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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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明睿笑:“德陽殿分了幾個玉盤?”


    丘嬋娟很抱歉地:“沒有,都在前殿,還請燕五公子箸下留情。”


    燕明睿轉身就跑:“那可不行,誰快算誰的。”


    呼啦呼,後來的年輕男子直追燕明睿而去。


    苗藿搖頭笑道:“天天有口福,這樣過日子才幸福,沒吃貨不熱鬧呀。”


    夏侯星一搖折扇,嗬嗬笑道:“阿藿,我就先走一步,去晚了,怕是全進了燕五的肚子。”


    苗藿:“去吧去吧。”眼波一轉,看著穆雪,嘴角一勾,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繼續坐著喝茶。


    穆雪微微眯了眼。那天,她從安泰客棧出來,正與苗藿撞上,而且,還被苗藿跟蹤。先前,苗藿主動尋來,此時更是不走。她想幹什麽呢?


    桑柔拂開夏侯風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牽牛花玉盤,聽見沒,你快去,今兒個我不想吃別的東西。”


    夏侯風笑道:“阿柔,何必趕這熱鬧,明天我親自去隨雲居,將那牽牛花玉盤的廚子帶到風府做菜。”


    桑柔涼涼笑道:“有你這想法的,怕不是你一人,我可不想你請不到廚子,連今天的美味也錯過了,快去。”


    夏侯風賠個笑臉,直起身往外走。


    上一世,夏侯雲將五千錦燕衛練成一支奇兵,鐵鷹騎,在鸞城大會上大放異彩,寰王死後,夏侯雲成為北夏雲王,並且在流放北海之後,突破十道封鎖線,率鐵鷹騎殺回龍城。


    這一世,夏侯雲有了一萬人馬,屬於雲王的輝煌,鐵鷹騎,還將再現嗎?


    天意是什麽?


    他夏侯風重生一回,意義何在?他能重生,自然是上天的青睞,他才是天定的主,北夏風王!


    夏侯風向前殿走,腳步越走越快。


    寰王已經疑心。


    他該沉寂下來,由著命運的車輪,按原來的軌跡行駛?


    不!


    他必須弄清,貪杯好色的錦燕衛,是怎樣變成雷霆萬鈞的鐵鷹騎的。


    他還要弄清,那位隻知姓秦的女子,究竟是個什麽來曆。


    煙霞山莊。


    煙霞山莊正等著夏侯雲入住。


    既然雙腿已廢,那就永遠不要站起來。


    鐵鷹騎的輝煌,終將屬於夏侯風!


    北夏的江山,終將迎來一代新主,風王!


    桑柔在丫環寶慧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向丘嬋娟、檀曼莉告辭,在轉身的瞬間,看到宮女扶著燕老太君往屏風後轉,忽然神色一變,揚聲道:


    “燕老太君。”


    燕老太君喝了些水,正往淨室去,聽得有人喚,回過身來:“原來是桑妃,桑妃安好,有事找老婦?”


    老太君!老太君!


    尖叫聲傳過來,一聲比一聲近,一聲比一聲慘。


    桑柔神色一變,扭過臉,黯然歎了口氣。


    燕老太君腳下一軟,抓著丫環的胳膊改往花廳外走。


    不一刻,一個綠衣丫環連滾帶爬跑進來,哭喊道:“老太君,小公子,小公子,跌進蓮花池了!”


    燕老太君身子晃兩晃,險些栽倒,顫聲道:“快救啊,救了沒?”


    綠衣丫環哭道:“找不到啊,奴婢找不到小公子啊,蓮花池那邊很多人在找,奴婢給老太君送個信!”


    穆雪蹙眉。她沒去過花園,不知那蓮花池深淺,可找不到落水的孩子,大概是蓮花池麵積大,又是活水的緣故。隱在暗處的紫薔,幹什麽去了?


    燕老太君甩開丫環的胳膊,向合.歡殿外疾走,出了合.歡殿便小跑起來,接著提起裙子飛跑。穆雪讓元元速請易青,自己緊跟在燕老太君身後,隻怕她跑得太快跌倒。


    蓮花池畔,丫環婆子跪地大哭,地上兩汪水漬,一個小孩子躺在地上,麵部青紫,一動不動,正是燕波。紫薔渾身水淋淋的,正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將燕清的肚子放在屈膝的腿上,一手扶住燕清的頭部,使她的臉朝下,另一手在她後背上擠壓。


    燕老太君哆嗦著,雙手伸向燕波:“阿波,阿波怎麽了,為什麽不救阿波?為什麽不救阿波?”


    “咳咳咳……”燕清的口中吐出混濁的水。


    丫環趕緊從紫薔手裏接過蘇醒的燕清。


    燕老太君抱起燕波,厲聲喝問:“你為什麽不先救阿波?為什麽不先救我的孫子?”


    紫薔抹了抹臉上的水珠,聲音裏帶了同情:“燕小公子,沒了。”


    穆雪伸手捏住燕波的手腕,試了又試,輕輕道:“燕老太君,燕小公子他,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燕老太君……”


    燕老太君倒退數步,痛苦地搖搖頭,道:“到底讓她算計了去。”兩眼向上一翻,身子直向後仰。


    丫環婆子嚇得大喊,爭相當肉墊托住燕老太君。再看燕老太君,已經暈了過去。


    穆雪接住跌落的燕波,孩子那圓圓的小臉青裏透紫,肢體冰冷,試心跳,無,試呼吸,無。穆雪心頭一陣駭然,燕家後代又一個意外身死的,難不成,冥冥中,燕家真被詛咒了?


    六歲的燕清一聲聲哭喊弟弟,淒慘之極。


    易青飛奔而來,接過燕波,左查右看,搖頭歎道:“救不過來了。”


    燕清放聲大哭。


    “丘妃!丘妃!”飛霜殿兩個大丫環,水鸝和水鶯,失聲大喊。


    穆雪回頭一看,丘嬋娟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手臂前伸,指著燕波,喃喃念“阿好”兩個字,也昏倒了。


    現場更亂。


    “我來試試,行嗎?”跟過來的苗藿說道。


    穆雪:“你?”


    易青驚訝:“燕小公子……苗妃,你有起死回生之術?”


    苗藿:“沒有,隻是聽說過,用……用渡氣的辦法,也許能讓溺水的人,恢複氣息。你們既然說救不過來了,那就讓我再試試吧,能救回來,大家都好,救不回來,也算盡了最後一點力。”


    易青看向穆雪。


    穆雪:“好。”向易青道,“燕老太君,丘妃,交給先生了。”


    苗藿把燕波平放在地上,解了腰間的衣帶,疊好墊在燕波頸下,使他的頭稍向後仰,然後跪蹲在燕波身側,一手捏住燕波的鼻子,另一手托住他的下頜,深吸一口氣,嘴對嘴,封住燕波的小嘴,一口氣吹了過去。接著,右掌按在燕波的胸口,兩臂伸直,身體前傾,穩穩地向下壓,鬆開,下壓,如此有節奏地壓了五六次。


    周圍的人瞧得眼都直了。


    易青給燕老太君施了針,燕老太君悠悠醒轉,哭聲“苦命的孫子,祖母跟你一起去吧”,眼中淚直流下來。


    穆雪扶住燕老太君,但見她花白的鬢發,一點一點變得雪白,不覺倒吸冷氣,道:“燕老太君,稍安,稍安,苗妃還在盡力。”


    燕老太君看著苗藿忙碌,瞪大了眼,顫聲道:“還能救嗎,還能救嗎,”忽然雙膝跪倒,舉手向天,呼喊道,“上天,讓阿波活過來,老婦願從此茹素,不,老婦願減壽十年,隻求阿波能活過來!”


    穆雪伸手扶燕老太君。


    燕老太君:“不要扶,老婦要跪著,求上天開眼!阿波是燕家的獨苗啊!燕家,燕家不能絕了啊……”


    “弟弟已經死了!不許你又掐又壓!不許你欺負弟弟!”捂臉大哭的燕清猛然衝過來,一頭撞上苗藿的後背。


    半蹲半跪的苗藿被撞得站立不穩,身子向前撲去,這要摔在燕波身上,燕波緩過氣來也得被壓得背過氣去。苗藿雙膝跪地,雙手撐地,掌心登時被粗礫的青石磨破。


    香瓜大痛,喊:“王子妃!”


    燕老太君大怒:“孽障!送……把她送給那個……送她回家!交給她爹!走!走!”


    丫環婆子慌忙來拖燕清,燕清哭喊著“不許欺負弟弟”,有粗壯的婆子背起燕清,匆匆離開。


    苗藿顧不得手疼,繼續給燕波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


    消息傳到前殿,夏侯雲、燕明睿急火火往花園而來。夏侯星、夏侯風也跟了過來。


    易青在給丘嬋娟把脈。


    桑柔垂手站在一旁。


    夏侯風心裏滾過一陣冷笑,隻顧著對付夏侯雲,倒是忘了燕家的大事,燕明哲的庶子燕波,落入北宮蓮花池溺死,燕老太君傷心過度,留了一個“冤”字,投繯自盡。燕明哲寵妻欺母的惡行傳開,燕家的名聲落到了千年來的最低點,隨著燕明睿破家自立,千年燕家終於退出了北夏的上層。


    夏侯風的目光落在苗藿身上,瞳仁縮了縮。


    星府,是個異數。


    寰王死,雲王繼,夏侯風逼宮奪位,流放夏侯雲到北海,夏侯雲突破十道封鎖線,與鐵鷹騎匯合,鐵鷹騎萬箭齊發,夏侯風死了。卻又活了,活在二十歲那年,算計桑柔失貞的一刻。


    當時,他分不清是夢是真,完全呆住了,呆得完全不知自己紅果果的,被人瞧活春花正瞧得熱鬧。


    定下神來,他又興奮,又疑惑。


    記憶裏,桑家中立,子女皆不與王室中人嫁娶。為了娶桑柔為妻,他與桑靜聯手做局。


    記憶裏,在他身下承歡的人是桑柔,睜開眼卻變成桑靜。


    記憶裏,桑柔不曾訂親,睜開眼卻得知,喬飛是桑柔的未婚夫。


    記憶出了問題?


    令夏侯風更吃驚的是,他多了一個哥哥。


    明明宣室殿的研墨宮女一屍兩命,怎麽就有夏侯星呢?


    重活一世,很多事情,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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