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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事軍帳裏,酒香肉香,推杯換盞,夏侯雲居中,穆雪在他身側,燕明睿、韓加林、徐樹林、唐越、桑強、喬飛圍坐下首,賀喬飛二十弱冠之喜,幾個人嘻嘻哈哈在喬飛頭上扣了一頂草帽,因第二天的訓練任務,並沒鬧得太晚。


    徐樹林自除夕夜匹馬單槍抵擋中尉軍後,就在北宮詹事府打起雜來,紅櫨山莊報險,徐樹林跟韓加林進盤龍山。夏侯雲和穆雪借李世昌之死,既推蔣思辰,也算計徐樹林,現在見他來投,自然帶進鳳凰穀。久隨夏侯雲的韓加林,不過區區校尉,徐樹林可不敢再以三品大將自居,向夏侯雲表示,甘願從普通一兵做起。


    正月末的考核,徐樹林、唐越、喬飛成績領先,分別暫代二騎營、三騎營、四騎營的都尉,各轄三千騎。


    燕明睿在軍資由寰王接管後,就到了鳳凰穀,暫代一騎營都尉。


    至於燕明哲,在丘城主那裏,果然沒得到半點關於郝夫人的信息,疑戒的種子一旦種下,難免生根發芽,元宵節後,燕明哲混在燕家商隊裏,南下往雁棲城去。這一離開燕家,燕明哲才發現,意氣風發的燕二公子,早已不存在,不僅武功荒廢,大腦反應也很遲鈍,想起穆雪那句,“因感念舅舅的恩情,才賞給你這個表哥”,不由得臉孔火辣辣的,那個秦人看他,分明在看一個廢物!燕明哲在雁棲城,除了查到郝夫人與女丘姣好、子丘學敏三人俱亡、丘金珠略通醫術外,別無所獲,深感郝夫人之死另有內秘,自覺不能為丘金珠洗脫嫌疑,左右思量。因一箭之傷,這些年對秦軍軍械頗有鑽研,便轉道去了魔鬼穀。


    眾將散去。夏侯雲獨留下喬飛。


    “今晚喝的酒雖然不少,但是聽說你的酒量非常好。應該還很清醒,有些事,本宮就希望你知無不言。”


    喬飛憨憨笑道:“殿下有什麽吩咐,說便是。”


    夏侯雲:“之前寰王為你和唐家女指婚,現在唐家犯事,闔府被禁,喬太尉向寰王遞奏折,寰王已經收回當初的聖旨。你和唐家女,各自婚配,互不相幹。”


    喬飛一驚:“那唐家女被關在唐家大宅裏,哪有人願意娶她?”


    夏侯雲似笑非笑:“如果你不願意退婚,本宮可以為你們兩個求情。”


    喬飛摸摸大腦袋,道:“我,我不知道,就是覺得,唐家男人犯事,與閨閣的女子有什麽關係。”


    夏侯雲:“這話說的。什麽叫一家人,父兄爭來的榮耀,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下。父兄惹來的禍端,就沒有勇氣一起承受嗎,端的隻可以同富貴,不可以共貧苦了?”


    “哦,是哦。”喬飛摸摸頭。


    夏侯雲:“說完唐家女,再說桑家女。桑柔斷臂致殘,和離歸家,夏侯風求娶喬麗,婚禮定在月末。”


    “這麽急?”喬飛失聲喊。


    夏侯雲和穆雪相視。夏侯雲露齒一笑,笑得穆雪又恍了恍。暗道這人居然賣弄起皮相來,還樂此不疲。


    王子娶妻。喬家嫁女,婚禮儀程本當有條不紊,奈何喬麗的肚子等不得。未嫁女桑柔的名聲很好,三王子妃桑柔的名聲很不好,人人皆知的妒婦、毒婦,這一斷臂失子,有人便說是“報應”,與夏侯風和離後,很多人為三殿下慶幸,就連喬麗奉子成婚,都說成了是上天對夏侯風的補償。


    夏侯雲:“喬飛,你到煙霞山莊,說是躲唐家催婚,現在婚約已解,你有什麽想法?”


    “臣自然是跟著殿下,沒什麽想法,殿下要臣做什麽?”


    穆雪把一錠金元寶推到喬飛麵前,道:“喬都尉,你看一看這錠金元寶。”


    喬飛翻看金元寶,憨笑道:“五十兩一錠的金元寶,殿下要賞給臣嗎,臣無功受祿,怎麽好意思。”


    “這錠金元寶沒有任何標識,怪道喬都尉不認識。喬都尉可還記得,在隨雲居買兩壇酒,用了兩個金元寶。”


    喬飛左看又看,難道是他在隨雲居買酒的金元寶?出現在太子和太子妃的手裏,原來隨雲居的火爆,與這位太子妃有關,算算時間,正是太子妃到龍城不久。他買兩壇酒,帶到煙霞山莊,並沒別的意思,買錯了?


    夏侯雲:“喬飛,本宮想知道,這種金元寶,你還有多少錠?”


    喬飛麵露慚色。


    七歲那年,帶著五歲的妹妹在花園裏玩耍,妹妹要蕩秋千,蕩得高高的,從高處摔下來,當場摔斷了脖子。雖然沒有人當麵說,背後的議論從來不少,祖母和母親的疏遠,更像坐實了他害死妹妹。小男孩的快樂在那一天中斷,直到,一個清脆的女童聲音,我相信你,你也不想的。


    在桑柔的笑容裏,他冰冷的心慢慢暖起來,桑柔陪他玩,勸他練武讀書,跟他說,要比別人強,別人就不敢再嚼舌頭。他常常以為,那個把他看得高大,粘在他身後的妹妹,又活過來了。後來,他和桑柔訂下婚約,他總覺得自己憨蠢,怕照顧不好她。


    夏侯風跪了兩天兩夜,求娶桑柔。他想,三殿下對桑柔一定喜歡極了。


    因為不得祖母和母親的喜愛,他的用度離富足很遠。那天,喬老太君壽宴,夏侯風被寰王禁足,桑柔和桑家一起赴宴,喬老太君甚喜桑柔這個外孫女,留宿一晚。


    喬家是武官,後院建有小校場,喬飛晨練,比別人早起一個時辰。校場邊的樺樹林裏,桑柔問他作何打算,喬飛答等鸞城大會,桑柔說投太子殿下去吧,與三殿下遠些。喬飛習慣性地把桑柔的話放在心上,從不問原因,他相信桑柔希望他好。不能空手見夏侯雲,龍城盛傳隨雲居的陳酒,喬飛動了心思。


    月黑風高夜,喬飛溜進庫房。剛從金箱裏偷拿兩個金元寶,庫房外有腳步聲,喬飛嚇得翻上屋梁。喬家總管指揮幾個壯漢抬金箱。


    第二天,心虛的喬飛匆匆離開喬家。來到隨雲居買下兩壇酒,躲到城外的客棧,聽到太子車駕向煙霞山莊而去,趕緊跟上。


    夏侯雲和穆雪麵麵相覷,喬家六郎君,嫡出幼子,窮到偷兩個金元寶買酒,這話。有人信嗎?


    “金箱抬到哪裏去了,喬都尉知道嗎?”


    喬飛搖頭。


    “抬金箱當中,有沒有說話?”


    喬飛想了想:“倒有個人嘀咕,金條沒有金元寶喜慶。”


    熔金元寶變成金條,金條十兩一條,金元寶五十兩一錠,小金磚百兩一塊,大金磚千兩一塊,各有各用。


    夏侯雲囑咐喬飛不要再提那兩錠金元寶。喬飛從夏侯雲平淡的聲音裏,聽出隱隱的殺意。心下惶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偷竊行為,令太子不恥。唯唯告退。


    夏侯雲牽著穆雪的手,往寢帳走。大雙小雙、紫薔元元,遠遠跟著。


    “你信喬飛嗎?”


    “虎鯊暗裏的觀察,喬飛人還不錯,可信不可信,得事實來證。喬太尉兄弟四人,喬飛上有五個成年兄長,喬家總管真正聽命於誰,交給宋丞相去查便可。禦衛這次聽從宋丞相調遣。追蹤金衣騎士,接連搗毀兩處營地。三次廝殺,金袍人損兵折將。就算沒有大傷元氣,短時間內再想興風作浪,不大可能。”


    夏侯雲點頭:“等我書信傳出,宋丞相從喬家入手,便是一招釜底抽薪的暗棋,不定就揪出金袍人在龍城的落腳點。宋丞相輔佐寰王逼宮,穩居人臣之極,不可能是一頭綿羊。都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斷一個家族的希望,可謂不共戴天之仇,金袍人惹怒了一頭惡狼,宋丞相不把金袍人大卸大塊,不會罷手的。那金袍人,怕正躲在某個不見光的地方,跺腳後悔害死宋浩然。”


    “宋家雖然在對付金袍人方麵,與北宮合作,宋丞相內心怎麽想,我們並不了解,畢竟,宋浩然為你而死。所以,其他事,不宜向宋丞相透露。”穆雪略頓,“阿黃帶了信,送去的金牡丹發簪,金質與金元寶相同。這個消息,一點都不好。”


    “桑剛送你的那支簪子?就是說,金袍人使用的金,喬家有,桑家也有。”夏侯雲麵色一凝,語速緩慢。


    “桑柔兩次為你出手,不惜斷臂與夏侯風和離,讓你感覺桑家在靠近北宮。若你信了桑家,桑家卻在緊要時候狠捅一刀,不定你就功敗垂成了。一個能對自己那麽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真的不簡單。”穆雪眉頭微蹙,“你瞧,鳳凰穀裏,有一個桑強,還有一個喬飛,喬飛雖不壞,卻對桑柔言聽計從。桑家,小心防範為上。”


    夏侯雲抬頭望望天,隻見圓月當空,清光萬裏,長長歎了口氣:“喬家,桑家,站金袍人的隊,也說不得他們不對。在所有人看來,夏侯憲是嫡長,母親是燕家女,而寰王逼宮,殺兄弑君,名不正,言不順,我與夏侯憲的兒子相比,人們不會偏向我。你瞧,你說名正言順,我也不那麽名正言順呢。”


    穆雪笑道:““那就比實力。在絕對的武力麵前,一切名正言順,都是渣渣。”


    夏侯雲斜過眼來,笑:“原來,在你眼裏,禮教也是用來說別人的。”


    穆雪正容:“你瞧,那些金衣人,上馬是金衣騎士,下馬是金衣死士,金袍人養那麽多人,養了多年,他哪來的錢?我看,還可建議宋丞相從生意場上尋找蛛絲馬跡。——金袍人當真是夏侯憲的兒子,燕柳可真了不得。”


    夏侯雲摸鼻子:“金袍人這麽不遺餘力地圍殺我,因為我是燕槿的兒子?誰先對誰不起?”


    “還因為你是寰王的長子吧,我想,他在謀算把你爹的兒子,一個一個殺掉,讓你爹痛,讓你爹懼,讓你爹後悔殺了他的爹,奪了他們父子的王位,等你們兄弟四人都死了,他再露出身份,屆時,在宗親和朝臣看來,沒有比他更合適的新君。”


    夏侯雲眯起眼,伸臂環住她的肩。


    穆雪笑道:“隻是他沒想到,出師不捷,你這塊骨頭,崩了他的牙,宋丞相的報複,令他實力大減。所以說,上天還是厚待你的。”


    回到寢帳,一番洗漱收拾。


    自長樂殿大婚那天晚上,夏侯雲爬了穆雪的床,再不肯與她分開睡覺,看著她沒什麽血色的臉孔,想著魯太醫令的直白勸戒,夏侯雲隻好歎氣,忍著本能衝動。


    欲求不滿的男人,發泄式的訓練,令年輕士兵哭爹喊娘。


    穆雪並非什麽都不懂,知他忍得辛苦,可拒絕與他共枕的話,在他日漸蒼白的臉色裏,在他深黑的眸光下,一句也說不出來。


    紫薔說,夏侯雲為她的病,打劫了長安宮藥庫,在藥湯裏滴血,顯然那些珍稀藥材治不了她的病。看起來,傷口詭異的快速瘉合,使他認同了她關於千年靈芝的調侃,把自己的血當成靈藥。他忘了,她也吃了一角靈芝,她想告訴他,一個人失血過多,身子很快會垮,卻是知道,他不會聽的,隻好加強調息運功,爭取早日恢複。


    可能是白天練得不夠,可能喝了幾杯酒,夏侯雲頗有些躁動,摟住朝裏睡的穆雪,熱氣吹在她的頸間耳後,穆雪隻覺肌膚一陣麻酥,下意識掙推,夏侯雲悶聲笑笑,咬住她的耳垂。穆雪僵了僵,沒動,沒說話,似拒,又非拒。夏侯雲立即將她抱轉過來,唇從她的耳垂移動她的唇上,吮舔著她花瓣一般的唇,軟軟的,涼涼的,潤潤的。穆雪本已倦怠,禁不住他癡纏,微啟雙唇,夏侯雲悶聲笑,直吻得她快喘不過氣,才略略抬頭,四目相視,近在眼前,眸中映出對方的臉孔。


    被他閃出深藍幽光的眼眸盯住,穆雪的心漏跳一拍,強自鎮定,道:“我聽說你已下令,‘鳴鏑所射,而有不射者,斬’,雖進不得山林,但天上有鳥,林中有獸,有士兵不聽令嗎?”


    “傻丫頭,你可真會掃興。”夏侯雲歎了口氣,“軍令軍紀天天講,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不聽令的,沒有一個讓我斬的。”


    “飛禽走獸本就是你們北夏人的獵物,靶垛本就是射箭的目標,自然是鳴鏑所射,無不射者。”


    夏侯雲一怔,看著穆雪,沉思。


    第二天,穆雪才想起來,昨夜月圓,他體內的毒,沒有發作。


    ——————————。(未完待續)


    ps:今天更晚了,抱歉。故事發展將有大轉折,腦子不夠使,卡文卡得很難過,先送上四千字。


    麽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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