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無聲笑笑,別有深意道:“督主雖沉得住氣,卻隻怕……有人等不了。”


    施醉卿眼眸一厲,千金公主所指的那個“有人”,自然是小皇帝,雖然醫治小皇帝並不是非急在一時,但卓不凡說這個冬天便可治好小皇帝,反而讓施醉卿急上了。


    施醉卿霍然站起了身,朝著床榻走近了幾步,“明人不說暗話,本督是為公主手裏的金元神砂而來,公主既是生無所念,拿著金元神砂不過也是浪費了,不如成人之美將金元神砂給本督,本督自然不會白白占了公主的便宜,公主可以提一個要求,隻要本督能辦到,必全力以赴。”


    千金公主目光揚起,王者帷幔外施醉卿高挑的身影,“督主知道本宮有什麽要求?”


    “本督不知,所以才問公主,公主若沒有要求也無礙,隻要公主有金元神砂便可。”


    千金公主陷入長久的沉默,而屋外的暗風和夜鳥的鳴叫卻越發的尖銳起來,“督主如何認為饒華生無可念?”


    施醉卿負手立在床榻前,道:“人生來雖是為了死,但人人都畏懼死亡,公主卻正好相反。”,施醉卿的臉被明珠打得瑩瑩如玉,“公主被駙馬爺的金線引咬中,伽梵皇夫李舒栢略通醫理,他知道天下間隻有金元神砂能救你,所以費盡心機從伽梵弄到金元神砂給你送回來,你明知金元神砂缺一不可,卻還是將其中一半給了給駙馬,這難道不能說明公主是想死麽?再者,公主想活,便不會珍貴的保命藥喂了這些花花草草,更不或足不出戶,想必太醫也告訴過公主,人隻有生活在陽光下,才能長命百歲。”


    千金公主怔了怔,三年前將金元神砂的一般給宗政陵,她從未想過死,她隻是想等到新婚之夜,就告訴宗政陵真相,和他做一輩子的恩愛夫妻,可是……


    可是誰都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些誰也無法扭轉的變故,將她的一生都定在宗政陵所認為的罪惡上……


    這三年,她從希望到絕望,再到無望,每次看著這張臉,每次聽到宗政陵的冷嘲熱諷,她表麵淡定,可卻痛苦得想死去……


    死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可對她而言,她是連死去的資格都沒有——她還有對她殷切期盼的父皇,她若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是世間兒女的最不孝,她不敢做一個不孝的女兒……


    她還有瀟湘和茜蓉這一對姐妹,瀟湘死心眼,茜蓉又是個沒有主見的,她誰都放不下……


    但她無法欺騙自己。她最放不下,始終還是宗政陵,盡管那男人對她無情、對她殘酷,可每每想到他殘廢的雙腿,想到他極端的恨意,想到他身邊的至親的狼子野心,她對這個男人,又恨不起來……


    千金公主深深的閉上眼,沉重的眼皮藏在麵具之下,似從此閉上,再也不想睜開,此時,她又聽到施醉卿低低沉沉說道:“況且,即便金元神砂能治好公主的病,卻治不好公主的臉,公主美貌揚名四海,如今容顏盡毀,隻怕比死更難過吧?”


    千金公主輕輕的掀開了眼皮,隨即抬起手臂,蒼白瘦弱的手指撈過帷幔,她抬起眼,看著施醉卿,手指覆上了麵具,緩緩的、緩緩的,將帶了三年的麵具,揭了下來,“督主神通廣大,竟是連這些往事,都查的分毫不差,饒華在你麵前,無所遁形。”


    施醉卿忽地上前,捉住千金公主的手,心中沉沉的,不想就這樣揭開一個女子最痛苦的傷疤,“公主……”


    千金公主的手依舊覆在麵具上,“督主,可是嫌棄饒華醜陋,汙了督主的眼?”


    “公主,你又何必如此……”,施醉卿無奈地收回自己的手。


    明光灼亮,卻在麵具滑下千金公主臉龐的那一刻,戰栗般地閃了閃,帶了眨眼間的昏暗。


    施醉卿對上千金公主的眼,那雙眼,哀涼如水,平靜如月,靜靜的注視著施醉卿,全無半點的懼意。


    施醉卿目光緩緩移動,看向千金公主的臉……


    她心中暗暗吸了一口氣。


    那張臉,她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隻是心中唏噓——隻怕是地獄之中經受酷刑的厲鬼,也不過如此吧……


    從鼻尖往上的肌膚,除了鼻子和眼睛,肌膚沒有一塊完整的,因為反複的潰爛,反複的用藥愈合,臉部猩紅僵硬,一條條用藥留下的溝壑痕跡散步在臉上,猙獰可怖,在這夜色裏,平添了幾分鬼魅陰森的氣息。


    而她那潰爛的傷口,已有往四周擴散且無法阻擋的趨勢——額頭的潰爛皮膚已開始往頭頂蔓延,那一頭秀發不知何時,隻怕也要毀於一旦,而兩頰的潰爛皮膚則開始往耳後、往脖子以下蔓延,再過不久,她的嘴、她的下巴,她的整個身體,都將無法控製了……


    一個女人,是怎麽忍著這張臉活過三年的?這自然不是說這張臉如今的猙獰醜陋,而是這三年所帶來的身體和精神的折磨,依宗政闕所言,施醉卿不難猜出,千金公主既然能活到現在,必定是反複的用藥,反複的經受換藥敷藥的痛苦,才有撐到如今。


    她每每在受著這種痛苦的時候,必定想起自己曾經有引以為傲的美貌,那隻怕,會讓她的痛苦加深幾倍吧


    而她的眼和鼻子……


    施醉卿想到方才看到的資料中,千金公主是以何種方式保住了自己的鼻梁和那一雙月光般美麗的眸子,心裏也跟著顫抖了一下。


    “是不是很醜?”,千金公主笑著,可笑容中的顫抖和絕望,施醉卿看得分明。


    “這張臉,我也許久沒見過了,督主可否將鏡子拿過來,我想仔細看看……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子……”


    施醉卿站著,腳步挪不動,那窗戶不知怎的,被風抖開了一半,冷風不客氣地吹打著千金公主,她縮了縮身子,覺得異常的冷。


    施醉卿將床榻上的被褥扯了扯,將千金公主裹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舉動。


    或許,是同病相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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