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拿著厚厚的銀票,嘴裏囁嚅道:“這麽多銀票,一下子這麽多……還有那麽多田莊……”


    什麽是大家閨秀,像溫彩這樣的才算啊。不愧是西山縣出名賢婦、節婦汪氏一手教\養大的,竟是如此厲害,光是五家店鋪就賺了這麽多錢。


    溫彩吐了口氣,“嫂嫂不好挑新管事人選,就交給府裏的大管家、二管家來,汪二管家原是祖母的陪房後人,是信得過的。”


    徐嬤嬤進來就見徐氏捧著一疊銀票,一問之後,才知是這三個月賺的銀子。


    溫彩繼續道:“每處店鋪就配兩名或三名候補管事,誰學得好、學得快,誰就接任,剩下的人則依舊留在鋪子上。姣”


    徐嬤嬤心頭一樂,她知道溫彩又給了徐氏田莊、店鋪的事兒,沒想這前頭店鋪的房契剛拿到,後頭就一下子有了這麽多銀子的收益。


    見鋪子上賺了這麽多錢,徐嬤嬤道:“小姐,我家小子也會識些字,亦會些工夫,能做管事麽?秈”


    “能不能做管事,端看他自個學得如何?”


    徐氏笑了一下,“妹妹今兒還去外頭查看店鋪生意?”


    溫彩凝了片刻,“原是要出去的,可我還是陪陪嫂嫂。我想把生意不好的店鋪轉賣了,另挑一處旺街旺鋪的店鋪開點心鋪子。”


    徐氏對生意上的事不懂,隻是笑著,“原是夫君想讓妹妹在婆家風光些,到頭來倒是我們得了好處。”


    隻是溫彩手頭的產業著實太多了,雖然給了徐氏一些,徐氏卻想要更多。她早前嫉妒溫青對溫彩的好,也嫉妒溫彩能得汪氏手把手的教導,更嫉妒溫彩這樣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京城書香閨秀。可麵上,她不能將自己的半分嫉妒表露出來。


    “嫂嫂快別這麽說,都是一家人呢,鋪子上的人原是我的,你還得有自己的管事才好。”溫彩斂住笑意,“這事兒,嫂嫂和徐嬤嬤知曉就好,切莫讓冷家知道,也休讓外人知曉,免得節外生枝。”


    徐氏道:“我知道分寸的。”又望向徐嬤嬤。


    徐嬤嬤又承諾了不會在外亂說話。


    徐氏的日子好過了,徐嬤嬤也就好過了,至少往後再不用擔驚生怕,挨餓受冷。


    徐氏原不許溫彩再出去,一看鋪子上賺了這麽多銀子,又催著溫彩出去看看鋪子上的生意。


    溫彩經不住她再三催促,隻得與杜鵑又出去了。


    她們一走,徐嬤嬤難耐喜色地道:“夫人,這小姐還真是能幹,五家鋪子三個月就賺這麽多銀子。”


    徐氏心下愧疚得很,“比我們陪嫁給她的十幾家鋪子賺得還多一倍呢,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和候爺待小姐好,小姐也待你們好,瞧著是你們給小姐添了嫁妝,如今算來,倒是你和候爺賺了。小姐給你的田莊比你陪嫁的地段要好,又是早前養過好些年的,全是良田。小姐給你的店鋪……”正因為如此,徐氏心裏才難受些,覺得溫彩擔得溫青對她的好。她咬了咬唇,“溫家好好的女兒,就嫁給冷昭那樣的人。冷昭至今還放不下蕭彩雲呢。”


    徐嬤嬤道:“小姐還沒及笄,也沒與冷候爺圓房……若是能和離就好了,這樣小姐就不必在冷家受委屈。”


    徐氏眼睛一亮,她是從邊城回來的,在邊城若是丈夫死了,寡婦另嫁的比比皆是,也沒人計較什麽女子就必須從一而終,在邊城那樣的地方,女人就是奇缺寶貝。若是像溫彩這樣容貌不差,又能幹賢惠的,就更好找夫婿了。


    “候爺也是想過的,可冷昭非把妹妹帶回去不可,想起這事我就心煩得緊呢,我們溫家好好的小姐,總不能被那等人給誤了。”


    在溫青眼裏,溫彩就是世間難得的寶貝,而冷昭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怎麽看,冷昭都配不上他妹妹。


    久而久之,竟連徐氏也是這樣看待的。


    徐氏道:“回頭,你與二管家說說,讓他派人把冷候爺盯緊了,看看這些日子他在做什麽?隻要他冷昭有半點不是,我就讓他與妹妹和離。”


    若是溫彩對冷昭有情當另作計較,可溫彩的言辭之間分明沒把冷家當回事,似乎也沒有久留冷府的意思。


    *


    溫彩乘著馬車到了街上,這是京城最繁華的旺國街、興國街,能在這兩條街上做生意的,都是京城權貴家的夫人、太太。


    “杜鵑,我們去瞧過候爺陪嫁的鋪子地段,再看看各家生意。”


    杜鵑與車夫說了,穿過旺國街就到了溫青給的陪嫁店鋪,這是一家雜貨鋪,隻得一家鋪麵,鋪子擺設陳舊,從文房四寶到油鹽醬醋一應俱全。


    杜鵑飛快地拿出一本簿子,道:“奴婢查了近半年的賬目,半年統共賺了十二兩又三百文一十七文錢,除去給鋪子管事的月例,還有六兩又一十七文錢。”


    一個月就賺了一兩銀子,這樣的鋪子留著作甚?


    溫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雜貨鋪的管事瞧,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子,瞧上去約


    莫有二十歲上下,對上門的顧客很是熱情,人長得很憨厚可靠。


    杜鵑又取了另一個簿子,繼續道:“這處的管事喚作牛大郎,小姐十歲那年,西北黃河泛濫,他隨著家人/流落到西山縣,是小姐救了他身染重病的祖母,後來他便自賣進了汪家,他家是汪家田莊上的佃戶,人倒還老實可靠,早前他不會識字,但會算賬,後來免強學了些記賬的本事。他記的賬簿上,全是別字,要不是他解釋,連奴婢都看不懂。”


    “不會認字,為了記賬硬是學會,此人勤奮懇學,確有可取之處。同樣是雜貨鋪,許多人就願意在他這裏買東西,可見牛大郎是個信得過的。這處店子離興國街毗鄰,原可改作旁的生意,隻得一間鋪麵,做什麽生意都不方便,隻能變賣。”


    杜鵑道:“這個地段若將鋪子賃出去,一個月也得有五兩銀子的收入。”


    總的來說,這家雜貨鋪還是虧了,每月賺的銀子還不如賃出去得的多。


    溫彩的眼睛眼觀八方,正細細地留意周圍的店鋪,哪家生意如何都落在眼裏。


    杜鵑輕聲道:“再拐一個彎,又有一家候爺陪嫁的鋪子,是個糧油鋪子。”


    她們主仆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而身後不遠處,慕容恒亦坐在一輛尋常馬車,正讓二安子趕馬,一路小心地跟隨著溫彩。


    她每走一程就停下來,眼睛看著一家鋪子,不需要問,那鋪子定是她的,似在留意那裏的生意。


    直至近了晌午,溫彩將溫青陪嫁給她的九家鋪子都瞧了一遍,還想繼續走,隻見一個小廝打扮的人近了跟前,抱拳道:“溫小姐,我家主子有請!我家主子說,這是前兒與溫小姐約好的。”


    前兒……


    溫彩心下一凝,莫不是慕容恒。


    “他人在哪兒?”


    “六福酒樓雅間。”


    溫彩對杜鵑道:“去六福酒樓。”


    九家鋪子,有六家的生意都不好,除了三家因鋪麵小必須得轉賣外,另外三家也是改做旁的生意才有出路。又有三家勉強能做得走,這個做得走不過每月的盈利能比房租高一倍,這對溫彩來說也是需要改進的。


    六福酒樓一雅間內,慕容恒雙手負後,站在窗前看著街上的風景,遠遠就瞧見她的馬車了,她並不是玩,而是在查看她手中店鋪的生意,可那幾處,都是尋常的店鋪,並沒有什麽過人之處。


    二安子快走幾步,“主子,人到了!”


    她一襲素雅的衣裙,頭上戴了一頂紗帷帽。


    慕容恒指了一下繡杌。


    溫彩對杜鵑道:“你在外頭候著。”


    杜鵑應聲“是”。


    溫彩揭起紗帷,給自己倒了一盞茶,道:“殿下想好了?”


    “十萬兩銀票我帶來了,但是我如何相信你有能力還我銀子,就憑你手頭那些一月賺幾十兩、一百兩的鋪子?”


    溫彩不語。


    他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每次都是五千、一萬兩的銀票。


    溫彩對外頭朗聲道:“杜鵑,你回一趟冷府,把我屋裏那隻紫紅色帶鎖的妝盒取來,記住了,讓杜七嬸給你取。”


    沒有能力還他的銀子,他可就不借了。


    總不能讓自己的銀子打了水漂。


    溫彩喝畢茶,站在窗前看著外頭的風光,溫青陪嫁的鋪子都是不好的,瞧得出來,有幾家還是臨時買下的,聽說連那店鋪上的管事還是上家的管事,隻等她挑了自己的管事便離開。


    溫青和徐氏都不是善於賺錢做生意的人,那鋪子顯然買貴了。


    溫彩打破了寧靜,“家裏的東西都置備齊了?”


    “是。家具、物件都是我求了嫡母備的,全是六成新的。”


    雖是舊的,有了總比沒有的強。


    “昨兒撒了花種、撒了菜種,等秋雨過後,想來蘿卜、白菜和豌豆就會發芽了。”


    一日的時間,他就做了這麽多。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起來。


    大半個時辰後,杜鵑回來了。


    溫彩取了鑰匙,打開紫色錦盒,她從裏麵取出一張房契。


    “百貨行!”


    不錯,這是京城最大的雜貨行,之所稱為行,是因為這家在旺國和興國街交叉的十字路口,京城一直有傳言,說這家的東家乃是當朝某位權貴,甚至有人猜測說是大皇子慕容慬。


    百貨行很大,樓下是六間門麵的鋪子,樓上還有六間,從吃的、用的到穿的,在這裏能買到從海外來的首飾、鏡子、玻璃燈罩,甚至還能在這裏買到從波斯來的地毯……


    別家沒有的,百貨行有。


    這是整個京城貨物最齊全的地方,不僅有死物還有活物,這裏每日有新鮮的魚,這些魚養在萬貨行後麵的一個池子裏,那池子設置巧妙,水也是循環流動的,京城許多酒樓都從萬貨行裏買魚,但前提時,他們得提前訂貨。<


    慕容恒很是吃驚,他想溫彩會與他證明什麽,但卻沒想到,萬貨行會是溫彩的產業,“我聽說萬貨行是兩年前開的?”


    溫彩點頭,並不否認。


    也就是說,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


    汪氏究竟是個怎樣的婦人,她的兩個兒子個個出色,她親自教\養的孫兒也成了鎮遠候,就連溫彩也是這等出色。


    “那麽現在,你願意借銀子給我了麽?”


    慕容恒勾唇,帶了兩分笑意。


    這是她第一次看他笑,這樣的笑如初春的第一場雪,雖很寒冷,卻自有一種來自春天的溫暖,這樣的笑就似白雪世界裏的一枝報春紅梅。


    他把銀票遞到了溫彩的手裏。


    溫彩一張張地看罷,在看上麵的印鑒,也在分別銀票的真偽。


    “你擔心是假的?”


    “小心行得萬年船。”溫彩淡淡地吐出這句話。


    驗罷之後,她又數了一遍。


    慕容恒道:“說好的,我們得立契。”


    “這是自然。”


    “你是否能告訴我,你有多少鋪子,如此我才知道自己一月能分多少銀子。”


    一下子借十萬兩銀票,如果不是做極大的生意,哪裏需要借這麽多銀子。


    慕容恒今兒跟蹤溫彩大半日,見他輕車熟路地穿街過巷,似在摸每家店鋪的生意情況。


    “好說。”溫彩依舊神色淡然,“請柳家大牙行的柳大東家來,他的為人,整個京城無論官家、商家都信得過。”


    牙行,除了做一些買賣下人、幫人物色好店鋪、田地、房屋外,有時候也給人做見證人,而這做見證人的首先得立身正,為人正直,且在行內有威信,方成。


    柳家大牙行是京城幾大牙行之一,而柳大東家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原考中過功名,是舉人老爺,在文人裏頗有幾名聲望,若未入仕,家中的生意做得不小。


    “好。”他說得幹脆,當即讓二安子去柳家大牙行請人,一麵又讓店家預備了筆墨。


    溫彩把萬貨行的房契擱好。


    隻聽慕容恒道:“那房契上的日期是三年前。杜萍,是你的母親?”


    “正是。”


    她竟寫了她死去母親的名字。


    “若是寫哥哥的名字,少不得要被父親、繼母以哥哥不在為由接掌過去,若是寫的我母親名字,那麽我便可以繼續打理。世人都知道,杜家早前是家道中落,可是十三年前,我舅舅高中二榜進士入仕為官,就在十年前,他曾給我娘添補過一回嫁妝,裏麵有田莊、有鋪子,若是寫我娘的母親,可以說是我用我娘的嫁妝賺出來的。”


    慕容恒回想百貨行,裏麵的擺設很奇巧,有“胭脂水粉區”、“布料衣裳區”、“食材區”……甚至還有“果蔬區”,“首飾區”等,式樣全,價格公道,每區都有一個小管事,又有男女店員,比如賣胭脂水粉的就是兩個年輕的丫頭,年紀在十七八歲,嘴兒甜,態度又熱情,還精通女容妝扮,偶爾還給人化妝等。


    水產區,則設在萬貨行的後麵,那裏有兩個巨大的石砌池子,池子上搭有木橋,拿著兜網撐著竹杆就能捕捉到自己選中的魚,一側還有專門剖魚、殺魚的小二,或切塊,或切片,能按照顧客的需要切成你所需的樣子。


    不僅是如此,水產區的小管事還會售賣烹飪魚肉的調料,甚至還會與你講敘如何烹飪才能吃到最美味的魚。


    後頭還有一間屋,裏麵是專門存放雞鴨、兔子等活物的,也是會包管殺。


    但需要一隻另收六文錢的費用,將你所需的東西處理得幹幹淨淨,再按照顧客的要求切塊。要湊足十萬兩銀子,慕容恒也費了些勁兒。


    慕容恒問道:“你接下來做什麽?”


    “開一家全京城最好、最大的妝容館,替各家夫人、小姐們設計最美最精致的妝容、發飾,還配各式的衣裙,力爭把每一個女子都打扮最特別、也最美的人。”溫彩勾唇一笑,燦爛如昔,“四殿下既然問了,那麽就得幫一個忙,幫我尋到合適的鋪麵,至於房契,可先寫你的名字。”


    “你想要多大的?”


    溫彩沉吟了片刻,“至少得有三間鋪麵,或為二層小樓,或鋪麵後頭另帶一個小院子最好。買好了鋪麵,我得按照自己的風格來裝修,這裝修的費用不會用比新建一座新屋更少。”


    慕容恒心下微沉,他找房子、再寫他的名字,這鋪麵且不成他買的,他手頭的銀錢可不多。“我幫你找鋪麵,但旁人一則都由你做主,鋪麵不必寫我的名字。”


    她早晚是要離開冷家的,在離開冷家前,她還不想讓冷家人知曉自己手頭握有幾大賺錢的大店鋪,無論是哪一家大店鋪拿出來都能抵別人幾十家鋪子的盈利。


    溫彩取了筆,蘸了墨汁,用硬筆寫了《契約》,上頭寫了她與慕容恒從本月起就百貨行的利潤三七分成等,若溫彩他日再新開店鋪


    或新增其他生意,也會與慕容恒共享利益等等,上麵又列舉了處叫“錦園”的地方,而此地位於京城南郊五裏地柳樹鎮上。


    《契約》上明析了各自雙方的權利和責任,慕容恒的責任是“二東家慕容恒必須襄助大東家溫彩籌措資金,但二東家以無息方式借與大東家,大東家必須在相約期限內按期歸還銀錢,逾期計取利銀。”


    “大東家溫彩身為女子,不方便處理事務時,將由二東家慕容恒出麵或派人出麵處理複雜和不可預知的事務,比如遇人挑恤、刁難等等……”


    慕容恒可是皇子,就算不得寵,但身份還在那兒,不看僧麵看佛麵,誰吃飽了撐著來刁難他,這也是溫彩要借用的東方之勢。


    “若溫彩他日增加生意,雙方可協商《續補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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