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良久的千金公主這時候站出來打圓場,“是我敦商怠慢了督主,多有不是,望督主不要計較。”,說著,已吩咐內侍,將施醉卿的矮幾搬到了外使右上位置——即將蘇沉歡的那張桌子挪了挪,再將施醉卿的桌子強插進去,兩張桌子挨得極近,相貼如手足。


    賓位風波暫時歇下。


    施醉卿笑容滿麵地盤腿坐了下去,那左膝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蹭到了蘇沉歡的右膝蓋,蘇沉歡一時不查,被撞得倒向了另一邊,正撞在伽梵國上官女宰丞的身上。


    上官女宰丞犀利的視線立時掃了過去,蘇沉歡訕訕地一笑,立馬坐正了身姿,回頭陰鷙地瞪了施醉卿一眼,暗罵一聲:“作死的閹人……”


    “少侯爺說什麽?”,施醉卿的聲音陡然就在耳邊,陰森煞然,蘇沉歡一側頭,正對上施醉卿笑得很是燦爛的臉,那張臉妖異而絕豔,比起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蘇沉歡看得心頭霎然一動,驚惶地移開視線,佯裝淡定地喝酒,卻嗆得麵紅耳赤,引來殿中眾人的目光。


    施醉卿本著互幫友愛的原則幫蘇沉歡順氣,“少侯爺慢點,不就是一杯瓊漿玉露,你這麽激動,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太極國當真窮到了如此地步,連給少侯爺的酒水都供不上,以至於少侯爺一來了敦商皇宮,便跟土鱉進城,鄉巴佬轉世呢似得……”


    太極國窮…?


    土鱉……?


    鄉巴佬……?


    蘇沉歡咳得更加厲害,就差沒把肺咳嗽出來,尤其施醉卿在他背上順氣的手,堪堪能與如來神掌相媲比,讓他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蘇沉歡捫心自問,他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這個陰險狡詐的閹人了?


    ……


    歌舞漸起,衣香繽繞,觥籌交錯間,逐漸透出醉生夢死的一麵來,這紫醉金迷的奢侈,覆蓋了敦商幾百年的繁華,不知明日這一切,是否依舊?


    蘇沉歡終於緩過了神,他壓低眉眼撇了施醉卿一眼,暗中挪了挪屁股,距離施醉卿遠遠的。


    今日是敦商皇帝大壽,他奉命前來送賀禮,如果因為此事跟施醉卿起了爭執,麵上不好看,但看施醉卿映射在明麗燈光下的側顏,他又忍不住心癢難耐,想了想,再次將屁股挪了過去靠近施醉卿。


    施醉卿陡然將臉側過來,“少侯爺,我怎麽聞著你身上有股餿味?”


    蘇沉歡怔怔的抬起袖子認真的聞了聞,隻聞到衣物之上一股清清淡淡的熏香,那是侍女特意染在衣物的,哪裏有什麽餿味?


    蘇沉歡陡然明白過來,施醉卿不止耍了他,還嫌棄他,“施醉卿,你別太囂張,小心小侯……”


    “呼……”,蘇沉歡驟然低呼一聲,幸好被歌舞聲樂壓住,旁人並未望見這是的明爭暗鬥和較量。


    “施醉卿,你放開——”,他緊緊盯著自己被施醉卿抓住的掌心,施醉卿目不轉睛地盯著歌舞,此刻場中的歌舞正到**之處,施醉卿似看的有些激動,五指再次一用力,被修剪得整齊的指甲齊齊嵌入蘇沉歡的掌心之中,直掐出了五道血痕還不肯放手,將蘇沉歡疼得夠嗆。


    “真是隻咬人的豹子。”,蘇沉歡笑得咬牙切齒,早就聽聞施醉卿性格乖張,不成想第一次交鋒,他竟然就敗得一敗塗地。


    施醉卿似笑非笑,一輪歌舞退下,她緩緩收回自己的掌心,撚了絹帕厭棄地將指甲蓋上的血跡擦拭幹淨,那認真的模樣,似在虔誠膜拜世間最神聖的東西。


    蘇承歡抿了抿唇,低著眸子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血跡,心中卻惱不起來,連他自己也覺得古怪不已。


    殿前的王公大臣紛紛上前獻禮,各家壽禮俱是別出心裁,奇珍異寶、稀世罕品,數不勝數,令人看得眼花繚亂,施醉卿抿著那酒杯,卻不曾喝酒,也不曾說話,似對這奢華無度的盛禮豪宴視若無睹,目光看著一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宗政闕陰鷙的目光,時有時無地鎖著施醉卿,似在醞釀什麽陰謀算計。


    雅妃依偎在皇帝懷裏,看著禮官接過的那些壽禮,笑顏如花,這時,她將目光睇向了千金公主,眼底閃過一絲惡毒的暗芒,“不知公主為皇上準備了什麽?”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千金公主,蘇沉歡的目光也認真了幾分——敦商國的第一美人兒,不知是何等風華?隻可惜,被那麵具將一切掩映,他什麽也看不到。


    千金公主本是垂著頭,看模樣似在出神,宗政陵望了她一眼,她像是一團永遠讓人看不穿的棉花,軟綿綿的卻堅韌不已,明明幾日前還奄奄一息,可如今又是一副容光煥發、精力旺盛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她的壽命,已快走到了盡頭……


    敦商也將目光投向了千金公主,對這個自己最寵愛的女兒,敦商皇帝露出了幾分寵溺的表情來,但看在千金公主眼中,那笑容卻假得陰氣森森的。


    她垂了垂眉,片刻抬臉時,是笑意,她起身輕道:“父皇可曾還記得當年兒臣剛學女紅之時,父皇對兒臣說過什麽話?”


    雅妃臉色漸變,敦商皇帝麵色幾分不自然,“這……過去多年的事,父皇記得不甚清楚了……”


    千金公主微微笑著提醒道:“母後生前留下一幅未完成的繡品,是為回文璿璣,璿璣之上,句句回文,記錄著父皇與母後鶼鰈情深的帝後佳話,母後才華了然,自她歸去,這璿璣之圖便成了父皇心中的遺憾,無人能代替母後將其完成,父皇曾說,若有一日兒臣的繡藝能頂上母後的一半,將璿璣圖完成,父皇死而無憾了。”


    敦商皇帝似想起了往事,神色惆悵地歎了一聲,千金公主垂頭,眸中似有冷芒,她從茜蓉手中接過自己的壽禮,雙手呈上,盈盈下跪,“父皇,兒臣苦練多年,參悟多年,如今總算功德圓滿,將母後的璿璣圖補完,特此呈上,獻給父皇,願父皇洪福齊天,願我敦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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