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如此著急,可是本督來晚了?”,施醉卿人未到,聲先到,杜太後一怔,和寧姑姑對看一眼,知那丫鬟,定是失敗了。


    杜太後身子一軟坐在椅子裏,施醉卿負手走了進來,而那丫鬟,正被冷飛流的破刀架著。


    杜太後強作鎮定地起身,“督主這是做什麽?”


    施醉卿退開身,將身後的丫鬟讓了出來,“今日本督府上遇刺,刺客揚言是太後宮中的人,為了證明太後清白,本督將人押來,和太後對個質。”


    杜太後看向那丫鬟,那丫鬟微微抬眼,輕輕搖了搖頭,似在向杜太後傳達著什麽訊息,而施醉卿如願見到了杜太後似失落似鬆了一口氣的複雜表情。


    杜太後對施醉卿道:“這的確是哀家宮中的人,哀家在宮中四麵環敵,處處多得督主照拂,這丫頭哀家身邊最機靈的,所以哀家想將她送到督主身邊,伺候督主,興許是有些緊張,這才冒犯了督主,被督主當成刺客了。”


    施醉卿似笑非笑盯著杜皇後,“是麽?可本督怎麽就覺得,她是居心不良呢?”


    施醉卿此話,擺明了是不會輕易將今日的事揭過去。


    那丫鬟眸子一轉,似下定了眸中決心下跪道:“太後娘娘一片好心,是婢子弄巧成拙,有負重托,愧對太後的信任,讓太後與督主產生罅隙,婢子願以死賠罪。”


    話落,猛然用力撞在殿中的黃金岸上,頓時血流如注,當場斃命。


    杜太後身形一晃,跌坐在榻上。


    她當初將這丫頭挑出來潛入千歲府邸,就是看中了她的忠心,可不曾想,這丫頭竟以死來保全她。


    施醉卿見人死了,神色更沉,道:“想來是本督多心了。”


    她帶著人告辭而去,留下杜皇後怔怔地僵在榻上。


    寧姑姑歎了一口氣,喚了人進來收拾殘局。


    “娘娘,你該死心了。”,寧姑姑歎息道:“施醉卿是個閹人,不可能會是娘娘要找的人。”


    “可她是蘇直領養的義子,蘇直性情一向冷淡,為什麽要無緣無故領養一個孩子?”,杜太後顫抖地拉住寧姑姑的手,“寧兒,你說,會不會是因為……”


    “娘娘。”,寧姑姑用力握緊杜太後的手,沉了沉聲,“娘娘,你不能再有這種心思,否則遲早會為你招來殺身之禍。”


    “不……”,杜太後神色痛苦,“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再想,如今總算有點眉目了,你怎能讓我放棄?”


    “娘娘,你清醒點,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寧姑姑理智地說道:“現在朝中宮中局勢,娘娘你也看在眼中,施醉卿一手遮天,與長陵王殿下勢同水火,與您也勢必要成為敵人,你若在這時候對她有了不該有的心思,今後如何自處?”


    杜太後疲憊地搖著頭,“我為了杜家,為了能在宮中站穩腳跟,已經失去太多了,我沒有一天快樂過,寧兒,如果施醉卿真的是她,我……”


    “娘娘,你要如何?”,寧姑姑沉眉問道:“方才潔兒臨死前已經確定了施醉卿身上並無胎記,所以施醉卿並不是娘娘要找的人,娘娘,你何須庸人自擾。”


    “如果她不是,這一切怎麽說得通?”


    寧姑姑長歎了一聲,“也許是施醉卿見過她,也許施醉卿無意中從別處看見了這花,但不管如何,娘娘你要記住,你不能再走錯一步棋,否則滿盤皆輸,這個代價,娘娘你承受不起。”


    杜皇後神色哀戚,寧姑姑見狀,心中微微的泛疼,語氣柔軟了下來,“娘娘太監領養義子在宮中並不是什麽稀罕事,蘇直也怕百年之後無人送終,領養一個義子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再為這件事煩心了。”


    “不,我心裏有預感,寧姑姑,你讓人仔細去查查,蘇直是從哪裏將施醉卿抱回來的。”,她一定要確認這件事,一個細枝末節都不能放過。


    “娘娘,施醉卿生性多疑,今日這事一過,施醉卿對此事必定有所懷疑,若此時我們再有動作,施醉卿定會將目光放到鳳陽宮來,我們不能自亂陣腳。”,寧姑姑安撫情緒激動的杜太後,“而且大司寇,定不會希望娘娘你去找這個人。”


    寧姑姑站了起來,聲音冷厲了幾分,“娘娘,這個人,不但不能找,即便找到,也必須殺,否則必成後患。”


    ……


    而另一邊,離宮的施醉卿也在深思今日杜太後的種種反應。


    宮女潔兒被施醉卿抓住,並未當場自盡,而是等到了鳳陽宮才自戕,她不是怕死,而是為了活著見到杜太後,將她所打探到的消息告知杜太後。


    杜太後接到潔兒傳達的訊息,那複雜而強烈的情緒讓施醉卿疑惑不已。


    她的手忍不住爬上自己的肩膀,向背脊延伸。


    那一朵花,到底代表著什麽,竟能讓馳騁九州的戰將癡守大漠十八年,竟能讓一向沉穩冷靜的杜太後臉色瞬變……


    施醉卿心中冷岑,若有一天,這世上當真出現那一個人,是否要將她的後半生徹底顛覆?


    肩輿平穩地駛出森嚴的宮門,瑾煙抬頭望見施醉卿沉吟的麵龐,心中也感到幾絲異樣。


    施醉卿今日的種種反常,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入了寬敞大道之上,施醉卿下轎徒行,偶然間路過臨江仙樓,這冬日裏嚴寒緋冷,冷清寂涼,可樓中卻一派向榮之聲,放曠詩酒之聲熱鬧非凡。


    臨江仙倚將而建,於樓層之中憑欄遠眺,便能見遠處護城河浩淼的江流,詩情畫意,曆來是文人騷客的向往之地,而從這樓中,也的確出了不少聞名天下的大才子。


    但近些年來,其昂貴的進門價顯然已是被貴族子弟壟斷,所以這臨江仙樓,一向是大都名門子弟的聚集地。


    在這嚴寒冬日,前來此地吟詩作對的公子哥兒,依舊不減,誰都希冀自己的詩文能在樓中大放異彩,從此名揚天下,封侯拜相,永留青史。


    而長陵王寂孜笙,無疑就是這些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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