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沈黛談過幾次戀愛,在她那加起來還沒湊夠一年的四段戀情裏,沈黛從未收過花。


    交往時間都太短,沒趕上送花的節日,也沒遇到,送花隻為討女朋友開心的浪漫型男票。


    哪個戀愛中的姑娘不盼望收到男朋友的花?


    這次七夕沈黛期待過,可惜七夕來了,男朋友飛泰國去了,別說花,連片葉子都沒有。


    她怎麽都沒料到,陸遲會送來一枝玫瑰。


    放在盤子上,應該,是送她的吧?


    目光從嬌豔鮮紅的還帶著水珠的玫瑰移到陸遲胸口,沈黛沒有心跳加快沒有緊張冒汗,她隻覺得陸遲有病。他送的玫瑰肯定不象征愛情,可他在早餐盤子上放朵玫瑰做什麽?在美國住了六年,學會紳士風雅了?還是學星級酒店貼心服務,特意在浪漫節日送玫瑰愉悅客人?


    前者沈黛不信,後者,陸遲真敢這樣回答,沈黛就堅信他有病。


    但沈黛確實被他的早餐勾起了饞蟲,餓了。


    檢查身上,不算暴.露,沈黛打開門,整個人躲在門板後,探出腦袋盯著陸遲:“這麽好?”


    陸遲最先看見的卻是她一側圓潤肩頭,上麵掛著粉色睡衣吊帶,露出小姑娘精致的鎖骨,再多就沒有了,與她穿露肩夏裝露的差不多。


    陸遲很想看看門板後是什麽情形,但他熟練地隱藏了心思,改成雙手托著盤子,淡漠地看著她,“這兩天都在你這蹭飯,送份早餐,禮尚往來。”


    沈黛掃了眼那支玫瑰。


    陸遲仿佛才意識到玫瑰需要解釋般,略顯無奈道:“早上去商場買牛奶,出來時門口有小孩子賣花,看著像五六年級的,就剩最後一支,攔著我求我買。我用不上,你喜歡就擺起來,不喜歡扔了吧。”


    每逢情人節,總會有不少人在商場、學校等熱鬧場所賣花。


    玫瑰花瓣上的水珠,是雨點吧?


    想想一個小學生在大雨裏打著傘求她買,沈黛恐怕也難以拒絕,更何況陸遲這種土豪。


    “現在玫瑰應該挺貴的,多少錢?”沈黛隨口問。


    “沒問,口袋裏有張五十的。”陸遲回頭看了眼他的房子,微微皺眉,“我手機響了。”


    沈黛連忙伸出一隻手去接盤子。


    “牛奶有點燙,你兩手端。”陸遲往後退了一步,命令的語氣像家長數落小屁孩。


    沈黛在他麵前又不用顧忌儀容,眼裏隻剩美味的早餐,笑著拉開門板,假裝不好意思地去接盤子,“我剛睡醒,陸總別怪我拉低公司形象哈。”


    她的睡裙還算保守,遮掩程度與普通長裙差不多,唯一敏感點的就是她裏麵沒穿胸衣。隻是接個早飯的功夫,一分鍾都用不上,沈黛沒有多想,更何況陸遲高冷禁欲,在她心裏與和尚差不多,沈黛從未冒出過陸遲會偷看她的防備念頭。


    桃花眼滿足地盯著早餐,根本沒往陸遲臉上瞄。


    陸遲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隻要沈黛不抬頭,他便不用擔心偷窺被發現。沈黛一走出來,他黑眸掃描儀似的飛快沿著她腳踝往上移動。粉色真絲睡衣寬鬆舒適,衣擺遮到她小腿,腰胯線條優美,像美人魚。胸口點綴著花邊設計,俏皮地讓睡衣無法貼身勾勒小姑娘傲人的胸部,就連雪白的肩膀,也被她垂下來的微卷長發遮掩了大半。


    怪不得她敢出來。


    “謝啦。”


    像貪吃的鬆鼠,小姑娘搶走食物就飛快折了進去,轉身時裙擺飄起一些,美腿纖細修長。


    輕輕的一聲“嘭”,門關上了,裏麵是她毫不留戀往裏走的腳步聲。


    陸遲站在門口,置身於她帶出來的玫瑰清香裏,心曠神怡。


    剛剛的她,不修邊幅,卻也是玫瑰從夢裏醒來,慵懶,媚色天成。


    陸遲笑著回了自家。


    沈黛心情也不錯,陸遲還知道送她一份早餐,不枉她昨天在廚房辛苦忙碌了兩頓。


    摸摸杯子,牛奶很熱,沈黛紮了頭發,先去洗漱。


    快八點了,因為下雨,房間昏暗,沈黛開了燈,出來時,一眼看見盤子裏的紅玫瑰。


    盡管不是男朋友送的,盡管沒有意義,花很美,讓人賞心悅目。


    沈黛哼著小曲將玫瑰花插.進空置了一段時間的花瓶,打開電視,邊看節目邊吃早飯。


    吃飽了,刷盤子,陸遲中午還要過來蹭飯,沈黛沒急著還回去,拉開窗簾,到陽台賞雨。


    嘉華苑是高檔小區,綠化很好,一眼望去綠樹成蔭,有花有水。雨珠細細密密地落在人工河中,蕩起一圈圈漣漪,岸邊迎春碧綠茂盛,垂柳隨風搖擺。


    一個七八歲的小學生穿著雨衣跑到河邊,興奮地朝裏麵張望。


    沈黛忽然想到了陸遲的話。雨天,小孩子賣花,他買。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年輕儒雅的知縣大人獨自行走在鋪著青石板的江南小巷,穿粗布衣裳的孤苦小姑娘提著花籃從對麵走來,她忐忑緊張地站在路邊,猶豫半晌,小聲詢問即將經過的俊秀男子要不要買花。知縣大人正思忖差事,本想直接離開,瞥見小姑娘渴望的眼神……


    知縣大人買了一支杏花,目送小姑娘腳步輕快地擦肩而過,他看看手裏的花,搖頭輕笑,正要前行,視線無意掃過斜對麵的竹樓,雅致的雕花小窗裏,有美人羞澀地朝他盈盈一笑,明眸似水。


    微風卷著潮濕迎麵吹來,沈黛神清氣爽。


    她去了電腦間,打開電腦,畫圖。


    先是一條略顯狹窄的江南小巷,漸漸的,巷子裏多了一襲天青長衫的男子,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九歲女童,一個青絲未梳偷看心上人的姑娘。


    場景定了下來,沈黛開始細化三人著裝。


    畫完賣花小姑娘的,快十一點了。


    剩下的,下午繼續吧。


    沈黛關掉電腦,走到客廳舒展筋骨,琢磨一會兒吃什麽。


    門鈴響了。


    沈黛好笑,陸遲沒搬來前,她的門鈴一個月也未必會響一次。


    沈黛去給陸遲開門,打開門,驚呆了。


    她看到一大束鮮紅的玫瑰,捧著玫瑰花的男人,不認識。


    “你……”


    “請問是沈黛沈小姐嗎?”穿黑色西裝容貌還算周正的男人隔著玫瑰問她,眼裏不掩驚豔。


    沈黛剛要回答,對麵陸遲走了出來,不知是不是沈黛的錯覺,此時的陸遲似乎比平時更冷。


    俊男美女,住隔壁,出現的還這麽及時,送花小哥立即明白了。雖然很想再多看幾眼美女,職業道德讓他及時回神,往旁邊挪了幾步,確保陸遲沈黛都能看到他正臉,送花小哥才笑著將玫瑰花遞向陸遲,“徐先生,這是您在本店定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顧客要求送到沈小姐手中,既然正主在場,送花小哥識趣地將親手送花的機會留給了男主。


    一個“徐先生”,沈黛陸遲都明白了。


    沈黛看著這一大捧用浪漫紫色綢帶包裝的玫瑰,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不是徐先生。”陸遲冷著臉跨進自家,拉上門。


    送花小哥愣住,他搞錯了?


    沈黛連忙解釋:“他是我隔壁的,請問是徐行訂的花嗎?”


    姓徐的人太多,沈黛得確認一下,雖然心裏已經知道了答案。


    自作聰明地鬧了個大烏龍,送花小哥十分尷尬,“是是是,真不好意思,我……”


    沈黛笑著搖搖頭,開心地接過了她人生裏收到的第一捧象征愛情的玫瑰花。與玫瑰花相比,她其實更希望徐行陪在她身邊,但這一刻,驚喜讓她忘了那絲遺憾,笑意直達眼底,像終於等到王子的公主,甜蜜嬌美。


    送花小哥看直了眼睛。


    沈黛盯著玫瑰笑,滿眼都是這些玫瑰,餘光見送花小哥還沒有走,想起什麽,尷尬地紅了臉,“是不是要簽字?”


    “對對對,簽在這裏。”送花小哥慌張拿出單據,將筆遞給她。


    沈黛簽了字,禮貌地同他道別,抱著花進了屋。門關上,再也沒有旁人能看到她了,沈黛興奮地叫了出來,捧著花跑到客廳,小心翼翼將花束放到米色沙發上,半蹲下去,目不轉睛地看,一朵一朵地數。


    太多了,數不完。


    沈黛臉蛋紅紅的,抓起手機,在不同角度拍照,拍了好幾張,選出一張最美的,發微博。


    寶寶不呆:第一次,[愛你][愛你][愛你]。


    連續三個親親表情。


    寶姐:矜持。


    寶姐是沈素,專門為沈黛建的小號,平時隻點讚,很少發言,就是為了關注妹妹私生活。


    沈黛嘿嘿笑,沒有回複,繼續翻評論。


    家有呆寶:下午一點。


    沈黛明白,徐行是說1點打電話。


    她高興,明知道都是祝福或羨慕或調侃的評論,還是翻了很久,越看越甜,直到……


    狗咬呂洞賓99:你一定很醜。


    沈黛笑容僵固。她二十三了,這個年紀第一次收到花,果然很遲了嗎?


    她記得高中時就看到有男生給女生送花,大學更是屢見不鮮。


    腦殘黑的話算不上一盆冷水,但也讓她胸口的欣喜火苗減弱了些。


    沈黛打開狗咬呂洞賓的小號,點下加入黑名單,跳出確認彈窗。


    遲疑了會兒,沈黛哼了聲,決定不跟他計較,她知道自己很漂亮就夠了。


    門鈴又響了。


    這次開門前,沈黛先看貓眼,是陸遲。


    想到剛剛的誤會,沈黛尷尬地笑笑,“你……”


    “我餓了,做飯吧。”陸遲徑自從她與門板中間擠了進去,默默調整情緒。


    玫瑰,一朵或九百九十九朵,都是虛的,情人節有她陪著,才是實的。


    與不合實際的虛偽誇讚相比,他更想要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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