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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雪:“……”


    夏侯雲:“長安宮裏美人紜紜,你這樣的木頭疙瘩,找不到第二個,罕見便新奇,寰王尤喜獵奇。不過,他是君,我是臣,君不能奪臣妻,他是父,我是子,父不能奪子妻。”


    “殿下,你認不認太子妃,與我無關,我有我的夫君,如果你忘了你我僅是合作,我可以離開北夏,”穆雪似笑不笑,“帶著虎鯊,去西戎涼州。”


    “別!”夏侯雲靠在車廂壁上,“阿雪,你可答應幫我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穆雪:“和小人,我從來不論君子。”


    “誰是小人?”夏侯雲瞪眼,“我再謙謙君子不過了!你以為我在跟你說笑?你隻有和我住在一起,寰王才會歇了歪心思,——你放心,我沒歪心思。”我隻是心思不大正。


    “我不放心。”穆雪嘀咕道,橫他一眼,涼笑,“你不良於行,何必做掩耳盜鈴的事。”


    夏侯雲嗤道:“兩條腿不行,第三條腿行就行。”


    穆雪愣了愣,忽地臉孔大紅,咬牙切齒,森森笑道:“信不信我廢了你第三條腿。”


    夏侯雲眼珠子轉轉,耳根漸熱,那種話,怎麽就脫了口呢,和她在一起,這腦子總是打結,正又惱又羞,聽她一說,登時惱羞成笑:“我會捂得緊緊的。”口裏說著,兩隻手真的往下捂。


    但聽得轟隆一聲,烏篷輕車的烏篷破了個大洞,穆雪自洞中竄了出去,淡淡劍光一閃,駕車的馬長嘶一聲。脫韁奔走,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


    星月之輝自破洞中灑下,灑在夏侯雲扭曲的臉上。匹馬駕馭為輕車,馭馬沒了,馬車寸步難行。


    白初跳下車駕,看著步行的大雙小雙,還有二十名跟在車後的銀甲衛。聳了聳肩膀。可以想像車中人的臉得有多黑。


    **********


    風府,海棠院內。金色的銀杏樹片葉不剩,光禿禿的。透著冬的蕭索。


    桑柔雙手捧著茶碗,披一件紅色狐裘坐在壁爐前。寶慧偶爾添加銀炭,爐內跳躍著藍色的火焰,照著桑柔略染青白的臉。


    有小丫環報。三殿下來了,須臾。院子裏先後響起丫環婆子恭敬而喜悅的聲音。


    桑柔放下茶碗,把狐裘裹得更緊。


    夏侯風進得屋來,隻覺一股熱氣撲上臉孔,解下鬥篷扔給身後的小廝。搓搓臉,道:“阿柔,火生這麽猛。小心燥著。寶慧,給你家王子妃上清茶。”


    桑柔:“有熱茶。就是身子發冷。想烤烤火,暖一暖。”


    夏侯風急忙來扶桑柔:“身子發冷,可曾傳太醫來瞧?”


    桑柔淡淡道:“聽說最近太醫院最是繁忙,太醫們都去了博士署,我派人去請,豈不是給父王添亂。若是太醫再說一聲不妨事,便留了話柄讓人說小題大做。”


    夏侯風額上已有薄汗,脫了外衣,坐到桑柔身邊,環住她的肩,手放上她的小腹,溫聲道:“這是我的長子,沒有比你們母子平安更重要的事,誰敢廢話,我讓他全家都說不了話。”微抬頭,“寶慧,拿本府的帖子,去請太醫。”


    “喏。”寶慧應聲,腳下挪了兩個碎步。


    “寶慧,給我加點熱茶。”桑柔拂開夏侯風的手,“不必去請太醫,父王讓你禁足抄書,你還是不要太掐尖,免得我又被人說恃寵生驕。”接過寶慧端來的茶碗,抿一口,涼涼一笑,“我的孩子,可擔不起你長子的名頭,你的長子次子,都化作一灘血水了呢。”


    夏侯風僵住。


    桑柔淺淺笑道:“龍城人都說,我是毒婦、悍婦、妒婦,我桑柔既然做下了惡事,就不怕別人說,如果有因果循環,那就報到我身上來吧。”


    “不許你胡說!”夏侯風伸手來掩桑柔的口,“不管什麽事,由我來頂,你好好養身子。”抬頭,“寶慧,你怎麽還站在這裏,請太醫去。”


    桑柔攔住寶慧:“夜已經深了,外麵又冷又滑,殿下若不放心,明天送個信給桑府的薑醫士,讓他過來一下,從小我的身子就由他照看,再熟悉信任不過。”


    太醫院的太醫,行走後.宮和高門,誰是誰的人,誰也說不清。夏侯風在腦子裏搜了一下關於薑醫士的資料。


    薑醫士祖輩行醫。多年前,有個病患在四處求醫被拒以後,找到薑家醫館,不久病故,家屬哀痛之下大打出手,天天哭訴薑家醫院治死了人。薑醫士心灰意冷,離開龍城,經過南城門時,妙手救活一位被馬車撞翻的守城兵士。是時桑勇是南城門一名伍長,把薑醫士帶到桑府,桑老廷尉派人調查鬧事者,得知那是一夥專門敲詐醫館的騙子。薑醫士感激之餘,將醫館交給子侄,自己做了桑府的府醫。從此,桑府再也沒請過太醫。


    “也好。”夏侯風斟酌道,“阿柔,和嶽父商量一下,借薑醫士到風府,全意照看你的身子,好不好?”


    桑柔不喜:“薑醫士久住桑府,冷不丁地把他借到風府來,我爹我娘他們年歲大了,由誰照看?”


    夏侯風:“自然有太醫院的太醫,為嶽父嶽母診平安脈,這本就是嶽父當享的尊榮。”


    桑柔未語,抿口茶。


    夏侯風:“阿柔,夜也深了,歇息吧。我洗洗就來。——倒不必等我。”


    淨室裏水汽浮動。夏侯風坐在浴桶裏,眉心豎起深深刻痕。


    事態,和前世的一樣,又不一樣。


    前世。鬧榜的士子鬧了五天五夜,第六天清晨鬧出了有士子凍餓而死、龍城百姓憤而占據華陽街、燒毀各處官衙、士子要求南北分治、朝中大臣附議的惡性事件。夏侯雲從北宮出來,帶著銀甲衛,以閃電動作、血腥手段瓦解、驅散、拘捕、射殺聚集的人群。隨後,夏侯風看到朝堂廢除舊榜,以各類策論取博士。黃金珠寶則堆滿了禦史官衙,沸沸揚揚的鬧榜風波就此風平波靜。朝野對夏侯雲毀多於譽,既感他迅速平息民變,又懼他霹靂手腕。夏侯風幾番查探,才知夏侯雲向寰王進言。


    這一世,他把夏侯雲的進言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寫成奏折。準備在明天。鬧榜的第四天,遞交寰王。他還安排了暗衛潛身在博士署對麵的民房裏,讓他們記下挑唆者的相貌。以便上報緝捕,讓他們在夏侯雲出現的時候,趁亂將他射死,以栽到鬧事者的身上。


    卻是變了!


    自十六日放榜至今。剛剛三天,還沒士子凍餓而死。龍城百姓還沒占據華陽街,還沒火燒官衙,雖有南北分治要求,卻隻是一個小聲音。還沒形成洶洶群議。


    夏侯雲在第三天的晚上就行動了!有瓦解,有驅散,有拘捕。可是,血腥的射殺呢?鋪天蓋地的詆毀呢?暗衛們射出的暗箭。也被突然出現的青衣蒙麵人擋掉了!


    為什麽會這樣?


    抄起一捧熱水,捂上臉。差錯出在哪兒呢?夏侯風想不通。


    此時的夏侯風還沒意識到,因為他比前世多出來的動作,事態發生了詭異的,又在情理當中的蝴蝶效應:


    夏侯風憑前世的先知,爭取到佑國公府的支持,暫時借得鹿鳴山莊,作為監視鐵鷹騎誕生的據點。


    穆雪和夏侯雲發現夏侯風得到鹿鳴山莊,立即明白己方將被監視,果斷采取行動,摧毀鹿鳴山莊,並成功地把黑鍋扣在夏侯風的身上。


    士子鬧榜,官衙對抗無力,穆雪和夏侯雲原意回到北宮,靜觀其變,在經過華陽街靜觀時,發現苗頭不對,當機立斷調來銀甲衛。


    夏侯風的暗衛們射箭刺殺夏侯雲,心存私念、不夠同仇敵愾的士子們,害怕被當作刺客同黨遭砍殺,一個比一個溜得快。


    火還沒燒起來,大水就澆下來了。於是,某人殫精竭慮布下鬧榜、民變、分裂、宮變、奪位的連環局,還沒到第二步民變,就被破掉了。此時,某人正在龍城某個豪華的角落吐血,夏侯雲,某與你誓不兩立!


    當事的穆雪和夏侯雲,卻在為沒抓住這個幕後布局的人而遺憾。


    夏侯風穿上中衣,走進臥房。紅鬆木的雕花床,紗綃輕垂,桑柔側身而臥。夏侯雲凝視著散在枕上的烏發,不安的心緒,更加躁動。


    化為血水的長子和次子,夏侯風眉頭微跳。


    前世,在嫡子之前,他的確得了兩個兒子,一個外室子,一個妾生子。前世,兩歲多的外室子直到他繼位為風王,才被他接到身邊,妾生子出生於他成功奪位的那一天。


    去年重生回來,他發現身邊的女人,多少都有些變化。


    桑柔和喬飛早訂婚約。


    外室派丫環送信給桑柔,說三殿下的長子不能生在風府外,被人質疑血統。於是,前世的長子沒了。


    爬床的侍婢被診出喜脈,說三殿下的長子不能是婢生子,要側妃位。於是,前世的次子沒了。


    夏侯風撩起紗幔,躺了下來。


    前世,他的女人很安分,恭謹謙卑,從不越禮一分。這一世,仗著有孕要名份,名份沒要到,孩子沒了。


    這一世的不同,似乎有點多。沒變的是,桑柔還是他的妻子,桑家還是他的助力,他和桑柔的孩子,還是如期而來。


    夏侯風雙手枕在腦後。


    桑家,喬家,徐家。徐家,一個名字飛快劃過夏侯風的腦海。


    徐樹林。


    再過兩個月,徐樹林將接替李世昌,由衛尉丞升職衛尉卿。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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