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彭城河上遊水勢較淺,其中境況可一覽無餘,屬下們都已仔細搜查,一無所獲,唯有這下遊的低窪深塘,水底泥沙沉積情況凶險,無人敢下河一探深淺,所以屬下猜測,督主的金身像,應當就在這深窪裏。”


    上遊坡勢教陡,而下遊地勢則較為平坦,又有這一出低窪作為轉著,金身像不可能被衝得太遠。


    “找幾個會潛水的,下到河裏看看。”,施醉卿負手立在河岸上。


    衛長領命,找了幾個水中好手,做好安全措施後,衝入了寒冷的江水裏。


    岸上的百姓都翹首以盼,十二府衛的辦事能力,自然不是他們這些尋常百姓能比的。


    施醉卿的目光盯著江麵上,紫衣被江岸上的冷風拂起,她垂下的半邊長發邪魅而冷鬱,令一直對她橫眉豎眼的寂孜笙心中寒氣更甚。


    良久之後,十二府衛從江麵破水而出,“督主,金身像已找到,但被泥沙掩埋,想要撈起,隻怕有些難度。”


    寂孜笙哼笑了一聲,“督主能不費舉手之勞便能拿下敦商國,而今不過是從河中撈一尊塑像,想必是不會難倒督主的。”


    施醉卿撥了手套拿給一旁的瑾煙,手指在自己的發間上纏了幾下,沉吟良久,道:“來人,去劃兩艘大船來,裝滿泥沙。”


    寂孜笙見施醉卿如此自信,心中有幾分不確定——難道施醉卿還真有辦法不成?


    他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劃來的兩艘大船之上,施醉卿讓十二府衛將兩艘船並排拴緊,再在兩艘船間搭了一塊木板,拴上繩子,讓人再沉入水底,將繩索的另一端拴在金身像上。


    施醉卿做這一切讓眾人摸不著頭腦,寂孜笙問道:“施醉卿,你玩什麽把戲?”


    施醉卿不搭理寂孜笙,隻是讓十二府衛將船中的泥沙鏟出,船身慢慢地從水中往上浮,眾人望見木板間的繩子越繃越緊,底下似有千斤重的負擔,終於明白施醉卿的用意,心中紛紛讚歎不已。


    當金身像一點一點從泥沙中拔起,十二府衛齊力將兩艘大船劃回了岸邊,從水中將那金身像拉了出來。


    岸邊響起了陣陣喝彩聲,寂孜笙抿了抿唇,神色幾分壓抑,“想不到你還真有辦法。”


    “本督書讀得不多,不會吟詩作對鬥酒風流,也就隻會這點雕蟲小技了。”,施醉卿對寂孜笙笑道:“王爺不必煩惱,都說吃什麽補什麽,王爺平日裏大魚大肉的,想來是沒有吃過魚頭了,往後記得多吃些,這心眼兒自然就長回來了。”


    “你——”,寂孜笙惱怒不已,而這時,岸上的議論聲陡然高漲起來,寂孜笙的注意力被轉移,將那目光投向了從河底被撈起來的金身像上,眼中滿是詫異。


    “怎麽會……”


    施醉卿從巨岩上跳下,圍著那從泥沙中被拖出來的“金身像”轉了一圈,“長陵王,這就是你說的贓物?”


    寂孜笙震驚的神色一點一點收回來。


    所謂金身像,不過就是一尊灰漿凝成的雕塑,全身上下,根本連點“金”的影子都看不到,想來不過是在灰漿雕塑外鍍上了一層類似於金的膠凝材料,而因為這是官方立在橋頭的,所以平日裏彭城的百姓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又怎會看出這金身像上的貓膩?


    這次彭城河大橋坍塌,金身像被河水衝刷得厲害,這才將假金刮去,露出了本來麵目。


    施醉卿這人在大都的所作所為,他是再清楚不夠,她若是要給自己立金身像,那必定是真金白銀,絕不會虧待了自己用假金,所以,說施醉卿貪汙了朝廷撥出的款項來為自己立功德像,根本就是說不通。


    施醉卿這時似笑非笑望著重傷的韓知州,“韓知州,這就是你為本督立的金身像?”


    韓知州麵色古怪,施醉卿目光直直地看著他,“本督惡名昭彰,沒什麽好否認的,但本督最恨別人借著東廠之名橫行無忌,韓知州,你倒是給本督說說,這金身像是何人讓立的?”


    “是……是李秀李大人……”,韓知州道。


    “彭城河大橋既然是李大人監察修建,那這橋上本應立他的功德像才是,如今卻將這名揚千古的機會留給了本督,可見這李大人,真是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啊,本督此次回到大都,定要好生去會會才是……”


    寂孜笙即便再遲鈍,也算是看出了彭城河大橋中的貓膩,若是跟李秀扯上關係,自然就跟他三哥有關係,寂晟軒野心勃勃,吞下這筆巨款無非就是為了疏通朝中關係,這件事再讓施醉卿深入下去,被牽扯進去的,不止是寂晟軒,而是整個皇室的聲譽。


    寂孜笙眉目思索了幾下,即刻道:“看來此事的確與督主無關,是本王誤會了。”


    “王爺誤會歸誤會,可這真正貪汙納垢之人還逍遙法外,王爺還要查嗎?”,施醉卿負手微笑,讓寂孜笙倍感壓力,先前他義正言辭韓知州貪汙要將其斬首,而今這件事實實在在與秦廣王扯上關係,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若他此時說不查了,豈非是有包庇的嫌疑?


    “這……自然要要查……”


    “那好,這彭城河貪汙一案,就交給王爺了,王爺可別讓彭城的百姓失望。”,施醉卿走近了一步,目光盯著心虛寂孜笙,“若是王爺查案中有什麽阻難,盡管與本督說,本督願助王爺一臂之力。”


    寂孜笙牽強地笑了笑,施醉卿眉目轉瞬為難起來,“隻是王爺這查案的速度,隻怕得加緊了,不將這筆款項追回來,資金短缺,彭城河大橋隻怕得暫停了。”


    寂孜笙沉了沉聲,又笑道:“皇上知曉彭城河大橋坍塌一事後,深表痛心,但國庫實在空虛,因此曉以大義讓朝中各位大臣募捐,各位大人通情達理,所捐善款足以在彭城河另起大橋,所以督主也不必忙於緝查這件案子,為今之計,還是趕在春季來潮之前完工要緊。”


    施醉卿道:“隻怕長陵王殿下帶來的錢,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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