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來了幾個月,淩芷燁都沒有遇上一隻願意跟她說話的狐狸。每次扭頭看到麵無表情的銀狐正盯著她,她就來氣!難道真的和她一開始想的那樣,這裏的狐狸都不會說人話嗎?想著,淩芷燁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煩死了,後麵跟著個跟屁蟲!走著走著,淩芷燁莫名覺得煩躁,突然在林中狂奔了起來。她想把銀狐甩掉,一直跟著她,讓她感到格外的不爽。


    一見淩芷燁在奔跑,銀狐立刻邁開步伐,追了上去。


    兩人在林中你追我趕,直到一個身影從天而降,撞入銀狐的視線中。他立刻停下了腳步,往樹梢上便是一躲。他看著仍舊奔跑的淩芷燁,長歎一口氣,在樹梢上跳躍著,繼續跟著淩芷燁,生怕她出事了。


    同樣察覺到有人從天上摔了下來,淩芷燁一驚,停下腳步,躲到一棵樹後麵。


    她回頭看看身後,沒有銀狐的身影。這才讓她長籲一口氣,終於甩掉那個粘人的家夥了!一邊想著,她一邊將視線轉移到那個從天上跳下來的人身上。


    那是個男孩,頭上長著兩隻白絨絨的耳朵,一條狐狸尾巴沾上了樹葉,此刻狼狽的他正趴在地上。淩芷燁抬頭看看天,再看看地麵摔得很慘的男孩,吸了一口冷氣。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疼死了!想著,淩芷燁就想起自己以前練習飛行術也總是摔。


    練習飛行術的話,狐狸世族應該隻有雲狸會練習這種幻術吧?看來,這男孩應該是雲狸。


    正想著,男孩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拿掉了尾巴上的樹葉。他伸手揉了揉腦袋,將手放下。淩芷燁這才發現,這男孩手上有一個傷口正在冒著血。可奇怪的是,這個男孩居然沒有理會這個傷口,任它流著血。


    看他那副樣子,似乎是要離開這裏了。想著,淩芷燁偷偷挪了挪身子,想在小雲狸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但……


    “誰!出來!”


    淩芷燁暗自抓狂,不小心看到別人狼狽的模樣不是她的錯啊!原本想當做什麽都沒看見,偷偷溜走,這下被發現了,想溜走也沒辦法了。無奈!淩芷燁輕聲歎了口氣,從樹後走出,眨巴著眼,看著雲狸,站在了它的麵前。


    “你是誰?”那隻雲狸開口了,聲音變得柔和了些。


    淩芷燁一愣,這林中的狐狸不都是不說話的嗎?怎麽這隻雲狸看到她之後,跟別的狐狸反應不一樣?想著,她不由得一陣暗喜,終於找到一隻肯跟她說話的狐狸了!


    於是,她放下平時高冷的姿態,和這隻雲狸扯些有的沒的,順便幫他把傷也治療好了。


    說來也怪,這隻狐狸知道她是靈魔使者後態度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在淩芷燁抱怨銀狐的時候幫他辯護了幾句,顯得有些焦急。


    總的來說,淩芷燁蠻喜歡這隻雲狸的,雖然他有時候會突然不知所措,會突然紅著臉半天糾結著說不出話來,但淩芷燁還是暗喜著自己在這裏遇到一個願意和她說話的人。為了下個月可以繼續和這隻雲狸玩,淩芷燁還提出了比賽飛行的意見。


    那隻雲狸沉默了,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於是淩芷燁強製性讓他同意。他並沒有開口拒絕,也沒有生氣,隻是笑了笑點點頭,送她回到狐長老那後轉身便離開了。


    哦對了,淩芷燁還問了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慕軒。


    躲在狐長老家的窗邊,看著遠去的夜慕軒,淩芷燁又回到了狐長老家門口的空地上,靜靜地看著天,想著剛剛在樹林中的事情。


    幾聲騷動,淩芷燁扭頭,便看見剛剛在半路上被她甩掉的銀狐。


    一看到他那灰頭土臉的樣子,淩芷燁便感到開心!她揚起下巴,看著銀狐,指著遠去的夜慕軒,說道:“看到了沒有!你們這的狐狸會說人話也有人願意跟我說話!還有你,不是啞巴非要裝啞巴,有毛病就去請大夫給你治病。”


    “哦。”銀狐終於開口,發出了聲音。


    看著夜慕軒遠去的背影,銀狐皺起了眉頭。這緣分,真是奇妙,沒想到第一個願意跟靈魔使者說話的人,竟會是他的同胞雲狸弟弟,慕軒。


    聽到銀狐的這一聲不情願的回答,淩芷燁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說話了。


    回憶一開始遇到銀狐,她以為銀狐不會說話,便想教他說話。淩芷燁現在一想到這件事情就來氣,幸好那時候旁邊沒其他人,否則丟人丟大了!不過,在銀狐看來,她當時的舉動一定很傻吧?想著,淩芷燁就想扒了這隻狐狸的狐狸皮。


    嘖嘖,銀狐的皮毛啊!一定超級值錢吧?


    不知道為什麽,回到皇家古堡後,淩芷燁每日都在期待著比賽的日子能夠到來。一想到那日在林間,夜慕軒羞紅著臉,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淩芷燁的心跳就有些加快!


    從小到大,有不少人誇她長得好看,但是那些人的嘴臉一看就知道不是出於真心地讚美,而是……想想,淩芷燁就覺得厭惡。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誇,但是,這是第一次被人真心實意地讚美。一想起夜慕軒那張羞紅的臉,那雙大眼中的些許尷尬與害羞,淩芷燁趴在桌子上癡癡地笑著。其實她覺得,這隻雲狸長得還不錯呢!


    臨比賽的日子還有兩三天,淩芷燁便已經開始思考著自己要穿什麽衣服好。


    看著衣櫃中,有各種各樣她喜歡的衣服,淩芷燁頓時有些糾結。湖藍色齊胸襦裙,淡綠色的襖裙,還有幾件男子穿著的衣服——有時候淩芷燁喜歡女扮男裝上街遊玩。


    選來選去,最後淩芷燁一皺眉,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她現在在搞什麽哦?比個賽而已,她為什麽在衣櫥前精挑細選,糾結要穿什麽衣服?莫名其妙!淩芷燁想著,合上了衣櫥。


    到了比賽的那一天,淩芷燁選了一件她喜愛的比甲穿在身上。女孩子原本應該梳一個漂亮的發髻,但淩芷燁偏不。她將頭發束成馬尾狀,一個簡單的頭冠戴在頭上。五官精致,加上這樣穿著,讓人誤以為是一個俊俏的富家公子。


    平日裏,淩芷燁的雙目寫滿了對世俗的不屑,一臉清高,讓人不敢親近。現在又穿上這樣的衣服,雙目中的光芒更加清冷,讓人更不敢靠近淩芷燁。


    去找夜慕軒的時候,銀狐也跟在她的身後。淩芷燁發現銀狐打量著她的穿著,他的眉頭微微一皺,像是在嫌棄淩芷燁這身男裝——一個女孩子,居然打扮得不倫不類。當然,淩芷燁一看銀狐的表情就知道銀狐在想什麽。


    “你還是別跟著我了。”淩芷燁冷哼了一聲,滿眼不屑地看了銀狐一眼,走在前往後山的小徑上,“像你這個樣,不說話又無表情,跟那些阿諛奉承的狗有什麽區別。還神獸呢,嗬!”


    聽出淩芷燁口氣裏滿滿的厭惡感,銀狐的眉頭皺得更深。若是不跟著她,萬一她出事了,又不好交代。若是這樣明目張膽地跟著她,淩芷燁肯定會不高興。想想,銀狐決定還是躲在暗處保護她——算是完成狐長老的交代吧!


    一到後山,淩芷燁看著一個未見就長高許多的夜慕軒,不由得一陣興奮。


    兩人廢話不多說,便開始比賽。原本以為夜慕軒是隻菜鳥小狐狸,沒想到,這一個月不見進步得這麽快!淩芷燁和他不相上下,不分伯仲。


    前幾次來這裏,都是在林間走來走去,沒怎麽注意看周圍的環境。今日在空中飛翔,淩芷燁一看腳底下的景觀,興奮得不由得歡呼幾聲。沒想到,這狐狸住的地方,景色居然這麽好!穿梭在雲間,淩芷燁從高空往下望。


    雖說是狐狸,但他們學習了人類的習慣,在林中建造了房子。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阡陌交通。


    後山的風景也讓人陶醉其中,急湍綠潭,峻岩峭壁。滿山綠樹,鳥鳴婉轉悠揚。溪流如一條銀絲蜿蜒流過,瀑布拍打水麵的聲音在空中也能清晰地聽見。看著這些美景,淩芷燁更想打敗夜慕軒了!隻要她打敗了他,夜慕軒就能陪她在這裏玩!


    想著,淩芷燁加快了速度,卻沒想到一個重心不穩,她突然往地麵摔去!她大驚,失聲尖叫了起來。完蛋了!她念動咒語,但過於驚慌,集中不了注意力,一點用都沒有。


    她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害怕自己摔入樹林裏時被樹枝刮花了自己的臉蛋。


    躲在一旁的銀狐見狀想飛過去保護淩芷燁,卻沒想到,夜慕軒比他先反應過來,轉身飛到淩芷燁身邊,將她摟入懷中。


    “啊!”淩芷燁發現自己的腰上一緊,像是有人抱住了她。她嚇得驚叫出聲,小心翼翼地透過指縫一看,居然是夜慕軒!就這樣,她被一個男孩子緊緊地抱在懷中。這應該是第一次吧?想著,淩芷燁的臉不由得一紅。


    穩穩落地,兩個人都平安無事。淩芷燁掙脫出夜慕軒有力的懷抱,後退了幾步,羞紅了臉。當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害羞時,不由得感到驚愕。


    平日裏,她練習飛行術時總會摔倒,每次都有陪練的姐姐飛過來救她。這次,夜慕軒也是飛來救她,不過是換個性別的人來救她而已,她臉紅什麽?淩芷燁想著,頓時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謝謝你。”淩芷燁抬頭,發現夜慕軒的臉頰上也有一絲紅暈。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點點光斑,照亮了夜慕軒的臉頰。濃眉俊眼,高蜓的鼻梁。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水,順著麥色臉頰流下。他不僅臉頰的紅暈出賣了他的害羞,連眼神的不自然與尷尬也出賣了他。


    一時間,淩芷燁看得有些出神。這個男孩雖然是隻狐狸,但是為什麽比起城裏的男子帥氣那麽多?雖然年紀尚小,但從他的眉目可以看出他將來一定是個美男子。


    就在淩芷燁看得出神時,夜慕軒突然低下了頭,對上了她那癡癡的目光。


    這下,淩芷燁總算是真的打起精神來。她詢問著夜慕軒贏了想要實現什麽願望,但讓她驚訝的是,夜慕軒居然願意跟她玩。


    雖然輸了,但夜慕軒滿足了她的小小私願,這讓她高興極了。她在夜慕軒未回答前還在糾結著夜慕軒會不會提出什麽過分的願望來,沒想到居然……想著,淩芷燁的臉蛋又是一熱,又是羞紅了臉頰。


    她這是怎麽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臉紅,這樣莫名其妙的反應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先是不停地想著這個男孩,接著就是在意自己的著裝,然後是現在,難道……?


    怎麽可能!淩芷燁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努力讓自己正常點。她不過是見到夜慕軒兩次,和他接觸了沒多久,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他?一定是因為她來這裏多次,沒人願意和她說話,終於找一個願意和她玩的人,所以才突然這樣!


    實際上,淩芷燁沒有注意到,她自己平時和別人說話,語氣中總有一絲冷意,雙目寫了一絲不屑。但是一遇到夜慕軒則不同了!突然變得格外的溫柔,像普通小女生一樣愛撒嬌。


    這樣的變化,淩芷燁自己沒注意到,但一直在一旁觀察她的銀狐倒是看在眼裏。


    他看著自己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弟弟,不由得皺起眉頭。夜慕軒身上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這樣一個女孩突然變得跟個普通小女生似的。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淩芷燁越來越肯定自己一開始的猜測,沒錯,她就是喜歡上這隻小狐狸了。和夜慕軒在後山玩鬧的幾年來,淩芷燁有時會偷偷看著他側顏發著呆。他真的越長越好看了呢!在族裏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想著,她心裏不由得一酸。


    也不知道,她不在這的時候,有多少隻母狐纏著夜慕軒,想著淩芷燁突然感到一陣不爽。


    她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次,她親眼目睹了銀狐和夜慕軒吵架。這下,她才知道,原來夜慕軒這些年來活得這麽辛苦。她的心隱隱作疼,他一直這麽辛苦,為什麽她和他相處了那麽多年她都沒發現?


    怪不得,有時候他坐在山頂上,看著排排屋舍,眉心會有一抹愁。一提到銀狐,他的語氣會突然變得很奇怪。而且,他從來不提族裏的事情……


    “靈魔使者大人,既然事情已經被人發現了,我想以後能光明正大陪你遊山玩水的,隻有您身邊這位銀狐大人了。剛剛在大人您麵前失態了,望大人見諒。”


    那一聲“靈魔使者大人”讓她心更痛了。她看著夜慕軒離去的背影,眼淚湧出眼眶。她雖然喜歡他,但卻從來沒有真真切切地了解他,從來都沒有真的走入他的心,化解他心中的苦楚。她很想像當年初見時那樣治愈他的傷口,可是,她好像,沒機會了……


    “我替我的弟弟向你道歉。”銀狐突然開口,對淩芷燁說道。


    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銀狐臉上,淩芷燁突然特別討厭身邊這隻狐狸!達到前所未有的厭惡!她揚手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個耳光,打得銀狐有些發懵。


    她的雙目寫滿了對銀狐的厭惡,瞋視著他:“替慕軒向我道歉?嗬,他又沒幹什麽,為什麽要道歉?弟弟?你還知道他是你弟弟?你這些年對他做了什麽,你有資格說你是他的哥哥嗎!你又有什麽資格代替他!”淩芷燁的情緒開始不受控,失聲斥罵著。


    “我告訴你,你以後再敢跟著我,我管你是銀狐還是神獸,我淩芷燁不把你的皮扒下來,這靈魔使者,我就不當了!”說罷,淩芷燁往空中飛去,在銀狐發懵的時候消失了。


    她來到後山的山頂,看著他們兩個曾經坐過的巨石,淚水再次落下。


    在這裏,是她第一次看見夜慕軒皺眉。她當時就應該伸手撫平他的眉頭,關心他,聽他傾訴他內心的一切不快。但她沒有……


    靈魔使者,這個靈魔使者當了有什麽用!平日裏要忍受各種辛苦也就算了,父親母親說忍了苦就能拯救天下蒼生。可是事實呢?她連身邊最愛的人都幫助不了,連他過得那麽淒慘她一點都不知道!拯救蒼生,笑話,就憑她這副樣子?


    想著,淩芷燁蹲下巨石旁,失聲大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淩芷燁隻知道自己哭累了。她起身,坐在巨石上,獨自一人看著山腳下的排排屋舍。今天,她總算是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麽差勁了!


    雲煙繚繞,隔在她與屋舍之間,朦朦朧朧,似看清了,又似看不清。


    或許吧,當時夜慕軒坐在這的時候,和她此刻猜測的是一樣的。一直以來,夜慕軒是不是就是這樣,和狐狸世族的每個人中間隔著這樣一層雲煙?似看清又似看不清,以為自己走進了其中,實際上卻是相隔千裏。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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