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陵不能想,一想,心裏便沒有一刻是安寧。


    也不能夠想,一想,心中那些被自己刻意壓製的、對饒華的特殊感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地全部湧了出來。


    他根本無法再同一時間接受這麽多翻天覆地的真相……


    “宗政闕以你的名義將梵薌花送到浮生若夢,又讓楊太醫在藥膳中下毒,公主研習醫術多年,怎麽會不知道這是劇毒?她卻隻以為是你默認了宗政闕的行為,所以明知有毒,卻瞞著我們,安然地喝了下去。”


    瀟湘記得這一年的春日,梵薌花枝繁葉茂,開得甚是燦爛,公主站在樹下,嗅著那似有若無的淡淡瞟飄香,曾說了一句話——“若這是毒,也是我甘之如飴。”


    她那時不曾聽出這話中之意,後來知道,卻晚了。


    ……


    宗政陵推著輪椅離開,許多事,他終究是要去弄一個究竟。


    然而有一件事,瀟湘卻始終沒告訴宗政陵。


    那件事,她沒必要說。


    因為讓宗政陵自己知道,比旁人說出來更讓他痛苦。


    瀟湘冷冷地勾起嘴角,現在宗政陵的這點痛苦,算得了什麽?抵得過公主這三年的痛苦麽?


    ……


    敦商,乾清宮。


    董英加蓋了玉璽印章,抖了抖明黃的布帛,給宗政闕過目,“王爺,您仔細看看。”


    宗政闕拿著那份禪位詔書,目露野心,終於放聲大笑起來。


    董英察言觀色,當即五體投地參拜起來,“恭喜王爺登基為帝,奴才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平身。”,宗政闕像模像樣抬了抬手,心中的**越發的強烈,已有些得意忘形起來,“董英,朕今日能順利登基,有你一臂之力,你擁君用功,想要什麽賞賜,說吧。”


    董英謙恭說道:“皇上是天命所歸的英主,奴才以侍奉皇上為榮,不敢邀功。”


    “朕既然說了論功行賞,無論是封王封爵,還是金銀珠寶,你盡管開口,朕君無戲言。”


    董英小心翼翼看了宗政闕一眼,李國舅一死,宗政闕高枕無憂,禪位聖旨已立下,此刻正是他得意之時,不如……


    “皇上,奴才年事已高,膝下無子,皇上即便要封奴才侯爵之位,奴才也承受不起,隻是……”,董英頓了頓,神色顯得越發的小心,“前些日子奴才見那大夏國的東廠督主,也不過就是區區閹人之身,卻能出侯拜相、風光無限的很,奴才……”


    董英話還未說完,宗政闕卻早已沉下了臉龐,“怎麽,你也想朕封你做個九千歲?然後再從朕手中奪權建一個東廠?”


    董英心中一顫,立馬伏在地上,“皇上明鑒,奴才不敢……”


    董英心中卻有些不滿,先前宗政闕話說的好聽,承諾封王封爵、宅邸良田,可如今真到了他開口討賞,宗政闕卻多加顧忌。


    難道這九千歲,不是侯爵之?


    施醉卿首創九千歲這一爵位,名號雖響,叫著響亮,但實則既不能世襲,也無實權,就算將這名頭賞給董英也未嚐不可,隻是這九千歲,統共也就比皇帝少了一千歲而已,宗政闕心中聽著就不舒服,更何況,一提起九千歲三個字,他心中對施醉卿的那股恨意,便越發的濃烈,自然不會答應董英的請求。


    宗政闕想了想,道:“朕便拔你做了宮中首席太監,統領宮中三司六府,總管全局,位同三公,如何?”


    董英哪裏敢不識趣,忙道:“奴才謝恩。”


    宗政闕再次哈哈大笑起來,承乾宮中回蕩著他張狂的笑聲,震得敦商皇帝似飄搖在風雨之中。


    龍床上徹底被人放置不管的敦商皇帝此刻幽幽睜開眼,一雙曾經震懾朝臣的龍目漸漸恢複昔日的風采來,死死的盯著宗政闕。


    宗政闕感受到那目光,朝龍床之上看去,卻並未有任何驚慌失措地表情,反而笑意吟吟地坐在了床畔,“皇上竟然還能再醒過來,還真是出乎臣的意料之外。”


    皇帝麵部表情猙獰,全身卻動彈不得,隻能用一雙冷厲暴虐的眸子陰狠地盯著宗政闕,他唇瓣開開合合,無法言語,但看那唇形,似在說:“亂臣賊子——”


    宗政闕笑了起來,“皇上你老了,又沒個兒子,這大好的山河,總不至於無人接管吧?臣看著實在憂心不已,便替皇上分分憂,接了這敦商,皇上可以安心的,下黃泉了。”


    宗政闕一把說,一把將被褥往上提,蓋住了敦商皇帝的臉,然後狠狠的捂住他的口鼻。


    李國舅已死,這老東西留著還有何用?


    董英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卻不敢聲張


    皇帝的掙紮逐漸塵埃落定,宗政闕連看也未看,鬆了手,負手離去,囑咐董英道:“好生處置了。”


    董英忙上前查看,皇帝瞪大一雙眼,早已沒有了呼吸,董英盯著那雙眼,心中恐懼不已,手掌將皇帝的眼輕輕闔上,道:“皇上,您一路走好,奴才從今往後,不能再侍奉你了。”


    人才財死鳥為食亡,敦商氣數是無法挽回的局麵,他雖然是個閹人,也總是要為自己謀一條出路的。


    董英替皇帝將衣物打整好,開門沉痛大喊:“皇上賓天——”


    報喪長鍾響起,鍾聲沉穆而哀涼,回蕩在整個敦商皇城之中,這皇城的陰霾,愈加的濃烈,幾乎看不見蔚藍的天空……


    沉睡在戒賢懷中的千金公主驀然自戒賢懷中驚醒過來,她神色出現刹那的恍惚,哀慟而殤然。


    戒賢心中也能似有所感,緩緩念起了往生超度的經文。


    茜蓉推門進來,見千金公主已醒,興高采烈道:公主“公主,李公子已醒,太醫說已無大礙。”


    千金公主卻絲毫沒有反應,茜蓉望見她的眼裏,驀然的滑過了一滴清淚。


    “公主……”


    一聲長鍾沉聲哀綿長冗,終於傳過了公主府中,茜蓉身體頓時一僵,“這是……”


    宮裏報喪的鍾聲……


    皇上……賓天了……


    這一聲鍾聲改變了此刻許多人的心境,無論是敦商百姓還是朝中大臣,心中都陡生出幾分蒼涼的意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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