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終於把阿雪嫁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穆雪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頻頻向夏侯雲飛眼刀,夏侯雲慢條斯理地給她端水送藥,沉靜渾然未覺。正優雅地吃著早膳,長樂殿季總管來稟,北宮冷總管和韓校尉到。夏侯雲答了聲“宣”,不一會兒,冷毅和韓加林進殿,向夏侯雲和穆雪賀喜,夏侯雲揮退殿中內侍宮女。


    韓加林說,昨天大雙小雙押住桓家兄妹,帶到詹事府地牢,桓香哭哭啼啼交代:


    新年過後,桓家兄妹原本可以隨行,卻在北宮門口被新太子妃的哥哥截下,桓香憤然。當天夜裏,有蒙麵金袍人潛進桓香暫居的廂房,問她想不想做夏侯雲的女人。桓香自遇夏侯雲,便念念不忘,與桓嘉到西戎涼州找回失散多年的母親後,就以龍城多良醫的借口,慫恿桓嘉往龍城遷牧,結果憑玉珮尋人失敗,桓香心傷不已,沒料到在盤龍山忽遇夏侯雲。


    蒙麵金袍人說,他會幫她達成心願。桓香左思右想,相信憑哥哥的相助之情,憑她嬌好的容貌,太子殿下會喜歡她的。十四日那夜,桓香再次見到蒙麵金袍人,蒙麵金袍人送來一隻封口玉瓶,說,在太子大婚當天,戴上瓶中梅花,靠近太子,便可心想事成。


    長安宮來人,其中尚衣局送太子和太子妃大妝,有宮女侍候沐浴更衣。


    桓香心生綺念,要求蒙麵金袍人相助,蒙麵金袍人不負所望,桓香成功變身,扮作了尚衣局的宮女。


    作為怡心樓教坊的真正老大,熟知各種迷情毒的穆英。竟然在檢驗梅花上的迷情毒時,被惑了心竅,暴上一名宮女。那種毒叫“雄風”。無色無味,隻對男人有效。絕對有效。


    參審的眾人見到穆英有氣無力的樣子,深感後怕,這要是夏侯雲中招,寰王必然震怒,北宮必然名聲掃地!


    蒙麵金袍人暗探之細密,心機之歹毒,出手之狠辣,財力之厚。勢力之強,伸手之長,從龍城到雁棲城,從宮中到江湖上,仿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無所不能,且擺明了與北宮不死不休。


    究竟是什麽人?誰在控製這股勁力?


    穆英對夏侯雲逃過雄風毒,感到極為不可思議,很悲哀地表示。傳言怕是真的,某太子不行。


    韓加林瞅著夏侯雲一張臉黑得要滴出墨,笑得雙肩直抖。不住瞟向坐在夏侯雲身旁的穆雪。


    穆雪低著頭,配合韓加林取笑的眼神,擺出惶惑不安的神情,心裏想,雄風毒迷不住他,是不是可以說,再厲害的迷情毒,都奈何不了他,看來那邪惡的蛇毒。也不是一無是處,以後再也不會被人糊塗強了。想起他中過丘嬋娟的藥。穆雪忽覺虛軟,整個人都不好了。


    夏侯雲瞥到穆雪低頭而顯出來的一截玉頸。瞥到她那看似惶惑的表情,這女人,明顯在瞧他的笑話,難道他丟臉,她的臉就好看嗎?


    夏侯雲一伸臂,環住穆雪的腰,摟抱過來。


    穆雪驚呼:“你做什麽?”


    夏侯雲抿唇一笑:“你說做什麽,你哥哥說我不行,我得讓你告訴他,我行還是不行,是一般行還是很行。昨夜做過的事,可以天天做的。”


    這一笑,笑得邪氣,妖媚,笑得專情,深幽,每一絲,每一毫,都是男性的氣息,配著他那張絕美的麵孔,仿似燦爛開放的罌粟,充滿致命的誘惑,令人沉溺,不能自拔。


    穆雪亦被他這一笑,笑得一恍,這人要顛倒眾生嗎,心頭則一驚,那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別鬧,韓校尉來,還有關於金袍人的消息吧。”聲音很清平。


    夏侯雲回頭盯韓加林。


    韓加林笑不出來了,舉袖擦額上並不存在的汗:“家父奉命追查死士,可惱那些金衣死士,金衣一脫,混跡於人群,奔忙半個月,雖然端掉了城內外四個疑似窩點,卻沒抓住一個活口。家父已上折請罪。”


    這時,季總管領內侍來報,大王有旨,著令太子和太子妃,即刻前往宗廟。


    冷毅和韓加林相顧失色。


    盡管有新婦祭祖時日越早,越得夫家看重的習俗,誰家也不至於趕在大婚的第二天。


    宗廟前,究竟是新夫妻焚香告祖,還是以叛國罪行廢黜事,寰王的行為,讓人看不透。在這連綿起落的長安宮中,夏侯雲和穆雪雙雙失了武功,真打起來,隻有被剁成肉醬的下場。


    穆雪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狠紮夏侯雲兩記眼刀,由著宮女換上太子妃大妝。


    宗廟位於金鑾殿東南,廟前的廣場上來了不少人,三兩結伴,看到太子輦車,紛紛過來賀喜。寰王頭戴十二旒冕冠,身穿玄色上衣、朱色下裳,繪有章紋的冕服,蔽膝、佩綬、赤舄一應俱全,站在宗廟前的玉階上,巍巍的,王氣四散。


    夏侯雲容色不動,望著眼前熙攘談笑的人群,老一輩的、叔伯一輩的國公,各家宗婦、老宗婦,大多都在,人人穿戴正裝,看這般喜氣洋洋,笑逐顏開,不似有什麽危險。


    鳳簫龍笛,象管鸞笙,琴瑟箜篌,金鍾玉罄,吹,彈,鼓,敲,樂聲鏗鏘而沉遠。


    王室的禮儀繁雜冗長,穆雪勉強支持了半個時辰,便站不住,夏侯雲無視宗親們或怒或笑的注視,打橫抱起穆雪,心疼萬狀地,柔情似水地,在她額上虛落一吻。


    這虛虛地一觸,卻令穆雪僵了僵,深情在他臉上,沉寂在他眼底,明明沉寂,卻叫人隻覺深情,穆雪更僵,他怎麽了,想幹什麽,一抱,一吻,上演夫妻情深的大戲?演給廟裏的牌位看,演給活著的人看?


    穆雪覺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宗親們都聽說,除夕夜,這位太子妃為護太子,重傷不起,抱著成婚,抱著告祖,本是有傷風化,大王卻不吭聲,這般縱容,誰能說太子不得君心?於是,感歎刺客凶殘的,調笑太子寵妻的,在隆盛的婚典、莊嚴的祭祀之後,都在想誰家有女長成了。


    香爐裏的香,嫋嫋生煙。


    夏侯雲抱著穆雪,在宗老又慢又長的詠歎中,上香,跪拜,禱告,求祝,然後邁步跨過朱紅的門檻,來到東偏殿,紗燈後宗老的臉晦暗不明,兩側數十張飛龍在天的金案上,擺放累累疊疊的金絲楠木牒片,宗老一番噥噥有語,取下其中一冊,打開。


    夏侯雲和穆雪同時看過去,隻見那新牒片上刻,夏後氏淳維第四十九代孫嫡長夏侯雲,妻穆氏雪,鹹陽人,父穆岐,秦正元皇帝封安寧公主。夏侯雲腳一滑,腿一軟,兩個人登時摔倒在地毯上。


    一片陰影蓋過來,寰王站在兩人麵前,居高臨下,俯視跌坐的夏侯雲和穆雪,嘴角勾勾:


    “抱太久了吧,沒力氣了,坐這兒歇歇也好。不過,寡人累了,等不得太久。”施施然站到門口,背手而立。


    穆雪捅捅夏侯雲:“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那人查到你了!當年輸給你爹,輸得很慘,這回你被他兒子拐了,就讓他兒子娶你,欺負你,氣你爹,掰個一局。”夏侯雲忍不住揉鼻子。


    “你爹這麽幼稚?”穆雪哼哼,寰王的腦子怎麽構造的,讓他的嫡長子娶穆家女,沒被熊掌拍吧!


    夏侯雲幹脆躺下了:“你問他吧。”話說,他也想不明白。


    穆雪急:“合著,我要是不同意,就出不了這道門?你可真遜,像個木偶由你爹擺著耍!”


    夏侯雲雙手枕在腦後:“你有本事,殺出去。”


    穆雪怒:“你就是這樣當夫君的,做什麽都躲在我後麵?我不管,你想辦法。”


    夏侯雲翻身爬起來,趴在金案上,問屈坐在那一側的宗老:“三叔祖,這位美人兒要出去,您老人家告訴她,怎樣才能不被門口那個人砍了。”


    宗老:“辦法很簡單,你們兩個在牒片上各留三滴血,滴血相融,然後就可以大搖大擺出去了。”


    “滴血?”


    宗老:“我們夏侯家的規矩,新婦入族譜,滴血以誓,永遠忠誠於自己的夫君。”


    噎!穆雪咽下衝上喉頭的心頭老血,咬牙切齒道:“你來,我怕疼。”


    夏侯雲問:“三叔祖,可以嗎?”


    宗老反問:“殿下,你說呢?”


    夏侯雲看穆雪,揉揉鼻子:“要怪,你得怪你哥哥,他把你送進羅網的,貌似他賭贏了。”


    穆雪眯起眼,湊近夏侯雲,張了張嘴,忽地換上笑容,伸出兩隻爪子,捧住夏侯雲的臉:“長得不錯,本公主收下就是!”拿起金案上的小刀,割破手指。


    夏侯雲瞳仁縮了縮:“你的血一旦滴上牒片,你想說,不是我的妻子,都不成了。”


    穆雪回眸一笑,笑得妖冶又張揚:“滴了血又能怎樣,本公主不想承認的金牒,不如……路邊的石頭!”默淚三千,本想說“茅坑裏的磚頭”,奈何自身武力值不高,詆毀人家先祖,惹怒活人,小命將不保,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就是啊。


    ——————————。(未完待續)


    ps:推好友輕心力作《嫡妝》,拚父拚夫還是拚子,隨你們挑,氣死不關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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