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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莊裏缺錢,風府也缺錢啊,”桑柔捏著帕子的手,戳了戳發髻上的碧玉飛鳳釵,“這釵子,可是昨天買的,戴兩天了!”


    “好,好,今天晚上就去劫金,明天我陪你一起上街。”夏侯風連聲應許。


    蔡一卓垂著頭,盯著自己的靴尖。


    這位三王子妃,就喜鳳紋玉飾,所購玉飾,隻戴一天,龍城的飾物鋪子供不及,三殿下便花費五萬兩金,購買上好美玉,請巧工設計琢磨,以滿足三王子妃的需求。


    英雄難過美人關。冷硬如鐵的夏侯風,算是栽給桑柔。


    蔡一卓下意識再向角落挪步,很想消失在這夫妻二人的視線裏。


    桑柔甩甩帕子:“老鼠在晚上出窩,貓的眼睛在夜間最亮。”


    噗!蔡一卓忍不住翻眼,去看書架上方的書冊。


    夏侯風怔了怔:“阿柔,你——”什麽貓啊老鼠的,聽著別扭。


    桑柔:“白天人多聲響,做什麽事都不引人注意,夜靜更深,想著吃肉分羹的,少風府一個不少。我,說錯了嗎?最想奪那些金的,是至樂園,誰能疑到你的頭上來?”


    夏侯風苦笑:“那是去搶,會死人的,白天怎麽能行。”


    桑柔:“隨你意吧,上次買的玉,不多了,你要去山莊做事,我回桑府小住。”


    “怎麽又要回桑府,阿柔,你身子重,月份小,還是多歇歇。覺得悶了,我去請花滿樓的優伶,給你唱幾場大戲。”夏侯風阻止。


    “有人想看大戲了?”桑柔斜斜地瞥一眼夏侯風,“我眼睛不好,腦子不好,鼻子還靈,像狗一樣靈。殿下,你身上的胭脂味,熏著我了。我聞不得這香味,躲著總可以。”一甩帕子,“寶慧,咱們走,免得壞了人家的好興致。”


    夏侯風青黑了臉。


    桑柔:“下次藏起來的時候,記著收了茶具。殿下曾說,書房重地,防火防水,品茶這等雅事,當在水榭,有水,有花,有美,其樂也哉。罷了,本妃不在這兒礙眼,告退。”


    夏侯風來拉桑柔:“阿柔!”想說,又無話可說。


    蓋因桑柔有孕,近不得身,夏侯風遂歇息在近風院的書房。昨晚吃得有點補,一念放縱,招來婢女侍奉。這是有人傳了消息給桑柔,桑柔到書房,“捉.奸”來了!誰的嘴這麽淡呢!


    不過,桑柔肯到近風院來,就說明,她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對婢女侍寢,不介意。


    夏侯風自知理虧。依宗禮,侍妾必須在行完事後離開,婢女整夜不去,著實打了正妻的臉麵,正妻來到,婢女躲而不見,更有恃寵生驕之嫌,難怪桑柔說,要回桑府。


    夏侯風委屈地看向桑柔,那大補的晚膳,可是阿柔你備下的!


    桑柔冷笑道:“你可以不吃的。”


    “阿柔做的,我吃撐著,也得吃光光。阿柔,別生氣,你瞧,”夏侯風拉住桑柔,向蔡一卓喝道,“瞧著作甚,將那賤婢拖出去,杖斃。”


    蔡一卓愕,低頭喏一聲,向書櫃後轉,拖出一個粉衣婢女。粉衣婢女被拖曳著,巴掌大的臉龐,慘白如夜間的霧,緊咬紫青的雙唇,眼眸裏的恐懼、憎恨、絕望,在一聲低不可聞的悲歎裏,化為一片深濃的虛無。


    桑柔斜瞥一眼夏侯風,來到院子裏。兩個粗使婆子把粉衣婢女摁在地上,又兩個粗使婆子掄起刑杖便打。


    “慢著。”


    夏侯風扶住桑柔的肩:“阿柔,你就別看了,對孩子不好。”


    桑柔走近粉衣婢女,食指勾起她的小臉,盈盈笑道:“打你,可服?”


    粉衣婢女啐了一聲:“服怎樣,不服怎樣,你們這些人,高高在上,不過是比我會投胎罷了!下一世,我為主來你為奴!”


    桑柔笑了:“你可知,人到這世上,第一個本事就是,會投胎。我不求下一世,哪怕下一世從幽冥殿滾進畜牲道。現在,你為奴來我為主,你的命,在我手裏。”


    “你拿去便罷!”粉衣婢女冷笑,咬破食指,舉指向天,“我以我血發誓,死後變成厲鬼,繞風府不去,且看著你們這些惡人,一個個地滾進畜牲道!”


    夏侯風大怒:“塞鐵胡桃!杖斃!扔天狼穀!厲鬼,我叫你屍骨不存!我夏侯風豈懼區區厲鬼!杖斃!”


    “慢著,今兒總算有點樂子,”桑柔甩甩帕子,伸手從粉衣婢女的臉上撫過,“嘖嘖,這小臉嫩的,比水豆腐還嫩,真個迷人得緊,怎麽,不樂意侍候三殿下?”


    粉衣婢女:“這風府裏,有王子妃這樣的主母,誰不惜命?奴婢區區弱質,擰得過三殿下?富貴是好,也得有命享用。奴婢隻知道,守好自己的本分。”


    “守好本分,”桑柔盈盈笑道,“這風府裏的每一個人,都是三殿下的,為奴為婢的本分就是,侍候三殿下,讓三殿下滿意。你一個卑賤之身,得了三殿下的寵幸,本該感恩戴德,卻在這裏大放厥詞,真是該死!”


    夏侯風滿目柔情地看向桑柔。


    蔡一卓本能地又向後退,三殿下,無藥可救了!


    粉衣婢女:“被三殿下拖到床上,奴婢就知道自己必死,死就死吧,活著由人驅使,死了做個厲鬼,也好教活著的人怕一怕!”


    桑柔笑道:“厲鬼,好啊,好得很,我桑柔不知厲鬼之厲,倒想留你一命,看你做不做得驅使別人的人。”


    粉衣婢女猛地抬頭。


    夏侯風陰冷的深眸盯著粉衣婢女,那眸中的厲色,儼似暗夜厲鬼!粉衣婢女嚇得低下頭,冷汗一層層沁出,沁濕了內衣。


    “殿下。”桑柔隻輕呼一聲。


    夏侯風迅速來扶桑柔。罷了,桑柔願意饒過這個放肆的婢女,饒便饒吧,真杖死了,雖是他下的令,可容不得侍妾的妒名,還是要加在桑柔的身上。


    “阿柔,隨你吧,這賤婢就交給你了。”夏侯風撣了撣桑柔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你保重身子,我去……山莊,今晚定回,你等我,可好?”那些金子,不劫白不劫,劫了,別人隻會套在至樂園舊主的頭上。


    桑柔似笑非笑:“好吧,記得回來用晚膳。”


    夏侯風打個趔趄:“阿柔,太醫說,那樣的膳食,再過兩個月,就可以的。”直瞅著桑柔,目中意味分明。


    桑柔一甩帕子,斜嗔夏侯風,隨即垂眸,長密的睫毛掩下眸中的暗色,嘴角勾起一抹笑:“好吧。”


    夏侯風心花怒放,喏一聲,帶著蔡一卓迅速離去。


    桑柔擺擺手,讓粉衣婢女起身,淡淡道:“你叫什麽名字?”


    粉衣婢女跪癱在地上。沒人願意死,在以為自己必死的時候,憑著一腔怨氣,她敢與主人對抗,突然發現自己不會死了,頂著的怨氣一泄,便如筋骨被抽去,再也站不起來。


    寶慧喝道:“王子妃問你話。”


    “奴婢春環,丁香院的燒火丫環。”春環哆嗦著。


    丁香院是夏侯星侍妾居住的院子,良妾桑靜住在東廂,另有七個侍妾分住南廂、西廂。


    桑柔彎腰,伸手勾起春環的下巴。


    這張小臉,瓊鼻,朱唇,貝齒,眉眼如畫。


    一個燒火丫環,到近風院的書房重地,給夏侯風暖床,腳後跟也能想得出來,是誰做下的。


    用夏侯風寵幸燒火丫環,來膩味她這個當家主母,還是昨晚,根本不止春環一人?讓她怒殺爬床的丫環,讓龍城人再笑一次毒婦,讓夏侯風厭她而遠她,還是讓她盛怒之下,動了胎氣,落掉才好?


    桑柔直起身,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嘴角勾出一抹諷笑,淡淡道:“這細皮嫩肉的,幹燒火的粗活,可惜了。春環,你既已是三殿下的人,那就好好侍候三殿下,別再不情不願的,本妃保你一次,不會保你二次。”轉過身,扶上寶慧的胳膊,“回吧,寶慧,一會兒你去安排,讓春環住北廂,得用的人手,由她自己挑。丁香院裏誰有不服的,到海棠院來便是。”


    寶慧喏了喏,道:“王子妃,一個幹粗活的,何必這麽抬舉,奴婢瞧著,殿下並不當回事。”


    桑柔:“三殿下當回事,不當回事,重要嗎?人家打到我臉上來了,豈能不還回去。”


    寶慧歎了一聲,道:“唐家的竇夫人又到喬家去了,大王賜下的姻緣,六郎君再拖,終也拖不過去,落一個抗旨不遵,喬家頂不住。”


    桑柔默然許久,幽幽道:“到底是我誤了六表兄。寶慧,我一會兒寫封信,你給表兄送去,有些事該怎麽做,由他自己決定。”又默然許久,緩緩道,“寶慧,蔡一卓提到的山莊,你想,會是哪個山莊?”


    寶慧:“殿下名下的山莊,就是城東的呼嘯山莊。”


    桑柔輕輕搖頭:“如果是呼嘯山莊,蔡一卓不會打嗑巴,他似乎說了個,陸字。呼嘯,呼?陸?對,就是陸!”


    寶慧想了想,不確定:“陸?”


    桑柔喃喃念道:“陸,路,露,璐,鷺,錄,祿,碌,鹿,轆,麓……同音的字太多,會是哪個字呢,寶慧,你想想,郊外有名的山莊,哪個帶陸字?陸,陸,鹿——鹿鳴山莊!”


    寶慧愣住:“城北的鹿鳴山莊,是佑國公喬夫人的陪嫁莊子,喬夫人是王子妃你的四姨,就算沾著親,喬夫人也不會舍了陪嫁莊子送給殿下。”


    “沒有什麽不會的,隻看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桑柔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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