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


    “今天怎麽吃得這麽少?是飯菜不合你胃口嗎?”莫莫問。


    “你不是說這些菜都是我喜歡吃的嗎?”振風反問。


    “是啊。”


    “難道這也是詩音告訴你的?”振風問,因為眼神有些空茫,掩飾了他的神情償。


    “這個……喔。”


    “也是她教你做的?攖”


    “喔。”莫莫硬著頭皮低低地答。


    “為什麽我會對這麽一個關係密切的人一點印象都沒有?為什麽這些菜她不教菲傭做而教你做?”


    看著振風情緒激動,莫莫愣了:他是不是心裏產生了懷疑?


    心裏邊想著嘴裏邊編著:“這是因為我做起中國菜來比較到位。”


    “我看不見,你為什麽還天天下廚給我做菜?做的還都是我喜歡吃的。你明明可以偷一下懶或者敷衍一下的。為什麽你讓孩子叫你媽媽?我們的關係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是不是?你到底是我的誰!”


    最後一句,振風幾乎是低吼出來。


    莫莫慌亂地解釋:“你別誤會。我叫寶寶學叫媽媽,是因為……因為詩音!而且……而且詩音答應我讓孩子認我做幹媽的。”


    “詩音詩音詩音,你每天在我麵前提起這個名字不下十次,你是怕我忘記了嗎?可我告訴你,我就是忘記了!我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振風氣惱地站起來,推開椅子。


    該死!


    頭又痛起來。


    “別想了別想了,再想,頭又該痛了。”莫莫上前,拉開他抱著頭的手,給他按摩:“放鬆,放鬆……”


    每當振風想掙開記憶的牢籠時,頭總會像被鋼針一樣紮著。


    振風俯身過去,雙手輕輕攬住莫莫的腰,把頭枕在她肩上。


    莫莫一愣,要把他推開


    。


    他卻像孩子一樣呢喃:“別動,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自他醒來後,一直對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今天,這是怎麽了?


    莫莫安撫著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為什麽這感覺這麽熟悉?我們,真的隻是普通朋友嗎?你,真的隻是她叫你幫忙照顧我的嗎?”


    振風抱緊了她。深吸著她身上的氣息。


    這些日子,他腦子很亂也很迷茫,像一個離家出走卻忘記回家的路的孩子一樣。


    他沒有記憶,看不見,還不懂那鳥語。


    她就像他的路燈,像他的眼睛,像他的嘴巴。


    從一開始喂他喝粥,攙他走路,幫他穿衣,甚至扶他上廁所……


    點點滴滴,都像戀人或者妻子做的一樣。


    雖然她口口聲聲說他有了妻子,而且妻子的名字叫詩音。


    但,可怕的是,他卻越來越依戀她,甚至,有時,會把她當做自己的另一半。


    這樣的發現,更加重了他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日子一天一天地滑過去。


    “莫莫,你快過去看看,他好像在生氣。”瑪莎奔過來對莫莫說。


    這屋子裏隻有四個大人,瑪雅正在客廳抱著孩子笑,那麽,那個生氣的人自然就是他了。


    他這些日子情緒很不穩定,有時突然就煩燥起來。


    振風站在院子裏的草地上,兩手扒著白色的圍欄。


    “怎麽了?”莫莫揩幹手上的水向他走過來。


    振風轉身,看著她,仍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沉著臉,迎著她走過去,站在她一米的地方:“你為什麽要瞞著我?”


    莫莫一愣:“我瞞你什麽了?”


    “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我的耳朵沒聾!”


    ……


    “想想和念念根本就是你的孩子,你就是詩音!就是我的老婆!”振風叫嚷道。


    “不!我不是!”莫莫驚慌,連忙否認。


    “那我問你!孩子是不是你生的?”振風俯身抓了一下,沒抓著,上前一步,按著眼睛裏看到的模糊影象一抓,這會才抓著她的手,嚴肅道:


    “要是你騙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是……是我生的。但是……”


    “真的?!那是不是我的孩子?”振風抓牢了她。


    “是……可是——”


    振風欣喜若狂地打斷她,一把把她抱緊:“你就是我老婆對不對?傻瓜!你為什麽一直瞞著我?我就說嘛,在你身上有我熟悉的親切的味道


    。”


    “不!振風,你聽我說。我不是詩音!詩音才是你老婆!”莫莫急切地慌張地解釋。


    “你就是詩音!別想再騙我了。那個華僑張先生剛才跟我說了,她妹妹是你的助產士。而且,前天,他叫你詩音,你也應了,我在樓上都聽見你的聲音了。”


    振風開心地笑:“原來你就是我的老婆。真是太好了。可能是我以前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才生氣不認我,但是,以後我會好好將功贖罪的。我們——就和孩子幸福地生活在這裏吧。”


    莫莫習慣早起。


    照顧好孩子後,會遊一個小時的泳。


    早晨的陽光真的很好。


    隻是,因為昨晚念念有些鬧騰讓她沒睡好。


    她伸了伸腰,打了個嗬欠,下了水。


    遊了幾個來回,累得在池邊喘氣。


    猛一抬頭,岸上的椅子裏竟然坐了一個人,嚇了她一跳。


    “你什麽時候來的?”


    “不知道。又看不到時間。”振風眯著眼,有些鬱悶。


    她說這房子前花園,後遊泳池,在窗前就可以看見遠處的海岸線和沙灘。


    可惜,他看不清。


    “你昨天說的都是真的?”振風摸索到她的位置,蹲下問。


    莫莫點點頭,發覺他看不到,才“嗯”了一聲。


    “可是,為什麽我的感覺告訴我,你並不隻是一個代孕媽媽那麽簡單?”


    莫莫看著他一臉迷罔的樣子,沒有說話。


    她隱瞞了他。


    她重新沒入水裏。


    因為注意力不集中,嗆了兩口水,突然感覺左小腿一陣痙攣,而且越來越痛,越來越僵硬。


    她在水裏撲騰起來。


    “莫莫?”


    “莫莫?你怎麽了?”


    振風喊道,側耳傾聽,咕魯魯雜亂無章的水聲,撲起的浪花濺在他身上臉上。


    “抽……筋了……”莫莫剛冒出水麵,又沉入水裏。


    “撲嗵”一聲,振風跳了下去,原先他還慶幸著因為眼睛的原因而享受著莫莫貼身的照顧,但是此刻,他心急如焚,他甚至惱恨自己,為什麽要看不清……


    眼前白花花一片,在那片白茫中,隱約看見一個掙紮的人影。


    振風向著那片人影遊去。


    同時,眼前有些什麽影象,像水泡一樣在他腦海裏不斷地冒出來,一閃而過,清晰又模糊,快得他抓都抓不住。


    他聽見一聲槍聲!


    腦神經細胞像被什麽刺了一下!


    他在水裏的身子一抖。


    他又看見一個女人把他推開,然後身子被車撞得飛起來,可奇怪的是,她竟然還在笑


    。


    他雙腳發僵,雙手想接住那在半空中劃過的身子。


    頭腦又像被閃電霹了一下!


    痛得他全身像滾在鋼釘一樣。


    他喊不出聲,他隻有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雙手緊抱著頭。


    又有一個圖像冒了出來。


    一個女人抱著他撕心裂肺,緊接著嘴裏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他白色的西裝。


    他猛地顫了一下!倏地睜開眼睛,瞳孔聚合,又渙散,再重新對焦。


    水裏那個人像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靠近。


    隻是,不是他向她遊過去,而是她向自己遊過來。


    自己這是怎麽了?


    他感覺自己像一條魚一樣慢慢往下沉,往下沉,而手腳卻像被束縛了一樣。隻有眼睛是自由的。


    他看見溫暖的光折射進水裏,幻化成一片五彩斑斕的空間。


    “快醒醒!振風!”


    “振風!醒醒!”


    他正在那片美麗的空間裏徜徉,猛地聽見有一個女聲在焦灼而急切地喚著自己。


    他皺了皺眉,慢慢睜開眼睛。同時,吐出了嗆進去的水。


    “振風?振風!”那張*的臉居高臨下,卻鼻尖對著自己的鼻尖,臉上的水滴進自己嘴裏。


    他瞳孔迅速放大。


    他看清了那張臉!


    這些日子他在黑暗中想象了無數遍的臉!


    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美好!


    她的頭發和臉的一邊輪廓被太陽踱上了一層光環,神秘又美麗!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嚇……”莫莫氣惱地輕拍了一下他的身子,想站起身來,卻冷不防他兩手按住她的頭,往下一壓,她的嘴就直直地吻住了他,把沒說出的話也堵了進去。


    這是什麽情況?


    不是已經不需要做人工呼吸了嗎?


    莫莫轉了兩圈眼珠,才反應過來想推開他。


    隻是,振風抱著她的頭,翻了個身,把她壓在身下,繼續吻著。


    他是那個李振風嗎?


    是不是受了刺激,被水嗆傻了?


    還是像醫生所說的,醒過來後心理和性情也會發生改變?


    莫莫仍在掙紮。


    “別動。這是給我的禮物。”振風低沉道。


    “什麽禮物?”


    振風想說是重獲光明的禮物,可是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出口又換了個樣:“沒有溺水而亡的禮物


    。”


    一提起這個,莫莫就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推開他,坐了起來,嚴肅道:“誰讓你跳下水的?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我……想救你。”


    “誰要你救?誰要你救的?你一個瞎子跳進水裏自身都難保,還想救人?!”


    莫莫用力地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氣得眼淚都飆出來:“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我不要你再為我拿命去冒險!”


    “我做不到。”振風脫口而出。


    多麽熟悉的回答。


    “你……你剛才說什麽?”莫莫一愣,睜大眼睛:“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沒有。”振風搖頭:“隻是有時有些雜亂無章的畫麵一閃而過。”他


    困惑地看向莫莫:


    “這樣的話你跟我說過很多次嗎?我每次也是這樣回答的?”


    “不……不是,是我……記錯了。”莫莫慌亂地垂下頭。


    振風更堅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莫莫輕歎一口氣,心裏也說不清,是希望他恢複記憶還是希望他永遠也不要記起。


    沉默片刻,她認真地開口道:“以後你不能再這樣衝動了。你說你眼睛看不見就這樣跳進水裏有多危險……”


    “我不是衝動。感覺到你有危險,我哪裏還會考慮那麽多。”


    “振風……”莫莫看著他,心道:就算你失憶了,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仍然不顧一切地來救我。總是這樣不考慮自己的安全。你要讓我永遠地欠著你嗎?


    看著莫莫著急而擔憂的樣子,振風把她抱進懷裏,安慰道:“好了,這不是都沒事嗎?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可以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好。”莫莫這次沒有推拒,攬緊了再一次從死亡線上掙脫的人,心裏仍然在後怕著。


    給振風拿衣服更換的時候,莫莫站在浴室門口,像是自言自語:“你好像變了。”


    “變好還是變壞了?”


    “變壞了。”


    “是因為剛才突然親了你,你才這樣說嗎?難道……以前我們沒有親過?”振風笑著看著莫莫的背影道。


    莫莫沒回答。


    “你不回答那就說明我們親過了。”


    “沒有!”莫莫慌亂地否認。她不想讓他知道他們曾經的親密過往。她甚至不想讓他知道,在他過去的歲月裏曾出現過她。


    “就算以前沒有,但我們剛剛已經親過了。”


    莫莫低著頭,絞著手裏的衣服,心裏有些亂。


    她剛才都做了什麽?


    他已經是一個有婦之夫了。


    振風跨上兩步,從背後把莫莫抱進懷裏。這樣親密的舉動,嚇得她跳起來:“你幹什麽?鬆手。”


    振風不鬆


    。


    他知道,她就是自己愛的那個人。


    劫後餘生的他,不想再錯過了——不管以前他們曾經發生過什麽,或者有過怎樣的誤會。


    “振風,你……鬆手好不好?”


    他依然緊緊地攬著她。


    “振風,你……變了。”


    他抿唇不語。


    如果這樣的改變能把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那他早就應該改變了。


    莫莫掰開他的手,急得帶著哭音:“你已經結婚了,你的妻子是詩音。是閔詩音。”


    振風愣住半晌,腦海裏晃過另一張模糊的臉,帶淚的笑,卻嫣然綻放。


    他驟然鬆開了手,眼睛閃過複雜而糾結的光,退後一步,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有幾個閔詩音?”


    “我的孩子明明是從你肚子裏出來,為什麽卻跟你沒關係?”


    “為什麽你說的這些我全都想不起來?”


    “我也理解不了!我怎麽相信這一切!”


    ……


    振風的臉痛苦地扭曲著。


    “振風,振風!”莫莫抱住他安撫他:“頭痛的話就不想了,不要想了……”


    振風慢慢安靜下來,垂下頭,虛弱無力:“我該怎麽辦?”


    他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如果他的眼睛好了,她會離開他吧?


    “別想太多,先把眼睛治好再說。”莫莫看了看他係錯的扭扣,歎了口氣,解開,重新係上。


    “你心裏有人了吧?”莫莫走到門口,振風看著她的背影怔怔地問。


    “我有孩子了。他叫忘忘。非常聰明可愛。他很喜歡你。”莫莫邊說,邊抬腿離開。


    原來這樣。


    振風躺在床上,陷入失落的穀底。


    說曹操,曹操就到。


    王梓帶著忘忘出現在莫莫麵前時,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振風暗中打量著王梓,那個,就是她愛的人嗎?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麽可能讓她遠涉重洋地來照顧另一個男人?


    而且,莫莫抱著忘忘開心地轉了好幾圈,卻並沒有和王梓相擁,隻是笑著看著對方,也不說話。


    難道,他們不是戀人?


    沒有記憶的振風,隻能通過自己悄悄看到的在心裏串聯,靠自己的想象和推斷來聯成相關的信息。


    “風叔叔,你真的看不見我嗎?”忘忘揮著小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振風笑。


    “你也想不起我是誰了嗎?我是宇宙無敵小聰明忘忘啊


    。你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嗎?”


    振風抱歉地搖了搖頭。


    “小時候你還給我喂過奶,你還讓我坐在你肩上騎過馬,在魚鎮時你還救了我和媽媽,我們三個還拍了婚紗照……”


    “什麽?你……剛才說什麽?”振風抓著忘忘的手。


    “就是婚紗照啊。那天你穿黑色西裝,媽媽穿白色婚紗,我坐在你們中間也穿著小西裝,振明哥哥,還有那個攝影師叔叔都說我比你還要帥呢……”


    婚紗……他們還結過婚……


    她說,他已經結婚了。難道就是跟她?


    她其實就是閔詩音?


    振風急急地在腦海裏搜索相關畫麵,可是那些模糊而零碎的片斷像隕石一樣相互碰撞,然後又四處散去。


    振風痛苦地擰著眉,冷汗涔涔。


    “風叔叔,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忘忘嚇得連連扯著他的衣擺。


    眼前這個孩子叫他叔叔,卻叫那個王梓的人做“爸爸”,而自己竟然和莫莫結過婚。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好亂,好複雜。


    可是,他想知道。


    他迫切地想知道究竟!


    腦海裏尖銳的碎片向他刺了過來。疼痛難忍。


    “啊——”振風痛苦地叫了起來,癱在地上蜷縮著身子打滾。


    正在廚房的莫莫和王梓聽到振風的叫聲衝了出來。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振風,冷靜,冷靜……”莫莫抱著他的頭,安撫道。


    “我頭痛……好痛……”振風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抱緊莫莫。


    “我知道,我知道……深呼吸,放鬆,深呼吸,放鬆……”莫莫按周醫生教的方法。


    反複幾次後,振風慢慢鎮定下來。


    王梓看著這一幕,黯然轉身。


    忘忘和振風一樣不愛吃西餐。


    所以晚餐仍然是中餐,以海鮮為主。


    因為加了兩個人,所以比起以往更豐盛些。


    莫莫和振風坐一邊,忘忘和王梓坐另一邊。


    看著莫莫細心地把魚刺挑走後才挾到振風碗裏,王梓心裏很不舒服,隱忍著。


    “媽媽,你不是喜歡吃蝦嗎?你也吃。”忘忘看著母親一個勁地剝蝦,卻隻把剝好的蝦放在他和振風碗裏。


    “媽媽吃了好多了。你正在長身體,多吃點。”莫莫看著已經長成了一個小少年的孩子,心裏早就被喜悅充盈得飽飽的。


    振風嘴角沾了醬汁,莫莫拿紙巾輕輕地拭去。


    王梓把筷子擱在桌上,臉色陰沉。


    他想象過很多種情況,可是,當親眼看著他們親密的一幕時,內心仍然像被螞蟻啃過似的


    。


    莫莫察覺到他的不悅,沒說什麽,垂下頭這才吃起自己碗裏的飯。而飯早已經涼了。


    振風察覺到莫莫照顧王梓的情緒有意與自己拉開了距離,心裏也不痛快,故意把飯吃得到處都是,衣服都弄髒了。


    “媽媽,風叔叔吃飯跟弟弟舅舅一樣。”忘忘無奈地搖頭,對莫莫說。


    “他還好嗎?”


    “他可皮了。一點也沒有我小時候乖。”忘忘正色道。


    莫莫笑:“你有沒有跟他玩啊?”


    “當然有。他一見到我就笑,還追著我跑,邊跑邊咯咯地笑,口水流得那麽長——”忘忘用手誇張地比劃著。


    莫莫想象著那副畫麵,笑了起來。


    王梓看著莫莫,卻發現她身邊坐著的振風也正扭頭看著她。


    那眼神……


    額,像是看不到的樣子嗎?


    振風察覺到自己的忘形,迅速斂去了眼裏的神采。


    他很少見莫莫笑得這麽開心。


    夜晚,一切都安靜下來。


    王梓坐在陽台的白色長椅上,昂望著這異國的星空。


    莫莫坐了過去,遞給他一杯咖啡。


    王梓沒有接,隻是看著她,眼裏湧動著分別後重逢的狂潮。


    莫莫把咖啡擱在桌上,望著他,艱難地擠出一抹笑,輕聲道:“還好嗎?”


    “不,不好,很不好。”他回道。


    莫莫看著他,幾次張口卻吐不出一個字。


    兩個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這麽長時間沒見,他好像話少了。神情也透著深深的寂廖。


    “這裏的確很美。難怪你樂不思蜀。”王梓苦笑道搖了搖頭,點燃了煙。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我這次來不是來看你的,而是帶你回去的。”王梓吸了一口煙,朝空中緩緩吐出一圈煙霧。


    “王梓……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怎麽回去?”


    “孩子你也幫他們生下來了。他也醒了。難道,這還不夠?”王梓壓抑著、低沉著嗓音。


    莫莫苦澀地看著他。


    王梓四十五度角抬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


    那落寞孤獨的側影,像一抹彎月懸在她心上。


    她不在的那些日子,他是否也經常這樣?


    “忘忘,康康,莫深,還有莫氏,他們需要你。已經快兩年了。難道,你還要繼續呆在這裏嗎?”王梓緩緩開口,沉重道:


    “難道你就一點不牽掛你在國內的家人?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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