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沈黛家裏的飯菜也陸續擺上了桌子。


    五菜一湯:大閘蟹、油爆河蝦、紅燒獅子頭、蜜汁糖藕、清蒸娃娃菜,排骨筍幹湯。


    三人吃很豐盛了,其實沈黛都會做,但一個人住,她很少買菜折騰,中午晚上一般會在外麵吃。


    “媽,你在北京多住幾天吧。”倒好紅酒,沈黛特別真誠地挽留母親。


    “留下來給你當保姆嗎?”沈母嗔了女兒一眼,“你就是懶。”


    沈黛嘻嘻笑,端起酒杯,起身朝同桌的兩人敬酒,“歡迎陸總回國,歡迎王教授來京,祝你們今年的事業都紅紅火火!”


    她酒量淺,高中時一罐啤酒就能灌醉她,後來練了練,現在喝杯紅酒沒問題,但也隻限一杯。


    女兒嘴甜,沈母笑著看向陸遲。


    陸遲站了起來,朝長輩敬酒,“祝伯父伯母身體健康,事業更上一層樓。”


    燈光照得玻璃杯中紅酒波光流轉,但那光彩比不上陸遲的眼眸,漆黑深邃,星光內斂。


    比六年前更引人矚目。


    沈黛突然冒出一個俏皮的念頭,如果她拍下陸遲此時的照片發給喬雨,那個花癡肯定會發瘋。


    碰了杯,沈黛淺酌一口,笑著落座。


    沈黛先夾她愛吃的蜜汁糖藕,一片一片緊緊挨著,夾起一塊兒還有點藕斷絲連。放進口中,清清涼涼香香甜甜,吃完一塊兒,沈黛輕輕舔了舔紅唇,怕有蜜汁殘留。


    陸遲垂眸,也夾了一塊兒,嚐到的是回憶。


    “你真的喜歡我嗎?”


    “嗯。”


    上高三的小丫頭紅著臉拉起被子,蒙住腦袋,悶悶地抱怨,“可你都沒,親過我……”


    她發著燒,本來就傻,一病就更傻了,以為親親才是喜歡。


    他下不去嘴,也開不了口,猶豫的當頭,她一聲不吭地朝裏側轉,生氣了。


    陸遲無奈,將她轉了回來。


    隔了太久,親她的感覺,現在回想,恍然如夢。


    她個沒良心的,都忘了吧?


    ~


    陸遲走了,沈黛娘倆收拾飯桌,去廚房洗刷廚具。


    “呆寶,徐行是做什麽工作的啊?”電話裏女兒說的簡單,沈母早就想打聽清楚了,單純嬌氣的小女兒第一次談戀愛,沈母不放心。


    母親說杭州方言,沈黛也自動切換到了方言頻道,吳儂軟語,輕柔好聽,“公司技術部高管,不是跟你說了嗎?”


    “那他多大了?”


    “28。”


    “北京人?”


    “不是,邯鄲的,在北京買了樓,還有十年房貸。”沈黛知道母親想問什麽,主動報了出來,洗好碗走過去抱住母親撒嬌,“媽,你可是藝術家,不會跟新聞裏那些嶽母似的,嫌棄他錢少吧?其實徐行挺不錯了,畢業六年靠自己買了車房,現在年薪六七十萬,隻比咱們家差一點點。”


    沈母有那麽兩三分鍾沒有說話,靜靜地洗手裏的盤子,任由女兒考拉一樣從後麵抱著她。


    “他父母住農村……”


    “不是,城裏的,家裏就他一個。”沈黛心提了起來,轉過去盯著母親,“媽,你真介意啊?”


    沈母想起女兒發過來的照片,挺文雅幹淨的年輕人,笑著搖搖頭,“你找男朋友,隻要不是太差,你自己喜歡就夠了。單看模樣,我是挺喜歡徐行的,你爸也誇他氣質不錯,像正經人,媽就是想提醒你,別著急太早定下來。你在娛樂圈工作,你姐姐也是那個圈子裏的人,想想你姐姐的幾次緋聞,你確定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徐行能接受嗎?”


    沈素開模特公司,冷豔美麗的女強人,鬧過幾次緋聞,有大有小。孟朝庭是房地產界的富二代,見怪不怪,大多數都置之一笑,偶爾吵一吵,很快夫妻倆又和好了。作為丈夫,孟朝庭很相信沈素,雖然他辜負了沈素的信任。


    沈黛認真地想了想,笑了,語氣輕鬆:“姐姐是大老板,必須出麵應酬,加上身邊男模多,一起進出酒店都會被人惡意揣摩。我不一樣啊,我是幕後工作者,又不是那些大明星,哪會有緋聞?”


    鬧緋聞的前提,得有名氣。


    “你心裏有數就好。”女兒才進東影,沈母不想一下子灌輸太多陰暗的,笑著轉移話題,“今天上班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沈黛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同母親說起了公司的事。


    從廚房出來,娘倆坐在客廳看電視,邊看邊閑聊,到了十點,沈母去沐浴,準備睡了。


    沈素的房子是三室一廳,沈黛鳩占鵲巢後將兩個臥室改成了工作間,因此這三晚.娘倆要睡一張床。趁母親沐浴,沈黛跑到陽台上給徐行打電話。


    “今晚去哪吃的?”徐行剛洗完澡出來,一身輕鬆,接到甜蜜電話心情更好了。


    “自己買的菜,我媽做了一桌好吃的。”沈黛背靠玻璃窗,望著遠處五顏六色的燈火,才一天沒見,她想徐行了。


    熱戀期間,正是情侶最黏糊的時候,徐行也想她,提議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沈黛一口應下。


    中午休息時間短,沈黛選了東影附近的一家壽司店,將地址發給徐行,她先去占地方。


    徐行過來時,看到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從沈黛旁邊走開了,沈黛一臉客氣的淡笑,看到他,那雙桃花眼瞬間多了不一樣的光彩,更美了,像陽光裏熱烈綻放的花。


    “剛剛……”徐行落座,朝那邊遞了個眼神。


    “他問能不能坐我旁邊,我說我在等我男朋友。”沈黛小聲地解釋,麵帶驕傲,瞧她多喜歡他,才不會背著他同旁的男人曖昧。


    “我家呆寶長得太招人惦記了。”徐行熟練地握住她手,捏了捏她無名指,側頭與她咬耳朵,“真想馬上套牢你。”


    沈黛耳根發燙,往旁邊推他,店裏那麽多人看著呢。


    美人在側,賞心悅目,但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兒實在有點煎熬。


    飯前不想說掃興的話,飯後徐行送沈黛回隻隔了一條街的公司,停車後轉向她,欲言又止。就在沈黛心跳加快又緊張無措地猜測徐行是不是真打算求婚時,徐行握住她手,歎了口氣,“呆寶,泰國那邊的外包公司要做技術培訓,公司讓我帶四個人過去,周六一早出發,為期兩周。”


    不是求婚,沈黛鬆了口氣,隨即臉色垮了下來,低頭不語。


    徐行看到了她高高嘟起來的嘴。


    這比什麽抱怨的話都讓他愧疚。


    “呆寶,咱們可以視頻,兩周很快就過去了,你想要什麽禮物,我給你帶。”道歉沒用,徐行隻能想辦法補償。


    沈黛想要自己的男朋友天天都陪著她。


    可她不是高中生了,她知道什麽叫現實。


    別的不說,《攝政王》在橫店象山拍攝,她真的進了劇組,少說也要離開北京兩三個月,現在她埋怨徐行,輪到自己出差了,她憑什麽讓徐行理解?大家各有各的工作,雖然舍不得,但也沒辦法。


    “我想要條泰絲圍巾。”沈黛抬起頭,難掩三分委屈地望著他,“我要你挑最好看的送給我。”


    他這不是普通的出差,因為這次出差,錯過了兩人在一起的第一個情人節。


    那美麗的桃花眼裏盛滿了她不忍說出口的抱怨,水波瀲灩,徐行情難自控,俊臉倏地低下。


    沈黛扭頭躲,徐行抱住她肩膀,再次去尋她的唇,呼吸急促。沈黛慌了,心跳快得不行,但她還是抬起手捂住他發燙的唇,靠在他肩窩拒絕,“不給,如果你挑的禮物不合我的心意,我就永遠不給你親。”


    再理解,他丟下她跑去泰國,沈黛都是埋怨的,這種心情下,哪肯給他占便宜。


    “你這是逼我提前回來。”徐行下巴抵在她頭頂,努力讓自己平靜。


    是他不爭氣,錯過了跟她親近的好機會,不怪她賭氣。


    沈黛輕輕哼了聲。


    她貓似的,一點點委屈就要報複回來,讓他撓心撓肺地自己懲罰自己,徐行無奈又喜歡,親親她柔順的長發,掃了眼時間,戀戀不舍地鬆開她,“去吧,我得走了。”


    沈黛舍不得走。


    “你這樣,我還想親你。”徐行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拍了拍她肩膀。


    沈黛立即轉身,推開車門。


    徐行視線追著她,在她踩著高跟鞋走到人行道口時,悵然若失地開走了。


    餘光裏的路虎緩緩離開,沈黛終於側頭,失落地目送男朋友。


    她對麵的東影大廈頂層,陸遲站在落地窗前,太遠,他看不清她的神情,隻看見綠燈亮了,路人紛紛朝對麵走去,而她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目送那輛路虎。輕風吹起她的發絲,起起落落,平添惆悵。


    難得有一次,陸遲沒有胸悶,隻有心疼。


    他想起來了,她也曾這樣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那是一個周末,她病愈後的那個周末,兩家長輩都不在家,她發短信問他要不要出去逛逛,他怕自己受不住她的誘.惑再次親她,找個借口拒絕了,開車從她家門前經過,看見她穿著淺綠的裙子站在陽台上,長發披肩,隨風起伏。


    他一直盯著後視鏡,直到因為角度再也看不見。


    如果可以重來,陸遲一定會開回去,站在她家樓下,喊她下來,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可惜沒有如果,他讓她不開心了,他被她甩了,他咎由自取。


    他隻能等著,等她再次恢複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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