫暖。


    無論最初如何,但如今相處下來,彼此也生了幾分真情。


    董氏對雙雙道:“一會兒大\奶奶忙完了,讓她過來一趟,我要與她說說話。”


    “二嬸,你不會有什麽事吧?”


    董氏伸手一鑿:“你這個小人精,什麽事兒也瞞不了你。你知道梁秋陽訂親了沒?”


    溫彩微愣,轉而搖了搖頭,“聽大嫂說,要等大考之後再談婚論嫁。”


    “我姐姐家的閨女,性子又好,長得又漂亮,我正想保這大媒呢。”


    一定又是去年董氏一門心思想說給溫青的那位。


    溫彩忙岔開話題:“二嬸,你今兒來得正好,我得把打理的鋪子還給你,我們先交接一番,你看是交給你手底下的婆子、管事,還是直接交給你?”


    董氏連聲道:“不急!不急!”


    “你倒是不急,怕是紫堂姐那兒該要著急了。許家回了京城,她還等著收些利銀好周轉呢。”


    董氏捂著嘴直笑。


    溫彩道:“二嬸今兒吃糖豆子了?”


    董氏今兒的嘴異常的甜。“我們家雙喜臨門。兩日前,許家下人來稟,說你紫堂姐懷上了,這不,昨兒紅奶奶就昏倒,請郎中一瞧,嘿,也懷上了,可不是大喜事。”


    溫彩跟著歡喜起來,“那鋪子還得交給你,一會兒我就喚了冬葵來,一直是她在打理著,現在鋪子的生意還算穩定,往後你就自個兒數銀子。”


    董氏依舊是笑,笑得真切,笑如銀鈴。


    這何氏就是不會做人,生生把溫青兄妹給得罪慘了。二老爺說得對,溫青是個有情有義的,他日無論是他還是溫紅、溫緋兄弟,若遇上了難處,溫青都能幫襯一把,互為助益。


    可溫子群與溫墨倒好,趁著溫青有難處,居然想著趁火打劫。


    溫彩喚了冬葵來,因為董氏拿的那份紅利是按


    租金的兩倍算,也不存在什麽交賬,隻需要把幾處鋪子細細地介紹一番,說些她是如何打理的心得等等,而鋪子上的人,原就是董氏挑的下人。


    董氏道:“冬葵姑娘,你帶著我的婆子和丫頭去各處店鋪上說一聲,就說從明兒開始,那裏就歸我管了。阿紫有了身孕,怕是陪嫁鋪子顧不過來,還得我幫她打理一陣子。”


    冬葵應了,當即領了董氏的陪房婆子與丫頭去店鋪瞧看,又與各處店鋪的管事說好,轉了一圈,便又是大半天的時間。


    *


    壽春長公主府。


    一直靜默關注著周世子被殺案的洛玉郡主,當聽丫頭說道“聽說凶手已經捉拿歸案。”洛玉不由得輕呼一聲,捧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搖,茶水溢了出來。


    焦六被抓住了!


    他會不會供出她來?


    她不能冒險。


    洛玉緊握著拳頭,若是太子知道她買凶殺害未婚夫,一定不會喜歡她。她微眯著雙眸,可是她到底該怎麽做?無毒不丈夫,徹底來個死無對證。


    *


    幾日後,大理寺審理周世子被殺案。


    陸續出現的證人證實,周世子確實是被焦六所殺,其焦六殺人的動機是因為周世子曾騎馬踏傷了他的祖母。


    而大理寺卿卻發現,焦大娘並不是因馬踏癱瘓,焦大娘是因為打柴時從山上墜落而摔得癱瘓,大理寺卿高喝一聲“焦六,你在說謊!”


    周夫人大呼:“他是被溫青收買的,溫青買凶殺人,幕後真相是溫青……”


    頓時,公堂上就亂作了一團。


    無法繼續審理,隻得再另行審案。


    因為焦六殺害周世子的動機有異,案子又進入了焦作狀態。


    *


    溫子群在書房來回踱步,他一直關注著這個案子,因為這個案子關係著溫青的前程。


    “二弟等人幼稚得可笑,以為尋到了真凶,就能洗脫溫青的嫌疑。那焦六分明就是被人收買行凶。”


    溫青沒了出手,可周家人直指溫青買凶殺人,溫青還是會擔下殺人的罪名。


    *


    慕容恒低聲地寬慰著溫彩。


    溫彩也沒想到,焦六居然會毫無殺人動機,他編造的謊話竟被當堂揭穿。


    突破口還在焦六身上。


    焦六是被誰收買的?溫彩和慕容恒都清楚,可是卻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洛玉所為。


    “焦六的祖母和弟弟都失蹤了,不過已經查了一點眉目,如果尋到他們,此事就好辦多了。”


    溫彩點頭,她無條件地相信慕容恒。


    就如慕容恒助大理寺抓住焦六。


    幾日後,案子再次發生了逆轉。


    一早對殺人供認不諱的焦六居然改口了。


    但這次,並沒有在公堂改口,而是焦六對大理寺卿道破了真相。


    當天夜裏,大理寺卿便入宮向皇帝稟報周世子案的進展。


    皇帝對一邊的周貴妃道:“愛妃,你且躲到屏風後麵,聽聽大理寺卿是如何說的。記住了,不得出聲。”


    周貴妃感激行禮,領著心腹宮娥躲了起來。


    大理寺卿細細把案情講敘了一遍,不帶半分感情,也沒有半分偏頗,而是事實求是的敘說。


    屏風後,周貴妃捂著嘴巴,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一臉吃驚,腦海裏掠過洛玉那清麗可人的模樣,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居然會買凶殺人,殺的還是她的未婚夫,當真是駭人聽聞。


    “愛卿,你能肯定?”


    大理寺卿抱拳一揖,凝重地道:“證據確鑿。”隻此四字,又奉上幾份供詞,“昨天夜裏,有刺客潛入大理寺牢房欲刺殺焦六,被微臣當場拿住。微臣查出這名刺客乃是壽春長公主府的一名侍衛,當即夜審,他終於開口,說他是奉洛玉郡主之命行刺焦六。


    焦六的祖母、弟弟原被洛玉郡主藏起來了,就有兩天前,大理寺的差捕在鄉下一處無名莊子裏尋到了二人。


    洛玉郡主得知二人失蹤,又怕露了行跡,這才動了殺機。


    現在焦六已經招人,買他殺害周世子的人是洛玉郡主。並且,有洛玉郡主交給他的畫影一幅,還有未花完的銀票五十兩。”


    殺害周世子的不是溫青,竟然是洛玉,是壽春長公主的愛女。


    皇帝一時間心下淩亂不已。


    洛玉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謀殺未婚夫。


    大理寺卿講罷,空氣一片靜默。


    皇帝心浪難歇。


    周貴妃早已淚流滿麵,她曾對長寧候夫婦承諾過,無論是誰殺了周祿,他一定要將其千刀萬剮,替周祿報仇。


    可現在,這買凶殺人的是壽春長公主的女兒洛玉。


    大理寺卿抱拳問道:“皇上,這案子……當如何結案?”


    雖說


    最是無情帝王家,可當家皇帝還是顧念親情,這凶手是洛玉,是他最疼家的外甥女,怕是這案子還得網開一麵。


    “皇上……”周貴妃控抑不住,嗚咽住從屏風後麵出來,早已經哭得渾身綿軟,“臣妾求皇上給我侄兒一個公道,祿兒他……死得冤啊!嗚嗚,請皇上處死洛玉。”


    皇帝微微凝眸。


    壽春長公主第一個就不會願意,隻怕知曉了此事,也要入宮哭鬧,到時候他又為難了。


    如果洛玉殺的是尋常男子,此事就揭過去,可他殺的是周世子,是周貴妃的侄兒。


    周貴妃看著了皇帝的不忍,咬唇道:“皇上就殺了溫青!”


    大理寺卿大驚,抱拳道:“啟稟皇上,這件事案子與溫青並沒有任何關係,隻是碰巧溫青那日拜訪了周家。”


    溫青年輕有為,皇帝雖不滿他與雍王、太子交好,但罪不及死。


    他最初免了溫青的北軍都督一職,也是想給溫青厲害瞧,讓他明白,掌控他榮華、生死的是他,不是太子。


    “皇上,自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請皇上處死洛玉,告慰我侄兒亡魂。”


    不殺洛玉,她就要皇帝殺溫青,隻有殺了溫青,才能削了太子在兵權上的實力,溫青是這年輕一代裏最優秀的將領,隻要有溫青在,就對大皇子是一個要脅。


    既然大皇子得不到溫青兄妹的支持,那麽就把他們除去。


    皇帝近乎沉吟地道:“洛玉為什麽要殺周祿?”


    這可是他賜的良緣。


    難道洛玉從來就對這段婚姻不滿,不甘心嫁給周祿。


    可是洛玉在毓秀宮時,曾犯下毒害其他美人的事,如此善妒,萬不能嫁給太子。


    大理寺卿朗聲道:“微臣告退!”


    皇帝不語,依舊沉浸在對這案子的處理之中,殺溫青,他不能,他要好好地磨練溫青,將來好留給他的兒子。殺洛玉,他更不能,洛玉是壽春長公主唯一的女兒,要真殺了洛玉,壽春長公主也不用活了。


    怎麽洛玉就成了殺人的凶手呢?


    洛玉為什麽要這麽做?


    周貴妃還趴跪在地上,繼續嗚咽痛哭著,聲嘶力竭:“請皇上還我侄兒公道。”


    *


    夜色中,洛玉越發覺得不安。


    派出去的侍衛沒有歸來。


    她絞著手裏的帕子:一定是被抓了!


    大理寺牢房是不好進的。


    洛玉到底是拿定了主意,出了閣樓,往母親的宮殿移去。


    多少年了,父母還是這般的恩愛,父親在彈琴,母親正跳出她最愛的《驚鴻舞》,他們醉眼迷離,想著之前定是喝過一壺酒。


    “娘……”洛玉一聲呼出,對周圍的下人道:“你們都退下!都退下!”


    駙馬笑道:“洛玉這是怎了,心情這麽差?”


    洛玉定定地看著還在旋轉的壽春長公主,似笑非笑,為什麽?她隻是想嫁給太子而已,是母親告訴她:她李洛玉就配得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


    她從小就想嫁給要當皇帝的男人。


    可是,美夢總是與她擦肩而過,那些可惡的賤女人居然算計她,她明明沒有害謝纖塵,可謝纖塵就中毒了,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


    這一次,她設計得如此完美,就算沒有溫青出現,她也會設計成周世子與旁人爭吵,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懷疑是她殺了周世子。


    “娘、爹,是我殺了周祿!是我買人殺了他!”


    她在說什麽?


    她說她殺了周世子!


    壽春長公主停下了舞步,一臉驚容地看著女兒。


    她第一次發現,她乖巧的女兒,其實並不乖巧。


    駙馬怔得一時不知如此接話。


    “洛玉,你不是糊塗了吧,你怎會殺周祿?”


    “是我買凶殺人。”洛玉語調平靜,沒有半分的感情。


    她現在擔心的是大理寺已經查出來了,她必須與父母說實話,隻有這樣,父母才會幫她,她隻是太想嫁給太子,太想做未來的皇後,她才瞧不上周祿,那就是一個庸才,文不成、武不就,周祿拿什麽跟太子比。


    “我派了蒙虎去大理寺殺焦六,兩天了,蒙虎到現在都沒回來,他一定是被大理寺的人給捉了。娘,我殺周祿的事,一定被查出來了。娘,我不想死!我不要嫁給周祿,謝纖塵中毒不是我幹的,為什麽要剝奪我嫁給太子的權力,為什麽皇舅要把我許給那個懦夫?嗚嗚,從小到大,娘教我琴棋書畫,我做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嫁給太子……可是那些賤女人卻壞了我的計劃。”


    她哭,哭軟在地上。


    她隻是不甘心嫁給除太子以外的男子。


    她隻是太想嫁給太子,太想做未來的皇後。


    “娘,我已經近了太子一步,上次我去太子宮,太子表哥對我笑了,他笑得真好


    看,他還誇我‘洛玉越來越漂亮了’。”


    就算許給了周世子又如何,洛玉依舊可以往自己的夢想努力。


    看著無助的洛玉,壽春長公主心裏一軟,移動蓮步,一把扶住她,“對,我的女兒要嫁世上最有權勢的男人。那個周祿算個什麽東西?別哭了,別哭了,娘會幫你的,不就是殺了一個人。”


    她才是金枝玉葉,皇家的人都是驕傲的,可以把任何人踩在腳下。


    “乖,別哭了,一切還有娘。你把那天的事細細地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她壽春長公主的女兒是不會成為殺人凶手的。


    因為殺人,在皇家看來就是家常便飯。


    而這個罪名在壽春長公主眼裏是何等的可笑。


    *


    次日一早,壽春長公主入宮了。


    而在途中,卻遇到了一人,坐在車裏,候在壽春長公主府旁的溫彩。


    溫彩襝衽行禮,“溫彩拜見壽春長公主,長公主萬福金安!”


    壽春對溫彩的印象還算不錯,“你找本宮有事。”


    “長公主能與我上車細談麽?”


    壽春趕著入宮,好替洛玉求情。


    溫彩道:“我是為洛玉來的,洛玉是我的朋友,她遇上了這樣的事也是萬不得已。”


    周家與溫青之間的仇結大了。


    溫彩自然是要幫溫青。


    周家隻怕巴不得借著周世子的死,想致溫青於死地。


    壽春沉吟片刻,上了溫彩的馬車。


    溫彩直切主題:“是洛玉買凶殺了周世子!”


    這不是問,而是肯定。


    *


    作者的話:推薦:慕容梓婧的《天機皇妃,暴君的女人》id:1030390,簡介:她以弱質纖纖之身,發揮定海神針之效,經過重重波瀾詭秘的鬥法。終於幫助四皇子曹煜登基,而她也成為一代佐君奇女子。世人卻不知,她被軟禁半年後,在雨夜被曹煜無情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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