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彩披著一頭如瀑似緞的長發,一襲素雅的衣袍,今日瞧起來更顯清麗可人。


    內院的看門丫頭喚聲“小姐”。


    “夫人和候爺呢?”


    “候爺一早就出門了,夫人還在偏廳,徐太太正勸著。”


    溫彩徑直而入,徐氏還在那兒抹淚兒:“他說把銀票丟了,我可不信,他又不是那種丟銀票的人,北疆邊城的孫萬兩,就掙下了萬兩家業,家裏有多少個女人。我看他指不定是給外頭哪個小妖精了,非要瞞我說是弄丟了。狗”


    徐氏不信溫青把錢弄丟了,一想到那麽一大筆錢不給她管著,給了外頭人,心就一陣一陣地揪痛,前些日子,徐蘭香還與她說“這男人在妻子懷孕的時候最易變心。”徐氏就記下了,小心翼翼地侍候他。


    溫彩一聽,就知是鬧大了硌。


    “嫂嫂,哥哥是不是把銀票丟了?”


    徐太太微愕,“你怎知道。”


    溫青說銀票丟了,徐氏隻不信,心想那是多少銀錢,可是溫彩辛苦賺來,別說旁的,就是那縫衣機是尋常人能想出來的。


    她打小就聽父親說,一代功


    溫彩道:“昨晚哥哥找雍郡王喝酒,謝他幫我們介紹了一筆好生意。哥哥走後,雍郡王府的下人拾了一疊銀票,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八萬兩,下人以為是雍郡王的,就交還給郡王爺了,昨兒夜裏就著人給我送來,我瞧著夜深,就沒使人過來,不想被他們一打擾,今晨……就……睡過頭了。”


    溫青昨晚從外頭歸來,帶有幾分酒意,心情大好。


    徐氏和往常一樣服侍他洗臉、洗足,待夫妻躺下後,徐氏笑道:“夫君,那麽多錢帶在你身上也不是個事,你把銀票交給我管著。”


    溫青摸著胸口,神色微異:這是他妹妹千辛萬苦賺來的銀子,雖說徐氏聽他的,可就是把銀錢看得太重,就連公中賬房上,還是溫彩充了幾千兩銀子進去,後院整建大廚房、繡房的時候,溫彩也往裏頭貼了銀錢。


    他一個大男人,怎能總讓妹妹貼錢的。


    他讓徐氏把錢補給溫彩,過了這許久,也沒見徐氏有個動靜。


    徐氏語調溫柔:“你不給我十八萬兩,好歹給我十萬兩收著,我到時候叫了各大牙行來,置辦了店鋪、田莊上,這樣家裏也能過得好些。”


    溫青道:“這錢是妹妹給的,你使三五萬兩就成,剩下的得給妹妹留著,他日尋了婆家好給妹妹置備嫁妝。”


    徐氏隻想哄著他把銀票交出來才好,這男人不能帶這麽銀子。


    溫青往懷裏一探,空空如野,他明明放在懷裏的,再在胸口一陣亂摸,翻身坐起,大叫:“銀票不見了!銀票丟了!”


    徐氏立時憶起他先前表情,分明是不樂意給她:“你又哄我吧,那麽大一筆錢,你怎會弄丟了?”


    溫青急道:“真不見了,我得去找銀票。”


    徐氏拉著他不讓走,“是不是在外頭有相好的了?也跟冷昭學,在外頭養幾個外室,一門心思地偏著那外頭的相好……”


    溫青見她胡說,急得要出門尋銀票,“怎會不見了?我出門的時候還在,去雍郡王府喝酒的時候還拿出來瞧過,好像離開雍郡王府時也是在的……難不成是丟在路上了?”


    他再無心思睡覺,尋了外袍就出門了。


    丟下徐氏在那兒胡思亂想,他說是丟了,可徐氏不信,總覺得京城的誘惑太大,近來有相熟從邊城回來的武官來拜訪,說的都是“溫夫人,你說這叫什麽事啊?在邊城時,他一心與過日子,如今孩子都要議親了,他竟在外頭養了個外室,見天的找我拿錢,竟是拿了錢給外頭的狐/媚子。”


    “我家的男人也這樣,沒養外室,卻包/養了一個粉頭。還說張校尉養了兩個。”


    近來,徐氏聽到的都是各家夫人對丈夫的控訴。


    她們不樂意,可沒辦法呀。


    外頭一句“妒婦”就把她們給壓死了。


    還有的,為了孩子攏住丈夫的心,硬是從外頭買了美貌丫頭給他當妾。


    就算是這樣,幾天新鮮勁一過,他們在外頭該養外室的養外室,該包粉頭的還繼續包/養粉頭。


    徐氏想:溫青一定是外頭有女人了,這麽一想,心裏就一陣難受,如果這女人多了,哪能安心過日子。早前不覺,而今她的缺點就暴露出來了,打理內宅,她沒有經驗,就連主持中饋都不成。


    溫家的人沒說,可她知道他們瞧不起她。


    又怕溫青尋的是體麵京官小姐;又怕溫青尋的是比她漂亮的女人、心腸狠毒的……


    這麽一陣胡想亂想,徐氏再難入眠,一晚上就那兒默默流淚。


    天剛亮,就使了丫頭把徐太太給喚來。


    徐太太寬慰了一陣,她還是忍不住地哭。


    要是溫青真把銀票給了哪個女人,那個女人豈不是比她更他心。


    想到這兒,徐氏


    tang就覺得害怕。


    徐太太對杜七嬸道:“快使個小廝找候爺,就與他說丟的東西找著了!”


    這可是十八萬兩銀票,溫彩也沒別的了,這麽一大筆錢,雍郡王總不能自己掏了腰包來填上。


    丫頭應了,當即去傳話。


    徐氏這才止住了淚,愣愣地道:“莫不是我真冤枉了他。”


    溫彩坐下來,看著徐氏那雙紅腫的眼睛,真真是我見猶憐,徐氏因為害喜,比以前憔悴了一些,卻更顯女人的溫柔風/情,“嫂嫂近來長得越發好看了。”


    徐氏先是一喜,當即道:“哪裏好看,都說我長醜了呢。醜兒美女,這一胎我指定給你哥生個白胖小子!”


    聽說有了身子的女人,如果長得比以前好看,那懷的就是女兒,若是長得比以前醜懷的就是男孩。徐氏自打懷孕後,天天想的就是要生兒子,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攏住溫青的心。


    溫青倒是笑笑道:“生個像妹妹那樣的閨女,暖心可愛的倒比兒子強。”


    徐氏不信,隻道徐父在世時,就常對著她們姐妹三個道“怎的不是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偏是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咧”言語中充滿了無盡的遺憾。


    要不是徐太太隻生了一個兒子,他們徐家也不會絕了後。


    雖然衛成說要是徐蘭香再生個兒子,就讓他隨了徐姓,好讓徐家能延續香火。


    徐氏不能讓她兒子姓徐,因溫青是這支的長房長子,而她所生的都嫡出,這不合規矩。


    徐氏近來天天燒香拜佛,求的也是一舉得個兒子。


    此刻見溫彩誇她長得好看了,便有些不樂意。


    徐太太岔開話,道:“你莫再多想,大女婿說銀票丟了,你怎就不信呢。”


    “誰讓他哄我,跟護院跑到鄉下去偷摘樹頂上的果子,偏哄我說是買的。堂堂候爺,卻偷人家的果子,也不怕人見了笑話。”


    溫彩明白了,這都是溫青早前騙過徐氏鬧出來的。


    “嫂嫂,哥哥要是敢在外頭亂來,我幫你拿繩子捆了,然後你卡嚓一聲把他給閹了。”


    徐氏一聽樂了,轉而想到要是聽到溫青知道這話,肯定不會信是溫彩說的,在溫青的眼裏,他這妹妹就是千好萬好的,“妹妹,你一個小姐哪來這種話,是不是蘭芝教你的?這個臭丫頭沒學著你身上的長處,倒把那張口粗話的本事教給你了……看我回頭怎麽訓她。”


    徐太太苦笑,也不知道這話是不是徐蘭芝說的。


    溫青是溫彩的哥哥,溫彩竟說這種話,傳出去可不是讓笑話。


    徐氏埋怨道:“娘就護著三妹吧,你瞧她把好好的順娘都帶壞了。你得教她大家小姐的派頭、風範,那些市井粗話是萬萬不能講的。傳出去,她成什麽樣子了,她還沒訂親呢,再不好好教,往後哪能尋上好人家。”


    徐氏這會子擺出長姐的譜兒,對徐太太又是一番說教。


    溫彩初聽覺得稀奇,聽得久了便有些厭煩,將銀票遞給徐氏道:“嫂嫂先代哥哥收好,哥哥是在外頭跑的,少不得要應酬,別太短了他的銀錢使,這身上隨時都得預備上幾百兩銀票,遇上同僚什麽的,請人喝個茶、吃頓飯,身上摸得出來才不讓人小瞧。”


    徐氏笑著應了,早前的不安與難受一掃而空。


    溫彩告辭出來。


    徐太太對徐氏道:“你誤會了大女婿,他回頭還指不定如何惱你,你見了他,給他服個軟,別和他對著來,他最是個愛麵子的。還有,這錢原是順娘賺回來的,你選幾塊上好的衣料,上府裏的繡娘多給順娘做幾身漂亮衣服。現在有錢了,別太小家子氣,免得讓人瞧了笑話……”


    徐太太千叮萬囑一番,才服侍的丫頭扶徐氏上榻補覺。


    銀子找回來了,事也就了了。


    徐太太剛出桂堂,就見徐蘭香正過來,一臉緊張地樣子,道:“聽說大姐和大姐夫吵架了?”


    “你大姐夫把銀子弄丟了,已經找回來了,沒事了。”


    徐太太和徐蘭香都知道溫彩賺了大錢,差不多都一古腦兒地花完了,整二十萬兩,兌了一萬兩現銀,又給徐太太母女一萬兩。


    如今對徐太太母女來說,溫彩當真是自家人了,人家沒拿她們當外人看,就算是一家人也未必有溫彩這等大方的。


    徐蘭香問道:“丟了多少?”


    “十八萬兩!”


    徐蘭香一聽這數目就心疼,“換作是我弄掉了,怕都不想活了。”


    這也是溫青一刹的念頭,半夜三更的出門,從鎮遠候府到雍郡王府的路上尋了數遍,隻是這荷花裏一帶住的都是當朝權貴、功勳,就算有人拾到也是權貴人家,這可是一筆錢,人家撿到也未必給他。


    溫青連腸子都悔青了,他怎的要帶這麽多銀子出門,早知就交給徐氏保管,身上留上一些就是,就為了向慕容恒顯擺他妹妹能幹麽?


    早前,他可是想過要把溫彩許給慕


    容恒的。


    隻是溫彩在京城的名聲壞了,一個和離女子哪能配得皇子,溫青還是想試試慕容恒的心意,要是能成也一樁好事。


    哪裏想到慕容恒的心思沒探出來,他自己的銀票弄丟了。


    今兒朝上,溫青也悶悶然,無精打采得像霜打的茄子,上朝、散朝、走路。


    慕容恒一見他這樣,不由走近問道:“怎了?”


    溫青低聲道:“銀票丟了。我媳婦不信我丟了,非說我給了外頭的女人……”


    慕容恒道:“你不是落在我府裏了麽,一早我就著人給你妹妹送回去了,早些回府吧。”


    溫青眼睛一亮:“真的?”


    “那麽一大筆錢,你以為本郡王富得冒油要給你填上不成?”


    溫青這才打起精神回家,剛出宮門就碰到來接他的府中護院,說是丟的銀票找到了,溫青道:“我已經知道了。”


    徐氏知錯怪了溫青,待他更好了,又說了幾句賠禮的話。


    溫青挺著胸口,“你怎不信我呢?隻要你給我生兒育女,我養外室、侍妾做什麽?”


    “這不是那些不如你的武官都三妻四妾的往家裏弄麽?何況你的官當得比他們大,府邸又比他們大,還有你的家業就比他們多……”


    “他們女人比我多,我的家業比他們多,這很公平。”溫青伸手擁住徐氏日漸庸腫的腰身,“以後不許再疑我了,全京城都知道我隻要你一個就好,你再疑我,便是把我往其他女人那兒推。我為甚隻你一個,就是不想你與心生二心。”


    夫妻倆昨晚都沒睡好,相依相偎地上榻補覺。


    徐氏聽了太醫說,就算有孕了,還得可以和丈夫親熱,便誘著溫青和她纏綿了兩回。


    溫青知足地睡著了。


    徐氏摸著自己的肚子:我一定給你生兒子,最好生一大堆。想到這兒,她就樂了,仿佛已經是兒女成群。


    溫彩坐在案前,手裏拿了一本書,看著外頭發呆。


    徐蘭芝急匆匆地上了樓梯:“彩彩,你今兒說什麽了,害得我娘和二姐又把我訓了,還說我把你都帶壞了。”


    溫彩抬頭想了一下,把話重複了一遍。


    徐蘭芝一陣臉紅,“我的個天,這種話你也敢說。我現在是明白了,要是你做了失禮的事,沒人怪你,全家上下都會怪到我頭上,認定是我帶壞了你。要是我做了好事,家裏人也不會誇我,隻說是你把我帶好了。”


    這叫什麽事,為什麽溫彩隨口說的一句話,就害得她徐蘭芝被母親、二姐輪番上陣的訓斥。


    末了,徐太太還徐蘭管身邊的服侍嬤嬤道:“把三小姐盯緊了,不許她再說這種沒規矩的話。”


    溫彩一臉無辜,“我也不想連累你,對不起、對不起啦!下次,我在她們麵前扮淑女,不連累你就是。”


    “悶在屋裏做什麽,陪我練箭去!”


    徐蘭芝見她態度謙遜、恭敬,原想借機訓罵一頓,可現下倒不好拉下臉來。明明說錯話的人是溫彩,可大姐和母親都訓她,有意無意的,家裏人都拿她與溫彩比,先是比溫彩的能幹,再是比溫彩的懂事乖巧……她們拿溫彩所有的優點與她比。


    溫彩的不得體是因為被她教壞了,而溫彩的優點,則是母親、姐姐們要她學習的地方。徐蘭芝覺得沒人比她更鬱悶,徐蘭香要管丈夫、孩子,整天還有心盯著她,總挑她的不是。她為甚要與溫彩學,學溫彩和離,學溫彩聲名敗壞麽?


    徐蘭芝心裏暗暗地想著:如若溫彩離開鎮遠候府就好了,這樣她就不用因為溫彩言行不得體而挨罵。


    杜鵑與兩個粗使丫頭跟著去了後花園,把箭靶豎好,徐蘭芝與溫彩輪翻練箭。


    徐蘭芝射過十支箭,粗使丫頭飛野似地把箭拔了下來,大聲道:“徐三小姐十支皆中,有六支正中紅心。”


    徐蘭芝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結果不大滿意。“聽大姐說,二十日秋狩,大姐夫帶你和我、大房的溫彤去。她不會武功,連騎馬都不會麽,她去做什麽?”


    溫彩拉滿弓,“嗖”的一聲便飛向靶心。“皇子妃落選,冷家選媳也落選,她年紀可不小了,怕是去找如意郎君的。”


    一語中的,在徐蘭芝麵前,溫彩也是一根腸子通到底,連半分溫婉都沒有。


    “我瞧也是呢!”徐蘭芝坐在小案前喝茶,杜鵑又從大廚房取了兩疊精致的點心擺上。


    現在,隻要是安然閣的下人去大廚房取東西,很方便的,大廚房上至管事,下至打雜的小廝,都頗是看重安然閣。


    “六小姐大方,出手闊綽又仁厚。”這是府中上下給溫彩的評價。


    “上回我們去串門,小太太和溫彤那臉真難看。那會子,她們是認定冷家會相中溫彤吧?如今落了選又是來巴結,真真是十足的小人,用得著就上趕的巴結,用不著了害怕誤了她的好姻緣,便恨不得拿根棍子將我們趕出來。”


    徐蘭芝的侍女春草從一邊過來,欠身道:“二位小姐,城南溫府二房的二小姐和大房的三小姐、七小姐來拜見二位小姐。”


    溫彩立時想到上回徐蘭芝喝醉的事,指著她道:“你慘了!你給溫翡挑的婆家在哪兒?徐紅娘……”


    徐蘭芝啐道:“有時候你那嘴,我真恨不得給撕爛了。”


    溫彩扮了個鬼臉。


    徐蘭芝問:“是找我還是尋六小姐的?”


    春草道:“奴婢過來的時候,正碰到二門上來報信的小廝,說是大房的黧三爺夫婦又二房的赤二爺來拜訪候爺和夫人,幾位小姐又來尋二位小姐說貼心話。”


    徐蘭芝心頭略有些緊張,如果真是溫翡問她保媒的事,就該一個人來,還有個大房的七小姐跟了來。


    溫彩道:“把她們領到後花園來吧。”又對一邊的杜鵑道:“讓丫頭添三個繡杌,把茶點都擺上。”


    西邊石徑上,繡房的吳管事領著兩個繡娘過來,遠遠地就含著笑,近了跟前,欠身行禮:“小的給徐三小姐、六小姐請安!”


    溫彩問道:“你們繡房接的活都忙差不多了?”


    吳管事笑道:“多虧了夫人和小姐弄回來的兩台縫衣機。我們三個是來給六小姐、徐三小姐量新裳尺寸的。夫人說二位小姐要去參加秋狩,讓做幾身合宜的新裳。”


    她的手裏捧著個《服飾圖樣簿》,吳管事的目光與杜鵑相撞。


    這圖冊是溫彩讓杜鵑繪的,照著早前她的那本圖冊描的,為此,溫彩特意賞了杜鵑五兩銀子,惹得安然閣的銀翹、茉莉、冬葵三個近來也在描圖。


    溫彩發了話:“你們描好了,可以拿到外頭繡莊、成衣鋪子去買,就賣一本五兩銀子,當然若是賣得更高,那也是你們的本事。”


    徐蘭芝接過圖樣簿,翻了一看,喜道:“沒想到京城就是好,瞧瞧這上麵的式樣齊全得很呢。”


    溫彩道:“那上麵沒有狩獵服吧?我們是得做兩身專門的狩獵服,穿上即幹練又精神的,杜鵑,你去打聽打聽,狩獵都是什麽樣兒的,繪了圖樣畫稟我。”


    吳管事笑道:“夫人說六小姐年輕,就該打扮得美麗些,讓六小姐做幾身冬裳,明歲的春裳也可以先做。”


    徐蘭芝指著一款冬裳:“我要做這樣兒的,要淺藍色的,袖口繡上藍色的花邊,喏,還有這種式樣的,我要蔥綠色的。”


    吳管事應了,讓繡娘給徐蘭芝量尺寸。又把簿子遞給溫彩,讓她挑幾樣,直說“夫人有令,讓小姐多做幾身呢。”


    溫彩見推辭不過,挑了兩身,“至於顏色麽,吳管家瞧著給我先,冬裳先做兩身吧,回頭你把我和芝芝的狩獵服、還有候爺的狩獵服都做上,隨行的丫頭、護院、小廝們也各做一身,哦,對了,到時候隨行的下人都得帶上胸牌。”


    胸牌,有點像現代的校徽,不過是厚布做的,溫彩設計了別針,上麵是一匹飛奔的戰馬,下頭繡有“鎮遠候府”四字,背景是一輪圓月,乍一瞧上去,戰馬在月下奔騰,有意境,又醒目,馬和文字都是玄色的,月亮是茫色的,還有藍黑色的夜空。


    吳管事輕聲道:“汪管家把所需的別針都送來了,預備了一千枚,已經做好了五十多個,要不小姐瞧瞧可滿意。”


    吳管事從衣袖裏取了兩個來,長約三寸,寬約二寸。


    溫彩瞧了一眼,道:“不錯,照這個做,再照這樣繡一個旗幡,屆時候爺狩獵要用。”


    “是。”


    溫翠三人到時,正遇上吳管事給徐蘭芝和溫彩量身段。


    第125章借契


    桂堂,溫青與徐氏正補覺,聽說溫赤與溫黧到了,整衣起來。


    眾人寒喧了幾句。


    溫赤輕聲道:“我們回西山縣的日子定了這個月十九就動身,二房這邊是我和二姨娘回去。”


    溫黧接過話道:“大房是我們夫婦帶孩子、又二姨娘一道回去,也在十九一早就動身。”


    溫青微微一笑,“這樣就好,你們回西山縣還可以用心讀書,幸許下屆就能高中搏個功名。”


    他們已經聽說鎮遠候府好像做生意發了財,前幾日還在厚賞全府上下,尤其是安然閣的嬤嬤竟賞了十五兩銀子,聽聽,他們這些在溫府做爺的,一個月的月例也才三兩銀子,連個下人都賞這麽多。還聽說,鎮遠候府的繡房接了筆生意,是幫順王府的下人做衣裳,連縫衣機都預備了兩台,瞧著樣子,真是賺了大錢的,否則哪家會花錢買縫衣機,這可是稀罕物。


    溫黧妻聽府裏的人議論,說溫青許了溫赤好處,要是溫赤回祖宅,就給溫赤些銀錢買下人。


    她粲然一笑,小心地問道:“上回大哥說,要是我們回西山縣,就補貼銀子給我們添下人……”


    溫青想了片刻,對徐氏道:“你去取一千兩銀票,要五百兩一張的。”


    徐氏應了聲“是”,起身回了內室,在盒子裏尋了一


    陣,找了兩張各五百兩的銀票。


    溫青接過瞧了一眼,不緊不慢地道:“黧三弟成親的時候我沒在京城,今兒就給你補起來,三百兩算是你們成親的賀禮,另二百兩算作是你們回西山縣置家用、買下人的銀子。赤二弟這兒也是如此!你成親的時候,我不另外備賀禮了。回頭你們與父親、二叔都說一聲,免得他們以為我這當大哥的沒給你補成親賀禮。”


    一出手就是五百兩!


    二人心下暗樂,雖然溫青瞧著有些嚇人,身上的氣勢嚇人,其實待他們還是極好的。


    溫青又對徐氏道:“他們難得來一次,讓大廚房備一桌酒席。”


    徐氏道:“剛才有下人來報,說溫府那邊過來了三位小姐,這會子正在後花園裏陪妹妹們說話呢。”


    “那就備兩桌。”


    徐氏吩咐了杜七嬸。


    溫青又與溫黧、溫赤拉起家常來,說了小時候在老家的一些事。


    溫赤見溫青雖模樣凶,其實心眼實,壯著膽兒道:“那回,大哥帶著族裏的族兄遞捉弄我們幾個,知道我怕蛇,不知從哪兒弄了截青竹杆擱到我屋裏,嚇得我險些沒昏過去。”


    徐氏沒想溫青小時候還幹這些事。


    溫青正色道:“不就是蛇麽?我當時還想,我們溫家子弟怎能怕那等東西,原是想讓你練練膽子,沒想到你被那一嚇,見到我就跟老鼠躲貓兒似的。”


    這些事打了話匣,兄弟幾人倒是說得很盡興。


    徐氏便帶了溫黧妻去偏廳裏說話,又送了溫黧妻兩身體麵的衣料。


    徐氏想著現在家裏闊綽了,不能太過小氣,便讓杜七嬸選了些銀質晶花釵、珠花釵和花鈿,道:“拿過去,讓今兒過府的三位小姐挑兩樣,當是我送她們的,年輕小姐戴上也好看。”


    這些首飾也不過是二三兩銀子的東西。


    溫黧妻原也是庶女,出嫁時沒有什麽嫁妝,這會子不由得多看了杜七嬸手裏的盒子,徐氏笑道:“黧弟妹也挑一件兒吧。”


    “這……”也不知是因剛得了兩身衣料不好意思,還是嫌這些發飾尋常了些。


    徐氏笑道:“瞧來是黧弟妹不喜歡這些款式,原是前兒叫了首飾鋪子的人來家裏挑的。”


    就算是二三兩銀子的東西,那也是值錢的,溫黧一急,忙道:“是我不好意思再得嫂嫂的禮。”


    徐氏笑了一下。


    杜七嬸走近溫黧妻,她挑了這支,又挑了那支,雖說都是晶花釵、珠花釵,晶石是最尋常的晶石,一粒粒串在銀絲上,簇成了桃花、杏花的模樣,珠花也是尋常的珍珠,並無甚特別之處,但戴出去,既不顯得落俗,也不會顯得太過貴重,或出門,或在家戴著都相宜。


    溫黧妻一下子手裏拿了三樣,這支舍不得放,那支也舍不得放。


    徐氏瞧著,溫黎妻許是個貪心的,不舍得放下不說,還想再挑呢,心頭隱隱有些不樂,道:“黧弟妹就挑一支晶花和一支珠花的吧。”


    溫黧聽她一說,這才擱了一支珠花,討好一笑。


    外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婦人聲音:“聽說大姐屋裏來了客,我也過來瞧瞧熱鬧。”


    徐蘭香到了,穿了一身得體的翠綠色繭綢衣裙,頭上戴的竟是赤金的頭釵,臉上也施了淡粉、胭脂,恰到好處,倒與京中體麵人家的小戶奶/奶差不多。


    徐蘭香在外頭與溫青見了禮,便進了偏廳。


    徐氏笑道:“這是我娘家二妹,原是要在張鎮安家落戶的,隻是那二進院子到現在都沒建好。”


    徐蘭香輕聲道:“大姐,我和衛成商量了,我們不去張鎮,等在京城尋到好地方,我們就開一家鏢行,這幾日他已經找了幾個在北疆相識的老兵,都說好了,到時候請他們過來當鏢師呢。


    今兒一早,我又去大牙行裏打聽了,與衛成看了一處院子,還是太小了,這鏢行就得大些的,小了擱不下貨。”


    溫黧妻心裏暗想,就徐家是什麽家底,大家都知道。“開鏢行許得不少錢呢。”


    徐蘭香笑了一下,“是得不少錢,好在我有個有錢的義父,先尋義父拆借些來,先把鏢行開起來,賺了錢再還上。”


    支字不提溫彩給了她五千兩銀子的事,這種事還是少說為妙。


    早前,溫府上下如何待溫彩的,他們都知道。


    溫彩是個知好歹的,你待人家不好,也難怪人家不對你實襯。


    溫黧妻可有些不大信,笑微微地道:“聽說前不久,定國公府為了給世子爺娶續弦,家裏就有些揭不開鍋呢。”


    定國公府劉大將軍原也是庶子出身,雖封了體麵的國公爵,可在劉家還是有些人看不上。


    徐蘭香頓時有氣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懂個甚?”她直接嗆了溫黧妻一個沒臉,溫黧妻漲紅著雙頰。


    徐氏輕斥道:“你不在屋裏看著孩子,跑出來作甚?”


    “屋裏有婆


    子、丫頭照顧著呢,一會兒還要去城西一家牙行瞧屋子,我和衛成都愁著呢,屋子好些的,地兒又太小;地兒夠了,偏屋子又有些老,要是買下來,還得修繕,尤其是城西那處,是二進院子的,前頭是個大院子,後頭也有一個大院,早前也是做鏢行的,如今發了家,去了洛陽。偏這屋子太舊,前院還好些,後院都結蛛絲了。屋頂、門窗的都舊得不成。


    就這麽個破院子,就要六千兩,當是搶錢呢,我就說多了五千兩不要,偏衛成就看上這處了,剛才在外頭,我們倆差點吵起來。你說那牙行的人都跟人精一樣,瞧你是真心要買,還不得坐地起價,裝裝不要的樣了,許五千兩就談下來了。”


    徐蘭香劈哩啪啦地說著。


    自打溫彩也說衛成可以開鏢行,徐蘭香倒讚同了衛成的決定。


    這些日子在全京城的跑,就為尋了個合宜的院子把生意做起來。


    “娘那兒有積蓄,我找她借銀子,竟不肯借,隻說要留給三妹做嫁妝。


    三妹還守孝呢,就算除服也得兩年後,待過兩年,我早把銀子賺回來了,生怕我不還她似的……”


    溫黧聽明白了,這是徐蘭香打徐氏借銀子,說是借,又是自家姐妹,天曉得借了會不會還。


    徐氏道:“要不你請妹妹去瞧瞧,她是個有眼光的,別看走了眼。”


    “去了啊,剛才我過來的時候,就去後花園了,拉了彩妹妹問,她說那個地方她也知道,五千兩銀子許是買不成,上家屋主離開京城時就托給柳大牙行幫忙轉賣,說了少了五千五百兩銀子莫談。前兩年就在賣,一直沒賣出去。她說柳大牙行的人照看了兩年,怎麽也得賺五百兩。要不,我也不會過來找你借銀子,娘不肯借我,你再不借,可叫我如何是好?”


    徐蘭香知道徐氏手頭有銀子,但徐氏幫襯她們一家夠多了,她著實不要才白得了去,況且就連溫彩都是偏著她們徐家姐妹的。


    “大姐先借我二千兩,我給你打借條,待賺上了,立馬第一個還上。”


    “說得我有多不信你似的。”徐氏進了內室,不多會兒就從裏頭出來,愁著臉道,“我手頭隻得一萬兩一張的銀票,零散銀票連五百兩都湊不起。”


    這一萬兩,還也是溫彩給的。


    徐蘭香道:“我讓衛成尋了錢莊兌成千兩的,你先等著。”


    徐蘭香心裏想著:她是說的借,不能讓溫家其他人覺得她在占自家姐姐、姐夫的便宜,借了不還,所以這該做的事還得做足了。


    徐蘭香離開了大半個時辰,待溫青帶著兩個弟弟用午宴時,徐蘭香就氣喘籲籲地回來了,手頭拿了八千兩銀票,又補了一張《借契》,道:“大姐,那院子買下來了,衛成高興得跟什麽似的,明兒就得開始拾掇。這是借你的二千兩銀票的《借契》你給我的是一張一萬兩的銀票,我給你找回來八千兩,你看看數目可對。”


    徐氏輕斥道:“與你說了,自家姐妹別寫什麽《借契》,說得我連這點都不信你。”


    徐蘭香掃了眼屋裏的溫家兄弟,她這麽做就是不想被溫家人小瞧了去,要是她打了頭,弄不好,那溫家的兄弟姐妹就隔三岔五的上門借銀子,如此豈不是害了徐氏。


    她不能不替自家姐姐思量幾分,笑了一下“親姐妹明算賬,我們一家在這府裏住了這麽久,早有些不好意思。大姐、大姐夫忙著,我先回去了,今兒下午就得去拾掇院子,還得尋匠人再修繕一番,裏麵該添補的東西也得置備上。”


    溫青隻覺徐蘭香今兒說的這番話頗是怪異。


    徐氏多少猜出了她二妹的用意。


    一會兒,徐太太領著徐婆子又到了,見幾人吃飯,問徐氏道:“你二妹是不是找你借錢了?”


    徐氏道:“借了二千兩,說與衛成相中了一個適合開鏢局的院子。”


    “這個臭丫頭,前些日子相中一個二進的小院,還是兩年前才新建的,隻要三千兩,她非不要。這會子,倒是花了六千兩去買了個破房破屋的院子。我不是不給她錢,是覺得那破院子不值這價。瞧瞧,我不同意,他們還是買了,這過日子的,要買就買個好院子不是。”


    徐太太生氣地罵了一陣,末了,方低聲道:“我把錢補給你。”


    “娘……”


    “那就是個執拗了,拿定主意,誰說都不聽。不說一聲就把院子給買了,要買也買個好的不是,攢點銀子容易嗎,這一下子就花這麽一筆去。我說了她幾句,她就不樂意了,就是一個破院子,非得今兒就買,生怕有人跟他搶似的……”


    徐太太越說越氣,要是那院子好,她自不攔著,可那院子她讓徐婆子跟著去瞧去,是幾十年的老房子,地兒是夠大,可那房子太舊了。


    徐太太把銀票塞給了徐氏,徐氏直推脫道:“不急著還的。”


    “先還上吧,這馬上就到年關了,總不能帶著賬,也不吉利。”


    徐太太堅持要還,徐氏一看是五千兩的,輕聲道:“娘,


    一起坐下吃飯唄,我再退你三千兩。”


    徐太太在一側等了片刻,徐氏取了三千兩銀子退她。徐太太瞧了一眼,看著溫赤與溫黧,又掃過溫黧妻,徐蘭香行事還真是不成,怎能當著溫家人的麵跟徐氏借錢呢,指不定溫家人怎麽想呢?


    徐氏把《借契》給了徐太太,“二妹非要寫借契,我又攔不住,你回頭給她毀了吧。”


    徐太太笑道:“大女婿,你們吃著,我去瞧瞧二丫頭買的那處院子。真是的,那麽貴的價兒,就不能買座新屋,非買舊房子……”她絮叨了一陣出了桂堂。


    溫黧妻含著笑,這徐家母女頗有些意思,一個前腳來借,一個後腳又能還,一筆筆的賬還算得清清楚楚的,以為別人不知道,溫青給徐蘭香在張鎮上置了二百畝良田、一座店鋪還新修了一座二進院子的事一樣,這些東西加起來也得近萬兩銀子呢,現在因為借銀子的事倒是辦得不想沾上溫青半分便宜一般。


    後花園涼亭裏頭,溫彩、徐蘭芝與溫府來的三位庶女在一起用宴,徐氏不許她們再沾酒,卻備了山楂冰糖湯來代酒。


    溫彩看著這山楂湯,不由得又是一笑。


    溫翠會意,也跟著笑起來。


    大房的七小姐溫綠不知她們在笑什麽,忍不住道:“三姐姐、六姐姐是不是有事?”


    溫翡醒來後,溫紫也告訴她了,漲紅著雙頰:“阿翠,不許說,丟死人了。”


    溫彩道:“是呢,我們芝芝可是認真的哦,對吧?”


    徐蘭芝翻了個白眼,真想一把掐死溫彩。


    因為她醉後做的事,徐太太沒少訓她。


    哪有未出閣的女兒家就給人保媒說親的。


    徐蘭芝道:“我娘與義母說過了,等有了消息就回翡小姐。”


    溫翡囁嚅著道:“上回,是我喝醉了……這個當不得真的……”


    徐蘭芝一臉凝重,“怎不能當真,都和義母說好了,不過聽說鐵騎軍、飛騎軍要解散了,各營的人都要回衛軍所,怕是我大姐夫也要上任北路軍都督一職……”


    這樣一來,手頭看似有兵權,卻不能任意調動兵馬,唯有皇帝能調遣兵力。但,這樣一來,溫青也會閑下來,至少不如早前那般忙碌。


    徐蘭芝輕歎一聲,“阿翡,讓你離開京城你也樂意麽?那些武官可比不得任副尉,任副尉所在的衛軍所離京城就不遠呢,他雖看似離開京城,但兩個時辰就能回來。”


    徐翠打小與徐翡感情好,輕聲道:“芝小姐,要不你跟你義母說說,就尋個京城附近衛軍所的武官如何?”


    溫彩笑了一下,“急什麽呢?過些日子就是秋狩,到時候我問問七公主,她在京城認識的人多,尋個文官小吏也行。”她又給了徐翡安慰的眼神。


    徐蘭芝揶揄道:“溫紅娘,以後叫她溫紅娘啊!”


    溫彩翻了個白眼,“可別亂叫,我的名聲已經夠臭了,再多一個溫紅娘我成什麽了。”


    徐蘭芝笑著“開個玩笑嘛,反正都是自家人,說說有什麽不好的。”她斂住笑意,“我是相信彩彩的,她一旦幫忙,就有眉目,阿翡得先謝謝彩彩,嘿嘿,她可是鎮遠候府的大功臣呢,哈哈……”


    徐蘭芝一出口,就聽教引嬤嬤在一側咳嗽,這個宮裏出來的嬤嬤,被徐氏選成了徐蘭芝的教引嬤嬤,整日對徐蘭芝的言行舉止挑三揀四。


    她頓時有些喪氣,垂下頭來。敗溫彩所賜,溫彩說錯話、行事欠妥,徐氏與徐太太都一古腦兒地記到徐蘭芝名下。現在徐氏一心想給徐蘭芝結門好親事,便挑了個嬤嬤來教導徐蘭芝。


    徐蘭芝又多了一頂緊箍咒,她若聽便好,若是不聽,教引嬤嬤就找徐氏母女告狀,少不得又惹得她們對她好一番說教。她比以前更怨恨溫彩了,溫彩占據了溫青的整顆心不說,還讓她少了許多的自由,整日困在這府邸裏,如同坐牢一般。


    溫綠隻當是徐蘭芝怕了嬤嬤。


    溫翠岔開話兒道:“過幾日你們真要去秋狩,聽說很熱鬧的。”


    溫彩道:“聽哥哥說,這次隻有七天,往年都是半年月呢。原是準備九月就秋狩的,結果聖躬欠安,就延到十月二十了,時間也減少到七天。”


    溫綠接過話,“四姐姐也要去呢,母親特意給她做了好幾身新裳。”


    這種事,溫綠和溫翠也隻能想想,是輪不到她們倆的。


    就連溫青同意帶溫彤去,也是大老爺開了口,溫青這才答應的。


    溫彩與徐蘭芝一早就猜到溫彤的真實用意,相視一笑,帶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人多熱鬧,七嘴八舌地說話兒。


    一陣嬉笑從鎮遠候府北邊傳來,隱約還有樂聲,溫綠一怔,“這府裏有人辦喜事?”


    徐蘭芝指著溫彩,“她身邊的丫頭忍冬要配人了,許的是汪管家獨子汪大寶。十月十六的婚期,今、明兩天都在添妝,我院裏的丫頭都去瞧熱鬧了。”


    溫彩一扭


    頭,就見安然閣一個粗使丫頭上來,回話道:“小姐,我們院裏明兒一早再去添妝,正商量著給忍冬姐姐添什麽好呢。”


    溫彩笑著,指著她道:“添得好些,忍冬配了人,是要到夫人跟前服侍的。”


    丫頭應了。


    徐氏跟前服侍的得力下人,可不就是半個主子了,要讓忍冬在徐氏跟前說好話,怕這禮還不能省了。


    溫翠道:“這般說來,回頭我和小環也得備份禮才行。”


    溫翡道:“回頭我也隨一份吧。”


    她們都是庶女,哪裏有什麽像樣的東西。她們不是給忍冬麵子,而是因為徐氏。


    用過了午宴,丫頭、婆子清掃了涼亭,幾人坐著吃茶,又說了一陣話,溫翠讓小環去給忍冬添妝。


    溫翡也隨了一份子。


    溫綠見她們都給了,拉了溫翠去一邊說話,瞧模樣是跟溫翠借銀子。


    這邊,溫彩默默地瞧在眼裏,讓粗使丫頭回去找麻嬤嬤預備了三塊衣料。


    溫彩隻讓丫頭直接把東西送到溫府的馬車上。


    未時二刻,溫赤、溫黧告辭離了桂堂,溫翠姐妹也離去了。


    待姐妹三人上了馬車,才聽同來的婆子道:“六小姐給三位小姐備了三塊衣料。”


    溫翡心下一樂,來一趟還有禮物收。


    馬車裏整齊地疊著三塊衣料,有嫩黃色的、有秋香色的,還有一塊粉紅色的,花樣也清新入目。


    溫綠不由驚呼一聲,“沒想到六姐姐這般仁義。”


    溫翠輕聲道:“既是她給的,我們收下就是,隻是莫得了人的好,又跟在背後說人壞話,這樣就太沒良心了。”


    溫翡連聲應是。


    溫綠兩頰發燙,這話溫翠像說她的。


    她怯怯地道:“我再不會跟著五姐混說六姐姐的壞話了。”


    “說話行事憑良心。”溫翠再不多說。


    她一挑簾子,便見溫黧夫婦似心情不錯,還看到溫黧妻拿了隻包袱,瞧裏麵的東西像是衣裳布料之類。


    第126章養父妾


    桂堂,徐氏正責備著徐太太。


    “娘也真是,你和二妹今兒鬧的哪出,一個借錢,一個還錢。”


    徐太太尷尬一笑,“我這不是怕你難做,要是個個都來借錢,可如何了得。當著溫家人的麵好歹把錢還上,免得讓人小瞧了徐家,也免得讓溫家人有樣學樣。”她們借錢是還了的。可溫家人對溫青兄妹一日三變的態度,徐太太甚是不喜。


    徐氏問:“二妹買的那處院子,你瞧過了。”


    “地兒夠大,抵兩個桂堂這般大,可那房屋著實太舊了些,偏衛成和蘭香兩個瞧著好。蘭貞,回頭他們開了鏢行,你與大女婿好好說,給他們介紹些生意,若沒生意,他們一家子可怎麽過,所有銀錢都投進去了。”


    “我心裏有數。”


    徐氏輕歎了一聲。


    徐蘭香和衛成都是能吃苦的人,既然開了鏢行,就會堅持下去。鏢師物色好了,有十二,有八個是早前上過北疆戰場的,另有四位鏢師在京城小有名氣,早前也是幹過這行的。另又雇用了車夫、跑腿的小廝、夥計等,還新買了三個婆子、丫頭來服侍。


    接下來的日子,徐蘭香夫婦忙著拾掇新買的院子,又是修繕屋頂,增添瓦片,又是修門窗、打家具等,兩個年幼的孩子就托給了徐太太照看,兩個人早出晚歸地忙碌開了。


    溫黧妻憶起徐太太還錢的事,不由得想笑:“當我們都是傻的瞧不出來,分明是見我們在那兒,故意做出來的。以往借了錢還與沒還卻不一定呢,徐家的有甚家底我們還不知道,便是一千兩銀子就算是多說了,可那院子卻得好幾千兩銀子,分明就是仗了大哥才買的。”


    溫黧也讚同她的看法,“大哥說了會幫扶我們的,我們先回西山縣,把姨娘也帶上。”


    到了那邊,好過一大家人擠住在溫府。


    溫黧願意回去,溫黧妻也是願意的,到了西山縣她也能說話主事,總比在京城要自在。


    杜鵑在黃昏時分才歸來,一回來就撫案繪了幾樣狩獵服式樣。


    “小姐,這是我在百貨行,還有各大繡莊裏瞧見了,近來買狩獵服的人很多,男子的、女子的都有。”


    溫彩看了良久,有了這個,她就能繪出既新穎又能被人接受的新款狩獵服。


    入夜後,溫彩坐在案前,用心繪出女子狩獵服的式樣,有點像翁美玲版黃蓉所穿的服飾,束衣長袖,下身是成膝的裙擺,褲腿即寬鬆又不累贅,在式樣上有了女子的清靈、輕盈、飄逸之美,衣袖一改廣袖式樣,改成了窄袖。


    這時代,竟然沒有箭袖,那麽就在男子的狩獵服上加上,設計的是祥雲海浪圖案,這樣又美又漂亮,看著她自己設計好的狩獵服,怎麽瞧都有幾分清朝服飾的味道,看著顯得不淪不類,又加了京城流行狩獵服飾


    款樣,反複修改了一番,才終算是滿了。


    護院、小廝的狩獵服又進行了一番調整。


    丫頭們的也進行了修改,最後就算成了。


    次日一早,當杜鵑上樓時,就看到桌案上已經設計好的新式狩獵服模樣。


    杜鵑道:“二位小姐與候爺的服飾繁複些,旁的倒是容易做,現在我們府有縫衣機,最多兩日就弄好了。”


    聲音雖小,卻驚醒了溫彩。


    “你覺得式樣如何?能接受麽?”


    “挺好看,隻是候爺狩獵服上那種花紋顯得有些怪異。”


    “那叫箭袖,是專為狩獵、射箭時設計的。”


    “聽你這麽一說,倒是極好。奴婢先把下人們的送過去,讓他們選了布料先做上,至於候爺和小姐的,奴婢得照著式樣把圖繪下來。”


    她得把這款式增添到《服飾圖譜》裏頭。


    以備他日所用,上回溫彩就誇杜鵑做的那個圖譜不錯,就是溫彩送給田耀祖的那本。


    十月十六日,忍冬嫁給汪大寶為妻,婚宴在府中北邊僻靜小院裏辦的。


    汪管家的弟弟也特意從西山縣趕來吃喜酒,隨帶把他小兒子三毛給帶到京城來,想讓汪管家在鎮遠候府給汪三毛謀個差事。


    汪二叔回了鄉下莊子裏莊頭,又請人在莊子外頭給汪老管家建農宅,修的全是時新的磚瓦房,先請了風水先生選地,又請了匠人平整宅基地,而今已經開始動工了。汪二嬸留在鄉下照看著工期,大毛、二毛也在那邊幫忙,因家裏人多,想把屋子建寬敞些。


    汪管家含著淺笑,聽汪二叔說著老家的情況。


    “待大寶的婚事辦完,你去拜見一下候爺和夫人,小姐愛吃莊子上的番薯幹,都帶來了。”


    “哥放心,是我媳婦親手做的,全是照著小姐的口味烤的,又脆又甜,小姐一準兒的喜歡。”


    汪管家道:“十九日一早,溫府那邊有兩位爺要回西山縣,你跟他們一道走。三毛先留下來,我替你照看著,比在鄉下閑了學壞的強。小姐偷偷塞給了我二千兩銀票,說是一千兩給大寶辦婚事用的,一千兩是給你和爹的,你拿了銀子,看新屋建成了,家裏還差什麽都補齊了。小姐還說,爹辛苦了一輩子,該享清福了,你給爹再買幾個小人服侍著。如今,爹和大毛都脫了奴籍,算是良民了。可是候爺和小姐對咱們有恩,人要講良心,你在莊子當莊頭,也要用心用力,莫要做那種違背良心的事……”


    汪二叔含笑應下。也不妄他們祖孫幾代服侍著溫家人,“大哥,要不再置五十畝良田。大毛該說親了。鄰裏鄉親聽說父親和大毛脫奴籍的不少,近來又有人瞧咱們家建屋,倒提了幾個莊戶人家的姑娘。我和娘子拿不定主意,想請大哥幫拿個主意訂下一門親事。”


    汪管家道:“你與弟妹商量著訂吧,人要勤快,心地要好,還得對長輩孝順,爹是回鄉安享晚年的,可不是受氣的,要是娶個不懂事的進門,可不是讓爹著急。”


    “是,我心裏有數,一準替大毛娶個溫順賢惠的。”


    兄弟倆閑話了大半晌,汪管家因有差事,就讓汪大寶陪著汪二叔父子。


    汪三毛第一次來京城,見著什麽都新奇,又見著這府裏的丫頭、婆子個頂個的衣著光鮮體麵,越發有些不想回西山縣。


    忍冬與汪大寶的婚宴辦得很體麵,府裏人,也有府外交好的下人過來吃喜酒。溫府那邊知是汪管家娶兒媳婦也來了人,就連溫二老爺也送來了賀禮過來,竟滿滿地坐了近二十桌,但這酒席的錢都是汪管家夫婦自己出的,就連廚房也是在北邊僻靜小院裏臨時搭建的。


    十月十九日,汪管家送了汪二叔離開,而忍冬也到了桂堂當差,頂的是管事嫂子的差使,但她又與杜七嬸不同,杜七嬸是幫著徐氏打理內宅,而忍冬則幫著徐氏打理田莊、店鋪上的事,要負責查看店鋪生意等。


    忍冬原是孤女,記不得自己的姓氏,早前的姓氏也是前一位主家賞賜的,而今眾人都喚她一聲“汪嫂子”,忍冬這個名漸漸知道的人越來越少了。


    溫青要隨駕秋狩,溫彩和徐蘭芝也要同往,同去的護院、小廝也都挑出來了,麻嬤嬤因年紀大了,留在安然閣,溫彩隻帶杜鵑和銀翹兩個去,徐蘭芝那邊也隻帶一個丫頭,又另帶了一個會煮飯的廚娘,兩個廚房跑腿的小廝,旁的都是會武功的護院、小廝。


    麻嬤嬤喚了杜鵑和銀翹,正與她們叮囑“在外頭要少說話多幹事,銀翹,尤其是你那性子,都給我收斂著些,莫要在外頭惹了閑話。”


    銀翹、茉莉和冬葵都想跟著去,最後由溫彩想的法子,讓她們三個抽簽,掐了幾根草葉兒來,誰的最長就由誰去。


    結果可想而知。


    茉莉和冬葵懷疑有詐,細細地檢查了一番,確定無誤輕歎一聲“我們運氣不如她。”近午時分,溫彤在父兄護送下到了鎮遠候府,何氏生怕她誤了明兒一早出行的時辰,早早把人送到鎮遠候府來。


    一起來的,還是溫子群的寵妾七姨娘母子,七姨娘挺著大肚子,手裏牽著隻得兩三歲的大房九爺溫縹,那孩子長得粉妝玉琢一般。


    而今兒正巧逢日曜日,溫青沒在軍中坐班,一早就在家裏拾掇明日隨駕秋狩的行李。


    溫彩心疼徐氏有了身孕,受不得操勞,與徐蘭芝、徐太太正在二門處看著小廝、護衛、丫頭們備東西,將一樣樣都抬到馬車上。


    待溫彩聽到門上的婆子說時,便看到溫子群走在前頭,後麵跟了溫墨,然後是穿著一身淺紫色冬袍的溫彤,身上戴著一套體麵的赤金紅瑪瑙頭麵,挽著好看的發髻。


    溫彩向溫子群欠身行禮,語調柔和地喚了聲“父親來了。”


    “隨駕秋狩乃是大事,我有些不放心,瞧你們可都預備好了。”


    溫彩道:“備了三頂帳篷,哥哥與護院們擠一頂,做飯的婆子與小廝擠一頂,我與芝姐姐又服侍丫頭擠一頂,怕是四姐姐還得另備一頂才好。父親,大管家也是盡了力,近來采買帳篷的人太多,隻買到三頂。”


    溫彤咬了咬唇,溫彩分明是不想與她一頂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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