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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都想錯了,所以大意了!他一早出城打獵,又帶走了虎鯊,詹事府休沐,冷毅被調出北宮,這北宮便沒了能發話的,成為檀曼莉為所欲為的地方!北宮的防衛,防了外,沒防內。想來,即使他不出城,幕後人也準備了一定能調他出北宮的辦法,把他和穆雪分開,以便檀曼莉下手。


    丘嬋娟在這裏麵,又扮演了什麽角色?若說她是無辜的,隻怕龍城的耗子都不信。


    最毒婦人心。


    夏侯雲癡癡地望著衾褥上那片暗跡,一夜狂歡溫存猶在,今日此時竟天人永隔!她的離去慘烈得不敢想,他再也不能抱她,再也不能見她,他的孤獨將永遠存在,永遠是雲天深處的一隻孤鷹!


    桓嘉見夏侯雲久久無語,小心地喊道:“殿下?”


    夏侯雲回過神來:“你不必擔心,不會再有人提到長安宮有人來。”


    桓嘉嗓音發哽:“殿下對小人有大恩,小人一刻不敢相忘!殿下又饒過阿香死罪,小人無以為報,但願跟隨殿下左右!”


    夏侯雲在涼州做質子的時候,從西戎公主溫晚玉的驚馬下,解救過一個婦人,婦人被西域商人艾維爾收留。歸途中,夏侯雲得桓家兄妹相助,偶然的交談,一個是十年前與子女失散變得瘋癲的婦人,一個是十年前與母親失散獨領妹妹艱難度日的少年,因下巴的磕傷、腕上的紅痣,桓嘉懷著萬分之一的僥幸,攜妹往涼州尋母。


    夏侯雲:“你們母子離散多年重聚,想來也是上天垂憐你們苦苦相尋,我不能掠上天之慈悲。”


    桓嘉:“太子妃已經被害。殿下多珍重。”


    掉在地上的青銅劍,有如一根巨木,轟地一聲。擊進夏侯雲抽動的心口,過度的徹痛。使他發不出聲音,木然地,無表情地,撿起長劍,劍鋒閃起一道逼人的寒光,寒光映照著他灰白的臉。


    殿門被踢開。


    白初身如疾風,長劍直刺夏侯雲當胸,夏侯雲揮劍格擋。力道之猛,震得白初倒退兩步。


    桓嘉拔刀相向。


    “噫!這就是你給的交代?到底讓你殺了少主!”白初挽了一個劍花,與虎鯊迅速列開陣形,將夏侯雲和桓嘉困在陣中,慘然道,“兄弟們,少主已死,我等活著也沒了魂,今天舍生取義,殺了這個蛇蠍心腸的狗東西!”


    以穆雪之死。挑起他與秦人反目成仇,不死不休,正是幕後人進一步的謀算。


    “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夏侯雲執劍撫心。道,“白初,所謂親者痛,仇者快,此刻的龍城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我與你們相殺。阿雪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不求你們還能相信我,但是。我不想死在你們的劍下,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們可以緩一緩再取我的命。”


    腳步聲密集,砰砰砰。窗戶被砸開,殿外銀甲衛箭上弦,刀出鞘。


    燕明睿高喝道:“白初,你冷靜一點!殿下比誰都難過!傷了殿下,你們這些人全都走不出北宮!”


    白初哈哈大笑:“我們虎鯊今天就沒想再活下去!燕明睿,你盡管放箭!我們死,一定會拖著夏侯雲一起死!”


    十六把劍抖起滿殿寒光,將寢殿封得風雨不透。


    夏侯雲手中青銅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四麵八方都是他一閃而過的身影,當真是翩若驚鴻,矯若遊龍,口中大喊道:“銀甲衛原地待命!燕明睿,昨天你可曾聽到我說,要殺太子妃?”


    正待湧進的銀甲衛不得不停在殿外。


    燕明睿正吃驚於夏侯雲能與虎鯊相抗,聞聲道:“你要殺太子妃,今天還打什麽獵,獵什麽白狐!”


    夏侯雲身形縱起,揮劍如光波:“白初,你們要殺我,也不急這一刻,且容我問幾句話!別中了離間計!”


    白初攻勢更猛,劍勢如虹,冷笑道:“容你們調兵增派人手,真是可笑!”


    燕明睿心中一動,大聲道:“白初,你聽誰說我們要殺太子妃?”


    白初身隨劍進:“我家少主親耳聽到你們兩個說話!見過無恥的,沒見過你們這樣無恥的!”


    白九的劍掠過夏侯雲的肩臂,夏侯雲虛踏一步,刺拉,衣袖被割去一大片。


    燕明睿大叫,揮刀衝進來:“白初!你個豬腦子!”


    夏侯雲不想傷虎鯊,虎鯊卻抱定同歸於盡的想法,招招致命,劍氣縱橫,夏侯雲護得住自己,卻護不住燕明睿和桓嘉,正焦急間,銀甲衛從窗外往殿內扔藥包,一個接一個,藥煙騰起,白初罵聲“無恥”,片刻間眾人手足俱軟,都軟倒了。


    門窗洞開,夜風吹拂。


    藥煙散盡,冷毅和銀甲衛才衝進來,拿鏈子要鎖虎鯊。


    “不必了。”夏侯雲邁步走到白初跟前,坐下來。


    白初跌坐在地,英俊的臉孔扭曲著,憤恨又鄙夷。


    “殿下?”冷毅十分吃驚,“軟筋散,殿下沒事?”


    “沒事。”夏侯雲擺擺手,望著白初,“你們虎鯊隨阿雪跟著我到龍城,半年多的時間,不說同生共死,肝膽相照,總有兄弟手足之情。阿初,你不是一直奇怪阿雪為什麽對我好嗎,現在我告訴你,九年前在榆州,我和阿雪相識,有一段誰也沒忘記的情意。阿初,不管你怎麽想,我和阿雪,都是拜過天地祭過祖的夫妻,我夏侯雲的妻子,隻有她一個,我有什麽理由要殺她?”


    白初冷冰冰道:“你有什麽理由,哼,莫過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夏侯雲:“我和阿雪住一個屋,睡一張床,我要殺阿雪,比誰都容易。你說,阿雪告訴你,她聽到我和燕明睿對話相殺。是什麽時候,在哪兒?”


    白初:“昨天上午,少主沒說在哪兒。”


    燕明睿腿上中了一劍。冷毅正給他清創上藥,聞言。憤然道:“對太子妃,我燕明睿從沒想過要傷她!前夜入城,我回家去了,昨天上午才帶冬冬到北宮,一天也沒和殿下單獨在一起說話,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做傷害穆雪的事!


    白初冷冷諷道:“孬貨,敢說不敢認。”


    “沒說過的話,怎麽認!”燕明睿怒道。


    白初冷冷道:“人都被你們害死了。我們兄弟也落在你們手裏,少廢話,要殺要剮,趕緊的!”


    夏侯雲沉默很久,知道勸服不了白初,遂起身,傳令大雙小雙,集結銀甲衛,將飛霞殿團團包圍,燈球火把照亮整個飛霞殿。得到命令的銀甲衛,提刀衝進飛霞殿,見一個殺一個。一時間慘叫連天,血流滿院。


    檀曼莉再也維持不住彩繡輝煌的公主形象,抱頭嚎叫。


    銀甲衛報告,再無活口。


    檀曼莉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夏侯雲下令把檀曼莉塞進馬車,連夜出城,往鳳凰穀來。


    **********


    午後的豔陽鋪滿了山穀,鐵鷹騎還在操練,狂野的喊殺聲。急驟的馬蹄聲,有如陣陣春雷向四邊山林滾去。


    鐵鷹騎並不知穆雪已死。夏侯雲絲毫沒有放鬆訓練。


    燕明睿卻看出,他的臉上是一種寒冷。遠山上冰雪般的寒冷,他的眼裏是一種孤獨,冬夜裏流星般的孤獨。燕明睿知道夏侯雲隱匿著內心的痛,這痛,亦如利刃刺透他的心,千萬個碎片漂浮在血泊裏,痛到極點,竟不覺得痛,隻是一片茫然。


    昨夜飛霞殿變成煉獄,檀曼莉的驚惶並沒持續多久,聽得被夏侯雲帶進鳳凰穀,立刻神采奕奕起來,往後果真能夠朝夕相處了!一個南秦賤民,算什麽,她是東夷的公主,她才是夏侯雲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


    騎在一匹青花馬上,檀曼莉不遠不近地跟著夏侯雲,笑靨如花。不過半天,鐵鷹騎上下皆知,這位豔若春花的女子,是東夷公主,是太子妃。


    夏侯雲微微眯起雙眼,遠遠望著悠然騎行的檀曼莉,她的父親已在新東夷王的角逐中勝出,她是名符其實的東夷公主,她豔麗的容顏,使她仿佛一朵顯耀的鮮花。夏侯雲隻覺眼前灰茫茫一片,灰茫茫中,一隻漆黑的大鼎,一隻雪白的手,一枚碧綠的指環……他似乎又聽到喋喋的狂笑,你為什麽不說話,你來殺了我啊,嗬嗬,你不敢……夏侯雲蒼白的臉頰浮上一層異樣的暗紅,緩緩地回過頭,做了一個停的姿勢。


    鐵鷹騎各自歸陣,靜靜望向他們的主人。


    夏侯雲冷冷的目光掃過將士們滿是汗水的臉,所有的幻像俱已消失,這是他的新軍鐵鷹騎,他們必須成長成為鐵打的雄鷹,他的希望,他的夢想,都在這隻鐵打的雄鷹!


    夏侯雲眼光更冷,冷過千年不化的冰峰,血已流得夠多,血還未流盡!浴血的雄鷹將飛得更高,飛得更遠!他緩緩地昂起了頭,緩緩地從箭囊中取出鳴鏑,高高舉起。


    將士們發出排山倒海的呼聲:“鳴鏑,鳴鏑所射,有不射者斬!”


    燕明睿臉色慘白,雙眼殷紅,嗓音嘶啞。


    “好!”夏侯雲緩緩道。


    燕明睿眯起眼看著夏侯雲,夏侯雲的神情,沉靜之極,安寧之極,但是,他感到一種寒意自腳底升了上來,與寒意同時升上來的還有一抹快意,一定會有事情發生!不由自主,他想起了那匹神駿無與倫比的天馬。


    徐樹林從唐越和喬飛那兒,已知太子妃被害,三人相視不語。


    夏侯雲馬鞭隨意指定兩列:“隨我出發。”揚手一鞭,白馬閃電長嘶一聲,向遠處跑去。


    燕明睿看過去,兩列騎兵已經出陣,呼嗬叫喊著緊跟在夏侯雲的馬後。燕明睿咯噔一下,其間一名百騎長,是燕老太君的堂弟,他的堂舅。


    檀曼莉享受著年輕士兵的驚豔,對著遠去的夏侯雲,抬起頭,大笑。


    她是東夷王朝的公主,誰能奈她何!


    夏侯雲緩緩舉起手中的弓,緩緩搭上一支鳴鏑。他眯起眼,遙遠的天際邊似有穆雪廣袖長裙的身影,似有她雲淡風輕的笑容,她說,你的地位,將因為你擁有這隻鐵打的雄鷹,而沒有人能夠撼動,你的夢想,將從這隻鐵打的雄鷹開始實現……


    尖銳悠長的鳴嘯,有如鷹唳。


    檀曼莉的笑聲戛然而止!低下頭,她看見自己的胸口插著一支箭,她有些奇怪,咻咻咻箭矢破空,她看見自己的胸口又插了一二三四五……十二支箭,她很奇怪,她不明白,瞪著兩隻嫵媚的眼睛,她栽倒馬下。栽倒馬下,檀曼莉瞪著兩隻嫵媚的眼睛,望著藍澄澄的天空,飛過雲端的一群雁,留下一聲聲悠長的鳴叫。


    那一夜,有金袍人潛進飛霞殿,問,你想得到太子殿下的寵愛嗎,她怎能不想,夏侯雲那樣的男人,放眼東夷,放眼北夏,也難有比他更讓人著迷的,金袍人說,隻要秦妃一死,她這個東夷公主,就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她早就想殺了那個南秦賤民,卻找不到機會,金袍人說,聽他的安排,她一定如願。


    她如願了嗎?


    最後的心念閃過,夏侯雲,她不遠萬裏遠嫁的丈夫,為了一個南秦賤民,殺了她!他殺了她!沒有他不敢殺的人!痛感襲來,恨意洶湧!


    蒼天在上,夏侯雲,我以我血詛咒,詛咒你眾叛親離,江山易手!


    蒼天在上,夏侯雲,我以我命詛咒,詛咒你的生命短暫,活不過而立!


    蒼天在上,夏侯雲,我以我情詛咒,詛咒你的愛情落空,永遠是水月鏡花!


    燕明睿斜眼瞟過檀曼莉,抖了兩抖:“這樣的死法,實在不太好看。”


    夏侯雲掉過馬頭,長嘯一聲,戰馬追風逐電,刀光閃過,十二名彎弓持箭的士兵,包括那名百騎長,慘叫著滾落馬下!


    徐樹林、唐越、喬飛全都變了臉,麵無血色,十二刀,一氣嗬成,氣勢如虹,驚魂動魄!


    夏侯雲高高舉起鳴鏑。


    鐵鷹騎發出地動山搖的怒吼:“鳴鏑,鳴鏑所射,有不射者斬!”


    夏侯雲收刀,淡淡道:“送去外事驛館,交給東夷謁者!”


    ——————————。(未完待續)


    ps:多謝藍冰逸的香囊~~


    某藍的《活寡》,還是很精彩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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