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不叛姐妹


    溫綠咬了咬唇,不管不顧地大聲道:“二嬸,這銀票不是我們府的,是冷小奶奶剛才塞給我的。她想用銀子收買我們,想要我們勸六姐姐赴宴。二嬸,你忘了嗎?爹爹和二叔說過,這等錢拿不得,我們拿了五十兩,許就要付出五百兩、五千兩乃至是五萬兩的代價……別說是五十兩,就算是五萬兩、五十萬兩,我也不會因為銀錢背叛自家姐妹。”


    溫彤手握著銀票,她不知道是多少。自打跟過思過候一場被送返娘家,她的日子便不好過,母親何氏不說,可看著她時,時不時歎息一聲。溫墨妻更是拿著當成眼中釘,直說她會懷了侄女們的名聲,暗裏還挑唆何氏趕她離開溫府,鎮日給溫墨吹些耳邊風。如今連溫墨也不喜她這個親妹子,溫墨妻待她更是連梁氏的一半都不如。


    她需要錢,手頭有錢才能在過年節時給長輩、兄嫂買些禮物。許備了禮物,家裏人能待她好些。


    聽溫綠這麽一說,隻覺耳根發燙踝。


    她可是正經的嫡女,因為一點阿睹物的白花花銀子便忽視了親姐妹,著實讓她心生愧疚,也不由得對溫綠高看兩眼。


    “因為一點銀錢就背叛自家姐妹……”溫綠以前也是個單純、活潑還膽怯的性子,這次溫彤回來,方感覺到溫綠變了,早前以前溫綠的改變是因為她訂了一門好親事,可現下看來,是溫綠真的長大了,知事了耘。


    董氏聽到這話更不好意思,訕訕淺笑,握著銀票的手也是微微一顫,讓她把銀票還回去還真是一百個、一千個的不樂意,二房也差銀錢,可若不還,溫綠都說得如此真誠,豈不要被晚輩小瞧,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寒了溫彩的心。


    溫綠扭頭問溫彤:“四姐姐,你沒有收她的銀票吧?我們溫家乃是書香門第,家風嚴謹,祖母教導我們,要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懇懇做事,珍惜手足,看重親情,別因幾個銀錢就出賣自家親人。”


    在溫綠的心裏,溫彩就是她最敬重的人。溫彩時常與她講一些汪氏的事,溫綠雖與汪氏見麵的次數寥寥可數,可她依舊謹遵教誨。姐妹二人相處的時間久了,溫綠就知曉一些當年汪氏對溫紫的教導,聽了汪氏說的那些話,便如此是對她的教導一般。


    “我……”溫彤支吾著,心裏暗恨溫綠多事,白送的銀票怎不要,這個該死的溫綠居然要爭這個風頭,她不要就罷,那言辭之間竟有要她也退還回去的意思。


    她要是不退回去,指定會被小瞧,說她一個嫡女行事連個庶女都不如。


    溫綠那神色,分明就是“我知道你收了冷小奶奶的銀票”。


    溫彤臉上一陣滾燙,火辣辣地如同燒著了一般,隻覺無地自容。


    要是不還,豈不被人笑話,一個庶女都有此等氣節,何況她是嫡女?


    溫彤心痛地拿定主意,一把將銀票遞給蕭彩雲:“冷小奶奶,我七妹說得對,我們溫家人絕不會因為銀錢就出賣、背叛親人。錢財有價,親情無價!你快收回去吧。”


    心,痛得滴血,這可是銀票啊,可不還不成。她同胞兄長都嫌棄她,現在她隻能住在鎮遠候府,保住最後的榮華,要是這事傳到溫青夫婦耳裏,少不得低看她。


    董氏見兩個年輕的小輩都做出了決定,她要是不把錢還回去,怕是旁人也要非議了。掙紮一下,亦將一張銀票還給了蕭彩雲:“冷小奶奶,把銀票拿回去。這帖子先留下,我們會把你的意思轉告給玉郡主,她會不會赴宴,就得玉郡主的意思了。”


    “你……你們……”


    蕭彩雲沒想到,竟然有錢辦不成的事。


    送錢還送不出去,被人打了臉,她們還說得正義凜然。


    世上哪有不愛錢的?偏生溫家人就把錢還回來了。


    不,她給董氏的是兩張銀票,可還回來卻隻得一張。


    蕭彩雲正要開口,董氏領了溫彤、溫綠已翩然離開涼亭。


    “站住!”蕭彩雲大叫,她給董氏的是五千兩銀,可董氏還回來的卻隻得二千兩,另一張三千兩的並沒有還回來。


    董氏放緩腳步:“冷小奶奶,請回吧!你的意思,我會替你轉告給玉郡主。雙雙,送客!”


    溫綠揚著頭,眸子裏流露幾分犀厲。


    溫彤雖微垂著頭,還是第一次幹這麽痛快的事,想到自己把銀票狠狠地還到蕭彩雲手上,心裏就覺得痛快。


    侍女目瞪口呆地望著董氏嬸侄幾人的背影,在家裏時,蕭彩雲便謀劃好了,若見到溫彩要如何,若見到旁人又如何,隻是現在這情形,卻是蕭彩雲未曾想到的,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侍女回過神時,大嚷道:“溫二太太,我家奶奶給你的是兩張銀票共五千兩……”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彩雲捂住了嘴。


    蕭彩雲衝著一邊的雙雙幹笑。她要說出來,怕是董氏也不會認,這裏到底是鎮遠候府,弄不好,還會被人倒打一靶,這銀子的事她也隻能認栽。


    事沒成辦成,還莫名地


    丟了三千兩銀票,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來的時候,她可是在冷老夫人麵前打了保票,一定會請溫彩前去長慶候府赴宴,雖然蕭彩不明白為什麽冷家人一定要請溫彩去冷家,但她既然承諾了,就一定要做到,否則冷老夫人那性子上來,還指不定如何刁難她。


    那老東西折騰人的本事近來蕭彩雲可以領教了不少,光是想想,就讓她身心發顫。


    雙雙款款欠身,耳畔憶起溫彩的聲音“小鬼難纏,能不得罪人就盡量不得罪人,但對於一些沒臉沒皮的,也不必給他們留臉麵。”許多事與前世都發生了偏離,譬如太子在前世早逝,而現在太子不僅好好兒地活著,再過不了多久,謝妃便要給太子添子嗣。


    她輕咳一聲:“冷小奶奶,人也見過了,請吧!”


    蕭彩雲想著答應冷老夫人的差事沒辦成,正因為自己領了差,老夫人才同意讓她出門,要是冷家知道她沒辦成,還指不定會如何折磨她呢。


    她是一個沒娘家依仗的,早前父親瞧冷昭是定遠候,自打思過候慕容悰失勢,蕭家人的臉色就越發難看,甚至放出話來“彩雲,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往後好自為之。”一句話,便是在冷家過好過壞都與蕭家沒有丁點的關係,蕭家也不會管她這個女兒的死活。


    親人間淡漠如廝,蕭彩雲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溫彩身上,隻求溫彩能去冷家一趟。


    蕭彩雲不甘心,緊拽著衣袖,顧不得外頭的寒風侵襲,是厚顏強入桂院求溫彩,還是再想個他法?掙紮糾結之間,隻聽“啊呀”一聲,蕭彩雲蹲在小徑旁。


    侍女驚呼一聲:“奶奶,你怎麽了?”


    “我的腳……扭傷了,啊呀,好痛,站不起來了。雙雙姑娘,我腳疼得走不了。”


    侍女欲扶起蕭彩雲,她搖搖晃晃卻難以站立。


    雙雙微鎖黛眉,臉上露出幾分不信。


    侍女道:“雙雙姑娘,我家奶奶的腳扭了,要不請個郎中給她瞧瞧,她是在鎮遠候府受的傷,要是傳揚出去,也會影響鎮遠候府的名聲不是?”


    雙雙麵露難色,招手喚了一個粗使丫頭過來:“你去桂院,與奶奶通稟一聲,就說冷小奶奶的腳扭了。”


    粗使丫頭應聲飛奔而去。


    雙雙扶了蕭彩雲回涼亭。


    董氏幾人剛回偏廳,還未坐熱,便又聽到丫頭來稟報。


    溫綠不悅地道:“蕭氏怎麽沒完沒了,想起一出是一出。”


    溫彤惱道:“我瞧她就是非要逼六妹妹去冷家赴宴不成。”


    董氏冷聲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還留了三千兩銀子沒還給蕭彩雲,這回子倒真有懊悔了,心裏又想,反正她把銀票還回去了,要是蕭彩雲說給了她五千兩,她到時候一口咬定已經還了,蕭彩雲也拿她沒轍。


    梁氏沉吟了片刻,“妹妹怎麽看?我怎麽覺著這冷小奶奶居心叵測。”


    溫彩抬手捧起茶盞,“蕭彩雲不是扭傷了腳嗎?讓汪三毛去請郎中。”


    麻嬤嬤應了聲“是”,臉上有些難看。這冷小奶奶以為她是誰,在鎮遠候府就使起手段來,還使得如此拙劣。


    溫彩斥退左右下人,不緊不慢地道:“今年二月,春雷陣陣,一場天雷霹死了棲霞觀內正做法事的神算子道長。”


    董氏一聲驚呼,這事她也聽人說過,“聽說是他泄露了天機,所以……”


    溫彩飲了一口茶,雲淡風輕,淡漠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真實的原因除了我們溫家人知道,絕不能傳到外頭。”


    溫彤頓時來了興致,這是不是說,溫彩相信她,這才與她分享秘密。


    幾人打足了精神,尤其是溫彤這個原因很感興趣。


    溫彩吞咽了一口唾沫:“神算子道長死前正在棲霞觀做一場改命換運的法事……”她便將冷家欲取她的心血三滴與冷曉的血三滴之事細細地說了,免去了自己當時避禍入宮,又避開青鶯扮成自己的事不提。


    董氏直聽得驚詫不已。


    梁氏則是將信將疑,這世間還有這樣的法事。


    溫綠義憤填膺,“冷家人實在太過分了!也算上天開眼,沒讓神算子這法事做成。”


    溫彤驚道:“六妹妹,這回冷小奶奶上門,想盡法子要你去冷家赴宴,會不會與這事有關?”


    溫彩沉吟道:“這也是我不去見她的原因。宴無好宴,冷家人這是狗急跳牆,冷貴人失寵,五皇子獲罪,冷家舉步維艱,無論他們有什麽打算,絕不會是好事。”


    梁氏道:“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妹妹總這樣避著,到底不是長久之際。”


    “我也是這意思。還請二嬸與嫂嫂、四姐、七妹幫我想想法子,若這事隻關心我一人安危便罷,但也關係著我們溫家的運勢,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溫彩一直就想與冷家正麵交鋒,冷家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安。


    徐蘭芝雖


    然可惡,可前世與徐蘭芝狼狽為奸的冷家與慕容悰更為可恨。


    董氏此刻明曉原因,很顯然,冷家是想讓溫彩與冷曉改運換命,改的是兩人命,換的是兩家運,她也是溫家婦豈能袖手旁觀。


    溫彩又道:“自從在宮中我引心頭血給雍王殿下治病之後,我的血已不再是鳳血。可是冷家卻未必會信。”


    幾人冥思苦想,雖然猜到冷家人必有用意,可到底是什麽打算,怎麽也猜不出來。


    董氏道:“既然我們知道冷家人不安好心,侄女兒就不必參加冷家的宴會。”


    溫彩吐了口氣,“瞧蕭氏的意思,要是我不答應,她還要繼續鬧騰下去。罷了,讓郎中給她瞧過之後,就送她出府,我先答應赴宴。”


    溫綠心下擔心,朗聲道:“六姐姐,到時候我陪你一道去。”


    董氏道:“我也去,我倒要瞧瞧冷家玩什麽花樣?”


    溫彩望向梁氏,並沒接話。


    梁氏抿著嘴,暗自琢磨著冷家人的用意。


    溫彤道:“七妹妹,我和你去把人給打發了?”


    蕭彩雲是在鎮遠候府扭傷的腳,要是主人不過去瞧瞧也說不過去。


    董氏道:“你們也是溫家的小姐,蕭氏不就是個小太太,我看啊,讓六姨娘去應付幾句就成。”


    梁氏站起身,道:“還是我去吧。”


    “嫂嫂有孕在身,外頭天寒地凍的,在屋裏將養著,我帶四姐和七妹去。二嬸陪嫂嫂說話。”溫彩原不想去的,可隻有去了,才能知道蕭彩雲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


    郎中來了,給蕭彩雲瞧了傷腳。


    溫青與冷昭同在邊城征戰沙場,建立功勳,一個封了鎮遠候,一個賜封定遠候,原都是二等候,可溫青卻另得了一座府邸,這府邸很大,也很氣派。


    定遠候府則是冷家早前的別苑,還不及鎮遠候府的一半大。


    蕭彩雲一路過來時就在打量、審視,心下暗暗地羨慕著。


    這梁氏還真是好命,溫青看似莽夫,卻是一個良婿,他不娶平妻不納妾,說到做到,連身邊服侍的下人都是小廝和婆子,連個年輕的媳婦子都不用更別說丫頭了。


    蕭彩雲嘴裏發出“啊啊”的痛叫聲,一雙眼睛卻審視著客房,裏頭的擺設雖與尋常大戶人家無二樣,卻又多了幾分雅致,式樣新穎的家具,大氣得體的官窖瓷瓶,內插幾枝四季長春花,細瞧之下,才發現是製作精致的絹花,做得栩栩如生,竟如真的薔薇、玫瑰一般。


    溫彤進了客院,小心地問粗使丫頭:“冷小奶奶扭傷了足踝?”


    “回四小姐,正在偏廳裏歇著呢,郎中正在給她細瞧。”


    溫綠低聲道:“她就是故意的。六姐姐不見她,她就弄傷自己逼六姐姐見她。”


    不見她,她便以“受傷”為由賴著溫彩一見,蕭彩雲的逼迫卻是赤\裸\裸的讓人不舒服,溫綠能瞧出來,府裏其他人也看得出來。


    溫彤看了眼溫綠,近來對溫綠頗有些意外,在她看來這位七妹妹就是個孩子,可說話做事都頗讓人高看幾眼,這不知道的,指定不會以為溫綠是庶女,而是正經的嫡女。


    溫彩道:“四姐姐是個靈透人,一會兒你來應付。”


    溫彤正想與溫彩處好關係,她不盼如溫紫那般尋個好婆家,但若得溫彩襄助,未來的夫婿想來也不會太差,點了點頭。


    郎中道:“這是去瘀活血的藥酒,每個時辰抹一次,再像我這樣揉搓一番,不出兩日就能康複。”


    蕭彩雲令侍女接了藥酒,又謝過郎中。


    溫彤進了偏廳,故作關切地道:“聽說冷小奶奶在我們府裏扭傷了足,現在可好些了?”


    蕭彩雲笑得拘謹:“郎中上了藥酒後已經沒那麽疼了。”


    “我們溫家自來與冷家不和,為免冷小奶奶難做,我們也不好挽留冷小奶奶。”


    溫彤這是委婉的下逐客令,尋常人聽到這樣的話定不會再留。


    蕭彩雲卻道:“可我們兩家卻知道,溫、冷兩家的候爺可是生死之交呢。”


    溫綠挑著眉兒,這蕭彩雲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還真厲害。“冷小奶奶可莫亂說,我們兩家可沒交情。”


    “溫候爺與我家冷候爺同在北疆建功立業,數年生死與共,可不就是生死之交?雖有些分歧,卻無礙大局,這不是他們二人的兵法戰術不同。溫候爺的英勇、我家候爺的智謀,合在一處真真是智勇雙全。”


    蕭彩雲這說的,好似溫青與冷昭當真有多少感情,一席話不僅誇了溫青,也大肆讚稱了冷昭,便是溫綠也聽著舒服。


    在北疆時,溫、冷二人各領一軍,需要配合時,彼此也是盡力配合,可是就為人處事、行軍打仗的風格上卻各有不同。能讓二人在戰局麵前從對手配合得天衣無縫,除了溫、冷二人皆有大局觀外,這也是定國公劉維忠的馭下之術令人歎服。


    溫彩立在一側,盡量讓自己隱形一般。


    溫彤冷哼一聲:“整個京城,誰人不知我大哥智勇過人。至於冷候爺,倒是有人說他忘恩負義,聽說徐超將軍父子、劉大將軍曾在沙場救過他數回性命,還險些害得劉小姐喪命。就憑此,冷候爺又怎能與我大哥相提並論。還有,我大哥能做學問,協助我父親著書《子孫規》,這又豈是冷候爺能比的?”


    溫彤誇起人來一點都不臉紅,誇的還是自家大哥,竟似在誇一個自己最敬重的人一般。


    蕭彩雲尷尬一笑。


    溫彤道:“來人!令人抬把椅子來,讓人將冷小奶奶送到門外。”


    蕭彩雲心頭一慌,大呼一聲:“玉郡主,你可得幫幫我啊!”身子一軟,坐在椅子便半哭半央求地道:“玉郡主不知道哇!冷老夫人要我過來送請帖,要是郡主不答應赴兩日後的宴會,她就會罰我啊!玉郡主啊,你在冷家住過些日子,知道他們的規矩,罰起人來……”


    在她扭傷足踝的那刻,蕭彩雲預備了一大把的說辭,未曾想才說了幾句,就聽溫彩冷冷地道:“我答應了!”


    冷家的事,溫彩不想知道,就算冷家是龍潭虎穴這一回她也去定了,她倒要瞧瞧看他們又玩出什麽花樣來。


    溫綠輕呼一聲“六姐姐”。明知有鬼,她怎麽放心溫彩赴約。


    溫彩重複道:“我會去的。”


    蕭彩雲有意外、有歡喜,更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小廝抬了軟椅來,蕭彩雲移坐軟椅:“玉郡主可要按時赴約?”


    溫綠厲聲道:“沒見過你們這樣下帖子的,人家不願去,就軟磨硬施地逼人去,這是哪家的規矩,難不成你們冷家在京城請人上門赴宴都是這樣沒臉沒皮的?”


    蕭彩雲麵上並無半分歉意,道:“玉郡主見諒,著實是妾沒法子了,若不能請你赴約,我家老夫人饒不了我。”


    她要的是結果,可不會管用的什麽手段。


    正因為冷家所有人都知道,要讓溫彩赴約是件極難的事,這才讓蕭彩雲來送帖子。


    溫彩淺笑道:“好了,今兒得罪之處,還望冷小奶奶體諒。回去後小心養傷。”


    蕭彩雲被兩名小廝抬走了。


    溫彤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有表現的機會,卻沒有把這事處理好,“六妹妹何必應她?”


    溫彩道:“四姐沒瞧出來,蕭彩雲不達目的必不罷休。”


    “對,對,六姐姐雖然答應了她,但到了跟前也可以借故不去。”


    “七妹妹,你這話不對,哪怕承諾的那人是個小人,也不能失信於人。冷家行事上不得台麵,可我們是溫家人,我們溫家與冷家不同的。”


    溫綠麵露欽佩之色,就算對方是小人,溫彩也會兌踐承諾,就是這份態度就讓人敬重。


    溫彤道:“萬一他們使壞……”


    “到時候二嬸和四姐陪我去。”


    “六姐姐,我也要去。”


    “阿綠就留在家裏,你心思單純,我怕你藏不住心事。”溫彩落音,“回頭四姐姐去繡房挑塊緞子,做身新裳赴宴時穿。”


    溫彤自從跟了思過候後,已經很久沒參加宴會了,這算是一個新的開始,她心頭歡喜:“我還有衣裳穿。”


    溫彩道:“新做一身。”


    外頭有丫頭稟道:“郡主,你的信。”


    溫綠捂嘴笑道:“定是雍王殿下寫給六姐姐的。”


    溫彤麵露羨色,曾經的她處處與這個妹妹為難,自從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後,才明白待她最好的其實是一直以來不被她喜歡的大哥和六妹妹,連她同母的兄長溫墨都不喜她。


    溫綠伸手挽著溫彤,“四姐,我們快走,讓六姐姐慢慢兒瞧信。”


    第221章赴宴


    溫彤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張望。她想去冷家赴宴,可是自己這身份又怕人非議,她來鎮遠候府有些日子了,這些日子她就是討好溫彩,也便給自己他日的良緣爭取幾分保障。


    溫綠到了外頭放開了溫彤的手,一臉凝重地道:“四姐姐,你可不能打雍王的主意……”這些日子她與溫彩朝夕相處,對溫彩的性子也了解一些,溫彩願意與溫綠說話,與溫綠講汪氏、講杜氏,講西山縣溫氏族裏的許多事。


    這也讓溫綠感覺到以前從未感受到的姐妹情深,她感謝溫彩幫她謀到一門好親事,顧淮雖是庶子,但人長得英俊,又有才華,今歲八月顧淮就考中舉人,要是來年三月再中進士就能入仕為官,以顧淮的身份便是娶個嫡女也是成的。


    溫彤怒道:“你胡說什麽?我……我沒有。”雙頰如紅霞飛,又似喝下了烈酒,分明是被溫綠道破了實情的氣惱。


    “沒有最好。”溫綠吐了口氣,“四姐姐近來可有聽人說瑞王府世子側妻金夫人與劉姑娘的事兒。”


    京城人都拿劉丁香搶了金珍華新婚夜的事當笑話講,先在瑞王府裏議論,後來婆子下人們


    又講到了外頭,整個京城都知道。


    “四姐姐以為,世人是在瞧金夫人的笑話麽?其實世人笑話的是金夫人和劉姑娘兩人。”


    劉姑娘得到了瑞王世子的寵愛又如何,這都多少日子了,瑞王妃和瑞王世子妃都不肯給她名分。真正尷尬的還不是劉姑娘,就算將來有了名分,她一輩子也會被人瞧不起,即便有了兒子也很難有體麵的名分。


    溫綠輕歎了一聲:“這樣的表姐妹現在沒鬧翻臉,有朝一日她們若是在瑞王府立穩了腳跟,怕是再也做不成表姐妹了。為了一個男人,連姐妹都做不成,這有必要麽?”


    她的話看似在說別人,更是在提醒溫彤。


    溫彤怎麽敢想,居然打起了雍王的主意。


    溫綠不願等到將來點破時再說,既然被她瞧出來,她就得告誡溫彤一二。


    溫彤無語咬著下唇,看著明明比她還小幾歲的溫綠,如同一個小大人般地與她說話,竟是比她還要看得透。“我沒有,我隻是羨慕六妹妹與雍王的感情。”


    更多的則是溫彤嫉妒溫彩的好運,同樣和離過,同樣嫁過一回,溫彩是越嫁越好,既然溫彩可以這樣,為甚她溫彤就不行,論才華,她溫彤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論模樣,溫彤自認比溫彩更為嬌麗。這麽一比對,溫彤越發覺得,自己比溫彩更配嫁給雍王,她甚至生出了要搶走雍王的心思。


    此刻,被她以為是小孩子的溫綠點破,讓她胸口發堵,又惱又怒,說話的語調也犀厲的三分。


    “沒有最好。”溫綠落音,“這些日子大嫂心裏可是記著四姐姐的終身大事,隻是你離開思過候時日尚短,大嫂還不好替你張羅,總得翻了年,待六姐姐出了閣,得了合適的機會才能留意你的事。”


    梁氏記掛著她?


    溫彤心頭暗喜。連何氏一想到她就搖頭歎息,直說溫彤的一生被毀了。在片刻的歡喜後,溫彤又想:梁氏就算願意在她的婚事上幫忙,找的男子也難如雍王殿下,除非他們會幫她嫁給雍王。


    溫綠見溫彤心事重重,麵露嬌羞,心裏暗道:莫不是我誤會了她。就算早前誤會,說開了就好,隻要溫彤打消了念頭就是好事。又道:“四姐姐心裏如何打算的,還是早早兒與大嫂說說,也好讓大嫂心裏有數。上回母親過府,可是把你的終身都交托給大哥、大嫂張羅,請大嫂幫你留意合適的人家。”


    這還不是何氏聽人說,早前的徐氏能嫁一個從五品的武官,便是溫青夫婦保的媒,心動了,覺得溫彤也能再嫁一個體麵官員為妻,雖不能盼著像溫紫那樣尋個好婆家,至少比徐氏嫁的要強吧。


    溫綠對家裏人了解越多,情感上就越偏向溫青兄妹。何氏也好,溫墨也罷,都是太過勢力的人,捧高踩低,以前溫彩初入京城,何氏沒少打壓溫彩,給溫彩用的、吃的、穿的連庶女的都不如。甚至何氏還在人前說“六丫頭是庶出”,也至有許多京城貴\婦都信了。


    現在溫青出息了,何氏又想得一份好處,偏溫青和溫彩都不賣她麵子。何氏試了幾回,沒落上好,又被溫子群訓罵了幾回,這才老實了。


    溫彤道:“七妹陪我去繡房挑新裳,我不知道該挑什麽樣兒的。”


    自從她離開思過候回娘家,好幾個月了,一件新衣都沒預備過,前些天梁氏讓她們姐妹各人挑了兩塊布料做年節時穿的冬裳,雖然已經做好了,但想著年節時要穿,溫彤就試了一下就令丫頭放到衣櫃裏。


    溫綠道:“你去挑吧,今年給爹爹的新鞋還沒做好呢。大嫂有了身子,操勞的事又多,我要給大哥做兩雙新鞋,還有幾日就要過年節了,我怕趕不過來。”


    雖說是不值錢的鞋,但好歹是她的心意,她住在這裏,溫青夫婦都待她好,溫綠就想盡一份自己的力。


    溫彤垂頭笑著,心裏暗罵溫綠是個馬屁精,在溫府的時候她怎沒瞧出溫綠還有這等能耐,還真是小瞧了。


    *


    溫彩拿著信回了安然閣。


    待看罷之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冬葵正坐在偏廳的窗下做納鞋底。


    雙雙連連追問:“郡主,信上說什麽了?你怎麽了?”


    冬葵抬頭望了一眼:以往溫彩接到雍王殿下的信也會發呆,卻是獨自一人傻笑,可今兒卻是麵露悲傷。“郡主,出什麽事了?”


    溫彩定定心神:“雙雙,韓奶奶……沒了。”


    冬葵道:“哪個韓奶奶?”把自己知道的、認識的京城姓韓的奶奶都過了一遍,也對不上號。


    雙雙身子一顫:“是怎麽沒的?”


    “吞金自盡!”溫彩隻覺一陣無助,“當初在金陵時,我們都瞧出來的,她一早就拿定了主意,替韓爺討了公道雪了沉冤便會尋短。當時我們都勸了她,那幾日,你天天陪著她,給她講北疆邊城的故事,就是希望她能好好兒地活下來,你說她……”


    餘氏到底還是走上了那條路。


    就在她替亡夫討回公道後,她便與一


    雙兒女取出了韓太太、韓爺的屍骨,準備趕著年節前讓他們回家鄉安葬,卻在離開江南的途中在一天夜裏吞金自盡,當韓若冰發現時已經晚了。


    “若冰,答應我,照顧好再冰,你們姐弟要好好地活下去。”


    韓若冰抱住餘氏,痛呼道:“娘,為什麽?你不是說不會自盡嗎?為什麽?”


    “若冰,對為娘來說,活著比死更痛苦。我不能連累你們,我是一個不潔的女人,是我害了夫君,是我氣死了婆母,我對不起韓家,不能再對不起你們。你們不能有一個如此失節的母親……”


    委身杜大老爺,一直是餘氏一生無法洗脫的汙漬。


    餘氏為了讓自己的兒女回到家鄉不被人小窺,不被人非議,不被人笑話,她終是選擇了這條路。


    溫彩相信:餘氏不怕痛苦的活,而是怕讓自己的兒女被人瞧不起,被人為難。


    她知道,隻要韓若冰姐弟回到洛陽福星縣,韓氏族人總會給他們一口飯吃,雖不能榮華富貴,但卻能讓他們吃飽穿暖。


    韓氏在福星縣是大族。


    照著韓氏族裏的規矩,一定會給他們姐弟分上二十畝族田維持生計。


    這封信是二十天前寄出的,照時間推算,現在的韓再冰姐弟已經抵達家鄉福星縣。


    雙雙心痛地道:“韓奶奶不是答應過郡主,說她會好好兒地活下去。”


    “可她還是走上了那條路,就算我們都猜到了她的心思,卻無法打消她的念頭。”


    冬葵聽到這兒,也知道這個韓奶奶是誰。雙雙與她們講過韓家人的故事,那是一個辛酸而感人的故事,一個柔弱的母親,竟憑著一份承諾與堅韌忍辱負重地活下來。


    但兒女即將長大成人的時候,她卻果決地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雙雙隻覺心頭一陣鈍痛:“郡主不必難過,當初我們都用心地勸過她。韓姑娘姐弟不也知道韓奶奶的心思麽?要是他們姐弟都不能讓韓奶奶打消輕生的念頭,我們又如何能做到?”


    “我隻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固執,竟會拋下自己最疼愛的兒女離開。”


    冬葵接過話道:“她是怕自己失節的事被人詬罵到韓姑娘姐弟身上。她若沒了,族裏人總不好再說她。”


    雙雙道:“郡主為了保護她,都沒提她被杜大老爺強占的事。”


    “可對韓奶奶來說,她要的是一個公道,不僅替丈夫、婆母討公道,也替她自己討公道,她這一生過得太苦了……”


    餘氏為了拉扯大一雙兒女,忍辱負重十四載,心頭與肩上的擔子也太重了,著實把一個柔弱的女人壓得幾近崩潰。一朝大仇得報,丈夫的冤屈昭雪,她再也沒有繼續堅持的理由,為了一雙兒女能抬頭做人,她毅然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溫彩理解韓奶奶的所為,卻不明白她怎麽能舍得下自己的一雙兒女,如此絕決地撒手人寰。


    因為收到賀蘭夫人從江南轉來的書信,溫彩的心頭仿似壓上了一塊沉重的石子。


    她坐到案前,啟開《錦園主人紀事簿》帶著繁複地心情寫下了韓奶奶的故事。


    雙雙、冬葵等人因知她今兒心情不好,靜默地服侍在側,誰也不願多說一句話,生怕讓溫彩原本沉重的心情更加難受。


    寫完了一遍長長的日記,溫彩從頭到尾又細瞧了一遍,合上時,心情似乎好受了一些:如果宿命注定慕容恒要問鼎九五,這一次她不會再阻攔,她一定會坦然地麵對,不會自私地以為他一旦登基為帝,就會三宮六院。


    既然愛他,就應該相信他對自己的感情。


    如果慕容恒為帝,而她為後,這世上是不是會少幾個像韓奶奶餘氏這樣的悲劇。


    溫彩半躺在暖榻上,想著韓奶奶的事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俊朗的身影進了閨閣,腳步輕柔地走向暖榻,坐在榻前,看著她微蹙的眉宇,他緩緩伸出右手,輕的、更輕的撫著她的眉宇:“都睡著了還蹙著眉頭?我希望順娘永遠都是開開心心的。”


    溫彩啟開雙眸,一眼就看到熟悉的五官,又憶起韓奶奶的死,“阿恒”她突地撲在慕容恒的懷裏,用哽咽地聲音道:“韓奶奶餘氏沒了!她為一雙兒女,忍辱、堅強地活了十四年。又為了一雙兒女能抬頭做人,不被人笑話,在韓伯昌沉冤昭雪之後選擇了吞金自盡……”


    慕容恒在江南時便聽溫彩說過韓家的事,摟住她的腰:“你因為這事難過?”


    “阿恒,難道你不難過嗎?韓奶奶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母親,她為兒女而生,也為兒女而死。那時候,我瞧出她有輕生之念,想盡了法子開解她。她曾經答應過我,說她不會輕生的,可我沒想到,她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她咬了咬唇,“阿恒,我想為她做一件事。”


    “什麽?”


    她抬頭望著他剛毅的五官,“我想替她寫一出戲,讓世人知曉她的冤屈與無奈,讓人對韓奶奶這樣的女子能多一份寬容。”


    慕容恒心頭沉重,她不是為應付冷家的事而難過,卻是為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傷心,“我還不知道順娘原來還會寫戲呢?”


    她破泣一笑:“到時候你不要笑話我哦!這是我今天突然想到的。”


    慕容恒寵溺淺笑,“無論什麽時候,你還有我。”


    “阿恒,這一生就讓我們相依同行,就你和我,不再有別的什麽人,我沒有旁的男子,你沒有別的女子,如此可好?”


    他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你還有心事?”


    她麵露疑惑地道:“蕭彩雲今兒入府送帖子,被拒之後,就故意弄傷了自己,我隻是太好奇了,她費盡這麽大的心思定要我赴宴到底是何用意?阿恒,冷家肯定有什麽陰謀?”


    “近來老五有些不大安分,會不會與老五有關?”


    五皇子獲罪失了親王爵,而今被封“思過候”,早前的安王府也被皇帝賞賜給了榮安候顧謙作為府邸,而五皇子攜著妻妾遷往另一處三進院子。


    “思過候不安分?”溫彩若有所思。


    慕容恒道:“順郡王曾去探望過他。”


    “他們聯手了?”


    江南的官商勾結案,田家被抄,田耀祖更是被顧浩當場取下項上人頭。


    大皇子順郡王雖依舊貴為皇子,而宮裏的周貴妃依舊光鮮得寵,但順郡王的雙翼已然被顧家和慕容恒斷去一翼。


    慕容恒道:“你不必去冷家赴宴。”


    近來據他所知的消息,遠不會如看到的那麽簡單。


    大皇子得有力的依仗便是田家的錢財、周家的權勢,而今田家的錢財沒了,他一定會將這筆賬算到溫彩頭上。要不是溫彩在宮裏的那場反擊,皇帝不會因“天下四惡”而肅清江南官場,也不會牽出田家的勢力來。


    “人無信而不立,就算冷家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


    慕容恒心下一沉,早前他隻視她為女子,可步步行來,他發現這個小女子比他預想的要有意思,她有謀略,她有膽識,身上更有大男兒的敢作敢為。“既如此,到時候我派人跟著你。”


    “我會小心。”


    兩人又閑話一陣,每次他來,紅燕與青鶯就會在外頭小心的放風。


    看著他飄逸如雲自窗口而去,溫彩站在窗前靜默地望著他的背影。


    他的話沒有說完,以她前世今生對他的了解,他不說,不是因為不能告訴她,而是怕說出之後讓他擔心。


    連他也認為她不必去冷家。


    難不成此行不是真的沒必要,而是會生出麻煩。


    *


    兩日後一早。


    董氏與溫彤打扮一新候在桂院花廳。


    溫綠絞著手頭的帕子,咬著下唇,昨兒晚上連溫青都道“妹妹就不必赴冷家的宴會了。”他雖是大男人,可總感覺這宴無好宴。“大嫂嫂,要不我和六姐姐一道去吧,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雙雙進了花廳,欠身行罷禮,“二太太、四小姐,郡主不知道該穿什麽樣的衣服,想請你們幫她挑挑。”


    梁氏看著笑盈盈的雙雙,心裏暗道:溫彩自來是個有主意的,今兒怎的連穿什麽衣服都要請董氏與溫彤拿主意。


    溫彤今兒穿了一襲湖藍色的錦袍,上頭繡的是幽蘭蝴蝶紋,顯得清新奪目,端的是給她平添了幾分高雅。


    董氏笑道:“我們快去,幫順娘拿拿主意。”


    溫彩坐在菱紋銅鏡前,一側的八仙桌上堆放著好幾套錦袍,粉色的、翠綠的、鵝黃的……或繡粉荷、或繡白蓮,又或是繡著千瓣碧桃、富貴牡丹,或高貴、或優雅、或嫵媚。


    她起身倒了兩盞遞給董氏與溫彤:“二嬸和四姐姐先喝杯茶,你們看我穿哪身的好?”


    既是赴宴,不僅要符身份,更要打扮得體。


    董氏細瞧了一番:“翠綠緞子繡白蓮的不錯。”上了年紀,就喜歡打扮得沉穩些。


    溫彤道:“我倒覺得六妹妹穿粉色的好看。”


    溫彩盯著二人手裏的茶杯:“這可是宮裏賞賜的大紅袍,二嬸和四姐姐這茶如何?”


    董氏一聽這才大大的飲了一口,茶香撲鼻,唇齒生香,又淺呷一口,下咽之後,但覺渾身舒坦,不由得又飲了兩口。


    半炷香後,溫彩穿上一襲翠綠白蓮錦袍出門了。


    溫綠站在安然閣院門外,好奇地道:“六姐姐,四姐姐不去了?”


    溫彩笑道:“四姐姐突然有些頭昏,我讓她在我屋裏歇下了,我留雙雙照顧她。”


    溫綠猶豫片刻,“六姐姐帶我去吧。”


    “若是旁人家的宴會,我就帶你了,可是這冷家的宴會不去也罷。”她笑了一下,一如既往地衝溫綠點頭。


    二門外,停駐著鎮遠候府的馬車。


    梁婆子立在一側,“奶奶說,讓郡主早去早回。大管家挑了十名護院,又十名會武功的小廝同行。


    ”


    溫彩道:“好。”


    車輪滾滾,腳步聲聲,一路薄霧繚繞,縹緲倩影仿似夢境。高門大戶朱漆飛桅,荷花裏匯聚了大燕朝最尊貴的王公貴族,拐入南街頭。


    在周圍的牆垣內,矮身潛伏著十餘個蒙麵黑衣人,人人皆露出一對眼睛。


    馬車內,“董氏”挑起車簾一角:“有殺氣!”


    溫彩道:“小心!”


    “董氏”點頭,與騎在馬背上的紅燕交換了眼神。


    暗處的人道:“頭兒,下手麽?”


    領頭的人手臂抬起,卻久久沒有落下,直至溫彩一行漸行漸遠,一步步接近了長慶候府。


    “為什麽不動手?”


    領頭道:“今兒隨行的人並不是普通的護院。”


    望向那些護院、小廝時,發現他們的動作出奇的齊整,一舉一動絕非尋常的下人。


    對方二十多人,而他們也有十幾人,兩相爭鬥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隊伍近了長慶候府,二門石巷裏停駐著一排排官家太太、小姐乘坐的私轎,一輛油璧香車在其間尤其醒目。


    冷二太太李氏領著冷昕妻熱鬧地招呼著女賓,迎上溫彩笑道:“拜見玉郡主!”


    溫彩的視線落在那輛油璧香車上,“那是何人的車?”


    冷昕妻望了一眼,答道:“是瑞王府五郡主的馬車。”


    “貴府老夫人在何處?”


    “在花廳。”冷昕妻伸手做了一個“有請”的動作,“玉郡主請隨我來。”


    用來宴請賓客的花廳內,已經匯聚了好些認識或不認識的麵孔,溫彩掃視了一眼,但見冷老夫人坐在中央,右首又坐了思過候慕容悰嫡妻冷曉,漸次又是五郡主、鄭氏。


    五郡主笑著起身,“彩彩,你來了?他們說你今兒會來,我還不信呢。”


    溫彩握住五郡主的手,輕聲道:“我也沒想到你會來,冬季寒冷,而我又體弱,父親和兄嫂原不允我出門,誰曉得冷家下帖,還真是少見,軟磨硬施也要逼我來參加這宴會。”


    她原就厭惡蕭彩雲,更厭惡的是冷家人。


    既然他們逼她赴宴,那麽就要承認她的不滿。


    她絕不會維護冷家的顏麵,她有自己的驕傲,曾經在冷家時沒有畏懼過冷家,離開後更不會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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