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長期告病的燕侯,出現在長安宮金鑾殿,遞奏折,以年老體衰、疾病纏身為由告老,燕家爵位由燕二公子燕明哲承接。


    寰王溫言勸慰燕侯安心調養。燕侯堅持請立燕明哲,寰王好語凡事但放寬心。君臣兩個,你來我往,奏折留在寰王案頭,未得加璽發還。燕侯亦不如寰王所願拂袖而去,倒也不再激言力爭,垂手立於一旁,閉目不語,當起了木偶。


    初時,寰王甚為不痛快,眾臣有所不適應,久之,都熟視無睹起來。


    快散朝的時候,內侍報,太子殿下到。


    眾臣齊齊看向殿外,有一陣子沒見著太子夏侯雲了,前日太醫說他重傷殘廢,也不知真實情況究竟如何。


    大雙和小雙推著輪椅,緩緩進入大殿。


    眾臣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夏侯雲,私語聲四起,充斥各種情緒。


    寰王也在看著夏侯雲,一雙鷹眼如千年古井,幽深無底。


    夏侯雲的神色十分淡然,請旨往北郊的煙霞山莊治傷休養。


    寰王準。


    夏侯雲謝恩,大雙小雙推著輪椅便要離開。


    燕侯突然出列,朗朗道:“大王,太子一日是太子,一日便是國之儲君,此番南下榆州,遭遇多路人馬追殺,銀甲衛舍生忘死,以身殉職!煙霞山莊風景獨佳,雖適宜太子療傷,然距龍城五十裏,太子之安全堪憂。”


    不等寰王開口,燕侯接著說,“王後故去,錦燕衛閑置,老臣懇請大王,許錦燕衛守護煙霞山莊,不使梟小再得手,殺了國之儲君,踩北夏之臉麵於爛泥!”


    寰王一口氣沒接上,差點憋過去,合著老家夥在這兒等著,什麽請立燕明哲為新燕侯,駁他一道折,還能再駁他第二道?飯得一口一口吃,吃相太難看,逼得六大世家同氣連枝,可就糟了!這些年,燕家人夾著尾巴,可都在別人的眼裏。老家夥這番話不多,一句趕一句,句句挑不出刺兒。


    這舅甥倆,合起來唱了一出戲。


    寰王看向自己的長子,一條長絨毛毯蓋在他的雙腿上。他得多招人恨,才有多路人馬追殺,銀甲衛死得剩兩個,兩個隻剩一口氣。這不僅在殺他的兒子,也在打他夏侯寰的臉!


    他的兒子,是死,是活,他這個當父親的說了算!他的江山,由誰來接,他這個當君王的說了算!


    寰王的目光轉到出列的幾名宗室國公,保國公,衛國公,護國公,這些人,想說什麽,他很清楚。擺擺手,寰王冷冷道:“準奏。”揚聲叫,“中尉卿。”


    桑勇趕緊出列:“臣在。”


    寰王冰冷的目光,一一掠過站在朝堂上的臣,冷冷開口:“中尉軍左驍衛,與錦燕衛,即日聽太子調。”


    桑勇驚了驚,禮:“臣,遵旨。”


    夏侯雲愕然,錦燕衛五千,中尉軍左驍衛五千,寰王撥了一萬人馬,由他調遣?抬頭向寰王望去,接觸到一對黑黝黝深不見底的眼睛。噫,爭得麵紅耳赤呢,吵得不可開交呢,說什麽都不給呢,全沒了?一萬人馬,這就歸他了?夏侯雲如落夢裏,怔怔低頭,道:


    “謝大王關切。”


    寰王看著長子離去的背影,雙目更黑,更幽深。


    直至回到北宮,夏侯雲也沒想明白,寰王為何這麽幹脆。軒車正要駛進德陽殿,夏侯雲下令改道合.歡殿。


    合.歡殿花廳。


    元元送上茶具和茶點,點起紫泥茶爐,煮起茶來,在穆雪的示意下,笑令侍候的宮女全都散了。


    穆雪望著案幾上的燕子金牌、中尉軍左驍衛虎符,淡淡道:“這兩個東西,真代表一萬人馬嗎?”


    夏侯雲:“太容易得到了,反而難以置信。”


    穆雪端起茶碗:“你們北夏人的心思,也九曲十八彎。”為了那個最高的座位,人頭打成豬頭,這人還活得好好的,肚子裏沒有十八彎,也有十七彎吧。


    夏侯雲也端起茶碗:“怎麽說?”


    穆雪:“錦燕衛,看起來是王後的親衛,可也是北夏的子民,說到底歸北夏王所有。這張令牌,加上虎符,爽快地交給你,一是寰王對完全掌控朝局的自信,另一,是在發出一個信號,警告那些向你下過手、準備向你下手、還想向你下手的人,若是承受不住一國之主的雷霆怒火,最好罷手。”


    夏侯雲猶有疑慮:“你的意思,寰王不允許再有刺殺我的事件?”


    穆雪:“如果那些人還不收手,導致你死在龍城,那麽,不僅打了寰王的臉,也打了整個北夏的臉。一個國家的治安,連國之儲君都保不住,那麽,上至文武大臣,下至平頭百姓,都會有一種不安全感,晚上睡著了不知早晨還能不能起。這種感覺,天天存在,會把人逼瘋的。”


    夏侯雲:“我意外拿到兩衛人馬,的確會讓那些參與刺殺策劃的人,謹言慎行起來。他們的行動,可能會從讓我死,轉成讓我永遠殘廢下去。”


    穆雪:“你請辭太子位的奏折,沒說刺殺地、刺殺次數、刺客特點。太醫院來了一多半太醫,結論是相同的,暫時不會有人質疑,而且,刺客盡死,幕後人收不到任何反饋,隻看到銀甲衛死、你殘廢的結果,無從推斷當時的具體情況。不知便會懷疑,懷疑便會亂想,亂想便會猶豫,他們的猶豫,就是你的機會。”


    夏侯雲笑意冰寒:“沒想到,裝一回殘廢,倒得了寰王的庇護。”


    穆雪蹙著眉沉默很久,說道:“我在想,寰王要廢黜你,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不是一定要取你的性命,怕也未必真心。”


    夏侯雲:“我若是廢太子,我不死,對新太子是個威脅,即使我無意再爭搶,也會有人攛掇我與新太子對抗,與其留著我為禍為亂,不如讓我死了。所謂西戎刀、南秦劍,我死在異國,不僅消了新太子的隱患,更能激起夏人同仇敵愾,有利於穩定朝局。”


    穆雪:“我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神算子,但,自雁棲城外刺殺起,很多事給我一種,我總是被動挨打的感覺,仿佛先機被人窺破。今天,你順利拿到錦燕衛,比預期的還多了左驍衛,倒讓我覺得,寰王,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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