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寒卻隻是閉著眼躺在那裏沒有任何的反應,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憑著自己僅存的理智她顫抖著手查看了一下他的頭部,沒有流血,她的心驀地沉了下去,她是護士在臨床上見過許多這樣的病患,傷到頭部的時候沒有流血比流血更可怕。沒有流血卻昏迷,就意味著可能傷到了大腦內部。


    現在船在海上,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回頭看了看,陸舟越他們還有海警已經乘著快艇馬上要追上來了,不敢再隨便動他,她趕緊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棉衣外套蓋在他身上,然後就那樣坐在他身旁握著他的手無助地流淚和自責。


    如果剛剛不是為了救她……


    原本在駕駛室的那個保鏢聽到了外麵的槍聲衝了出來,看到唐煜寒躺在那裏剛要衝過來就被隨後趕來的警察和陸舟越他們給擊斃了。


    陸舟越一行人衝了過來,看到這幅情景不由得變了臉色槎,


    “他怎麽了?”


    “剛剛救我的時候、撞、撞到了頭部……”


    陸舟越這樣一問,她的淚水愈發控製不住。而因為把外套蓋在了唐煜寒身上,再加上這又是冬天又是在海上,她整個人已經凍得手腳冰涼瑟瑟發抖,卓聽楓見狀急急脫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然後說掃,


    “我去開船!”


    船一靠岸,早已候在岸邊的仁愛醫院的醫生便急急上船將唐煜寒抬了下來送往醫院搶救,簡雨濃心裏也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他真的傷了腦部從此昏迷不醒或是怎樣,她都會陪他一輩子,照顧他一輩子,帶著兩個孩子一起。


    從今天起,他們一家四口要永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離。


    醫生會診過後最終給出的診斷跟她想的最壞的結果一樣,由於腦部受到重創造成大麵積的積血,壓迫了腦神經導致他昏迷不醒,可即便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聽到這樣的結果還是眼前止不住的發黑,還是一旁的陸舟越和卓聽楓扶住了她。


    醫生歎了口氣,


    “現在有兩種方案,一種是就這樣放著,看淤血能不能被吸收,另一種是馬上手術取出淤血,但是……手術的風險很大,極少有醫生敢做這個手術,因為一旦失敗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醫生說完之後陸舟越和卓聽楓他們都把視線投在了她臉上,大家都在等她做決定,她茫然而又麻木地走到了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彎腰將臉埋在了自己的掌心裏。


    怎麽辦?


    她也想有人給她個答案,哪一種風險她都沒有勇氣承擔,為什麽沒有一種辦法可以讓他平平安安地醒過來?


    那端的陸舟越和卓聽楓也陷入了沉默,半響那醫生想了想說,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暗夜向日葵’這個名字?”


    “暗夜向日葵?”


    陸舟越和卓聽楓既不從事黑道也不從事醫學,所以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簡雨濃聽醫生提了這樣一個名字像是看到了希望,也趕緊抬起頭來希冀地看著那醫生。


    那醫生說,


    “道上的人還有醫學界的人都聽說過她,傳說她醫術高明,我覺得如果院長這個手術能請到她來做一定會成功的,唉,唐院長也醫術高明,如果受這樣傷的是別人,他做這個手術一定沒問題,可是現在傷的是他自己,放眼望去,也就隻有這位暗夜向日葵能給他做手術了!”


    簡雨濃一聽就激動地站了起來衝過去問那醫生,


    “那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醫生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她在什麽地方我還真不清楚,她很神秘,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實模樣,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叫什麽,聽說她很早就退出了不再跟道上的人有來往了,所以我才告訴你們,你們認識的人多,應該能夠打聽到她現在的下落!”


    醫生的話剛一落下就見卓聽楓拿出了手機給閻皓南打電話,


    “唐煜寒受傷了,急需一個叫暗夜向日葵的人來給他做手術,你趕緊查出她的下落!”


    他們四人中,唐煜寒跟閻皓南涉及黑道的地方多一些,除卻唐煜寒也就閻皓南還能打聽到了。那端的閻皓南也沒有多問什麽,隻匆匆掛了電話派人去打聽。


    卓聽楓掛了電話之後,幾個人便一直揪著心在等著閻皓南的電話,簡雨濃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祈禱,祈禱佛祖看在她這麽多年來一直虔誠信奉的份上給她一個完好無缺的愛人。


    卓聽楓的電話響起,眾人都將希冀的視線投到了他身上,卓聽楓聽那端的閻皓南說完之後便掛了電話,對他們說,


    “她現在嫁了龍門二少顧墨辰為妻!”


    陸舟越皺眉,


    “顧墨辰?你是說那個拜爵的首席?”


    卓聽楓點頭,


    “嗯,這樣老陸你留下來幫著照看一下,我馬上去請她,咱們多多少少跟拜爵有點業務,我覺得他們看在這個關係上應該會幫我們的!”


    陸舟越點了點頭然後又問,


    “她住在什麽地方?”


    “在這附近的一座城市,還好跟我們一樣是在北方,開車過去全程高速的話也就四五個小時!”


    “謝謝你們!”


    簡雨濃站在那兒悲喜交加的,隻一個勁兒地流著淚說著謝謝。


    “你跟我們客氣什麽,唐煜寒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們心裏也難受!”


    卓聽楓說完就急急轉身衝了出去,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將人請來,卓聽楓走了之後簡雨濃的腿一軟就那樣癱坐在了地上,總算,總算看到一絲希望了。


    陸舟越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今天你也跟著折騰了一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兩個孩子已經送到他們的奶奶那裏了,你就不用擔心他們了!”


    她搖了搖頭,


    “不了,我還是呆在這裏陪著他吧,他一分鍾不醒來,我的心就一分鍾都放不下來!”


    她說完抬手抹了把眼淚,堅定地轉身進了病房,陸舟越站在外麵,看著她拿著毛巾一點點幫唐煜寒擦拭臉上胳膊,看著她拿著棉棒蘸著水一點點幫唐煜寒潤濕嘴唇,看著她彎腰親吻唐煜寒的臉頰,不由得心疼地紅了眼眶。


    是的,他心疼他們倆,心疼他們倆受了這麽多的磨難。他跟許流瀲雖然也挺曲折的,但是最起碼沒有像這樣傷及到性命,他們雖然失去過一個孩子,但最起碼沒有像他們這樣生離死別。


    簡雨濃在唐煜寒有些蒼白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掌心就那樣自言自語著,


    “煜寒,如果你醒來,我就答應給你再生一個孩子。”


    “你不是說要彌補我嗎?你不是說要用一聲的時間來證明你愛我嗎?你怎麽可以現在就這樣理我而去……”


    說到這裏她已經泣不成聲,想著他曾經認真看著她說這些情話的情景,止不住的將自己埋在他的掌心裏嗚咽出聲。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樣祈求過上天,她願意,願意用她十年甚至二十年的生命,來換取他平安健康的醒來。


    *


    索性,卓聽楓打了電話來,說顧墨辰和他的妻子慕黎願意幫助他們,他們稍微準備一下便馬上往溫城趕,她的心終於稍微舒緩了一下。


    卓聽楓帶著人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的十點多鍾,慕黎是一個有些冷但卻很美麗的女人,她的丈夫顧墨辰在旁溫柔相伴,看得出來他們很相愛。


    慕黎一來就召集白天為唐煜寒診斷的醫生會診,聽取了一下他們的意見之後便決定馬上為唐煜寒進行手術,然後她又挑了幾個最得力的醫生做自己的助手。


    慕黎他們在會議室開會的時候,簡雨濃則跟陸舟越卓聽楓還有顧墨辰幾個人在隔壁的辦公室裏焦急地等待著,他們幾個人還在沙發聲坐著,她根本就坐不住,一個人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天空讓自己的大腦處於空白不做任何思考的狀態。


    身邊走過來了一個人,竟然是那個顧墨辰,他看了她因為緊張而快被咬破的嘴唇一眼淡淡開口,


    “她那個人看著挺冷的,其實她很善良,一聽說了唐煜寒的病情馬上就決定要過來!”


    簡雨濃知道他說的是他的妻子慕黎,回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的表情似乎若有所思,


    “其實你們的故事跟我們挺像的!”


    她有些愕然,他又說,


    “隻不過我們比你們還要曲折,我們經曆的事情更多,你看我們現在不也是好好的。所以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說完就轉身走開了,她這才意識到他這是在安慰緊張的她,看著走過去跟陸舟越和卓聽楓在交談著的顧墨辰,她的心裏微微暖了一下,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雖然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怎樣,但她莫名就是相信他的話,相信他那個有些冷但卻心地善良的醫生妻子。


    慕黎帶著醫生從會議室出來之後看著簡雨濃說,


    “聽說你原本也是重症監護室的護士,你也跟著我們一起進手術室吧,我需要能力好的人協助!”


    “我?”


    簡雨濃有些懷疑的指了指自己,然後連連搖頭,


    “我、我恐怕——”


    換做是別的病人她一定會去的,但是如果病人是他,她根本就無法保證自己還能正常地協助醫生完成手術。


    慕黎看出了她的顧慮,抬手指了指顧墨辰,


    “他的命好幾次都是我救回來的,你隻要想著唐煜寒是你的男人,你一定要救活他,這樣就足夠了!”


    簡雨濃愣了愣,她承認慕黎的一番話讓她放棄了所有的顧慮,是啊,他是她的男人,既然她有能力為他做點什麽,她為什麽不能鼓起勇氣去做呢,即使要麵對他生命的一切未知。所以她就點了點頭應了下來,慕黎衝她彎起嘴角笑了笑,然後走過來牽起她,兩人領著幾個要參與手術的醫生一起去準備手術。


    慕黎不愧醫術高明,手術進行的很成功,簡雨濃全程很緊張,更心痛,眼睜睜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受這些罪,她有好幾次都差點撐不下去,可是想著一定要救他,所以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當最後一項縫合完成,慕黎衝著簡雨濃說完“24個小時以後他就會醒過來,後麵就是注意調養就行了!”這句話的時候,她直接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緊張、擔心外加疲憊,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氣。


    顧墨辰等在手術室外,見慕黎走了出來迎上前將她摟在了懷裏,低頭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辛苦了寶貝!”


    慕黎隻是衝他有些疲憊地笑了笑,顧墨辰摟著她跟陸舟越他們道別,陸舟越留他們再溫城住一晚,好好招待一下他們表示感謝,顧墨辰看了一眼懷裏的人,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家裏孩子還在等著我們,有時間再聚!”


    陸舟越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父母掛念孩子和孩子想念父母的滋味,見留不住他們便送了他們出去,他們連夜離開。


    因為太晚,所以簡雨濃就被安排在醫院病房睡了一晚,她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晨,叢靜正好提著飯走了進來,她急急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從院長,煜寒怎麽樣了?”


    “我剛去看過了,還沒醒過來——”


    叢靜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匆匆邁步往外衝,叢靜攔住她,


    “我給你帶了早點,你先吃點吧!”


    “不了,我先去看他!”


    她哪裏有什麽心情吃飯呢,這樣丟給叢靜一句就跑了出去。


    唐煜寒還在昏睡著,兩隻手都打著點滴,身上也插著各種儀器測試身體的狀況,因為開顱手術他的頭發也被剪得很短,整個頭部都被紗布包著,她就那樣在他的床邊坐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等著他醒來,全然忘了慕黎說的她要24消失之後才能醒來。


    叢靜也跟了過來,看著她這副呆呆守著他的模樣不由得心疼地走過來勸她,


    “醫生不是都說了他要24小時之後才能醒過來嗎?你先吃點東西,這樣等他醒來的時候你才有力氣照顧他啊。”


    她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叢靜,


    “謝謝你從院長,可是我真的吃不下……”這樣說完之後她的視線便又移到了他身上,叢靜見她固執地非要守著她隻好說,


    “那我給你放在你這裏,什麽時候餓了就吃點。”


    她的視線沒有離開唐煜寒,隻點了點頭,叢靜看了看病床上昏迷著的自己的兒子然後說,


    “我去外麵護士站那等著,你要是累了就喊我進來替你一下,別忘了我以前也是護士也可以照顧病人的!”


    叢靜這樣說完就轉身走出去了,叢靜本來是想來幫她一起照顧唐煜寒的,可她這樣,叢靜覺得自己也插不上手,就先走了出去。


    簡雨濃就那樣寸步不離地守著唐煜寒,隻除了自己去洗手間的功夫,所有人都勸不動她,隻好任由她那樣不吃不喝地守著。


    隻是簡雨濃現在這種複雜不安的心情又有誰能理解呢?她也想吃,可是她根本就吃不進去。對現在的她來說,唐煜寒一天不醒來,她的心就一天不能安穩。


    晚上的時候小哲和小喬放了學被叢靜帶了一起來了醫院,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唐煜寒,小喬大眼裏盈著淚一個勁兒地往她懷裏縮,不安地問她,


    “爸爸怎麽了?”


    她安慰小喬,


    “爸爸生病了,但是明天他就會醒過來。”


    小哲皺著小小的眉頭,


    “媽媽,爸爸真的會醒過來,是嗎?”


    “當然了!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她如是說著嗎,像是在安慰小哲,又像是再次安慰自己。


    *


    不會失憶的,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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