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平穩,隱隱有些沉,喬時不確定,人卻是不覺安靜了下來,偷偷看了他一眼。


    沈遇也在看她,麵色沉定,眉目依舊沉斂平靜。


    在他過於沉靜的眼眸下,喬時覺得自己就像要不到糖的小孩,任性嬌蠻,無理取鬧,可明明她才是該理直氣壯的那個。


    她有些沮喪,也有些小賭氣,悻悻然地背過身,“喏,我現在給你時間,有什麽沒說清楚的,你說吧。”


    沈遇似是輕歎了口氣,高大的身影突然朝她傾下來,陰影壓下來時喬時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側身想避開,但肩膀還是落入了他掌中,被輕扣著。


    “先陪我進去會兒。”


    進去見的是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大過年的……


    喬時怎麽想怎麽覺得別扭,扭著肩想避開他手掌,邊道,“你去見你家人,我沒事陪你進去幹嘛啊。”


    但沒能掙脫開來,扭扭捏捏間已到了他家門口,大門正對著,敞著門,亮著燈,屋裏人正好奇地盯著他們兩個看。


    那一雙雙陌生而好奇的眼睛,喬時尷尬症都犯了,手輕擋著半邊臉轉身就想走,手臂再次落入沈遇掌中,硬是拖著將她拉回了身邊,一道進了屋。


    屋裏人早看傻了。因著沈遇年少與家人走失,之後又常年在外念書和留在安城工作,沈遇和家人並不親。一年也就春節回來個一兩天。


    沈家父母對沈遇的虧欠心理,對沈遇的事向來不大敢幹涉,不像對老二沈司珩和老三沈司思那般,喜歡亂管束,因而對於沈遇一年願意抽個一兩天回來見他們,心理已是欣喜大於其他,至於成家的事,更是不敢妄加幹涉,對於他想找什麽樣的女人也都是由著他喜好。隻是這麽多年來,也沒見他有成家的意思,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偶爾旁敲側擊問起,也都是被他淡淡地以“最近工作忙,過陣子再說吧。”將他們打發了,這一蹉跎就蹉跎到了這個年紀,卻始終沒半點消息,沒想著大過年的突然帶了個女孩回來,一大家子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一個個愣愣地看著兩人。


    沈遇麵色始終平靜,反倒是被迫跟在他身側地喬時,臉上的尷尬連他們這些外人都瞧出來了。


    沈母是最先回過神來的,遲疑著看了喬時一眼,視線落回沈遇身上,“司騏,這位是……”


    沈司騏是沈遇幼時的名字,回家後沈家人還是習慣以這個名字稱呼他。


    喬時不知道,詫異地看了沈遇一眼。


    沈遇輕推著她微微向前,“喬時。”


    很簡略的介紹,並沒有添加過多贅述,喬時地尷尬稍減,卻還是不自在,牽著唇衝沈母扯出一個幹巴巴的笑,“伯母新年好。”


    想到稍早前沈遇挑首飾的事,以及看到茶幾上擺著的大蛋糕,又笑著補充了句,“還有生日快樂。”


    沈母雖不知喬時身家來頭,但看著模樣乖巧討喜,而且是沈遇親自帶回來的姑娘,也不敢有什麽意見,端著笑臉“謝謝”地應了聲,轉身從一邊小桌下壓著的那遝紅包裏抽出一個,塞入喬時手中,“新年快樂。”


    喬時哪裏敢收沈母紅包,嚇得趕緊將紅包遞還回去,“伯母,這紅包我不能收……”


    中途被沈遇的手掌壓著推了回來,“給你了就好好收著。”


    看向沈母,“媽,生日快樂!”


    順道將喬時剛幫忙挑的祖母綠項鏈遞了上去,“這是喬時幫您挑的生日禮物,您看看。”


    “……”喬時欲哭無淚,這話聽著大大的歧義,旁人不知道的還當她特地給沈母準備的生日禮物,趕緊幹笑著解釋,“是沈遇專門給您買的。”


    旁人看著卻當小兩口在相互謙讓,並沒太放心裏去,關鍵是禮物挑得深得沈母心,拿起看了看又滿意地放下,對喬時的喜愛不覺就多了幾分,笑著道,“小時有心了。過來玩就過來玩,還這麽破費。”


    喬時連幹笑都笑不出來了,指了指沈遇想撇清,沈母一邊的沈父已笑著接過了話茬,毫不吝嗇地誇讚,“項鏈真不錯,費心了。”


    又笑看沈遇,借著調侃緩和氣氛,“司騏,你打哪兒找的姑娘,漂亮懂事識大體,眼光也不錯。”


    沈遇麵色沒什麽大的變化,但嘴角有些略略勾起,垂眸看喬時,給她作介紹,“我爸。”


    喬時被迫又擠笑幹巴巴地問候了聲,“伯父,新年快樂。”


    “同樂同樂。”沈父笑著回,一直脹鼓鼓的紅包又落在了喬時掌心中。


    喬時這下是真的待不住了,那倆紅包拿在掌心裏硌得慌,這陣仗這架勢,她怎麽看都覺得自己是在見家長,而且今天是沈母生日,雖沒大張旗鼓地操辦,卻還是請了不少沈家的親朋好友的,二三十號人,這會兒都還看著這邊。


    喬時悄悄扯了扯沈遇衣角,想讓他把話說清楚,沈遇卻似沒留意到,領著喬時,一一為她介紹其他人,喬時有些騎虎難下,在沈遇的引見下,被迫和沈家親戚一一問好了個遍,而後在沈家親戚寬慰的笑容和紅包下,喬時覺得她已經完全被當成沈家兒媳婦了。


    一圈招呼下來,喬時手上已經積了厚厚一遝紅包,紮手得很,她嘴角連笑容都快掛不住了,趁著沒人注意,悄悄扯了扯沈遇衣角,壓低了聲音,“你們家人幾個意思啊?這紅包我不能要。”


    沈遇微微側首,也壓低了聲音,“給你你就收著,錢還有嫌多的嗎?”


    “那也得看是誰給的錢。”喬時說著將紅包往他大衣口袋塞,沈遇倒沒擋她,隻是側首與她耳語,“你再怎麽塞,紅包還是你收下的。”


    旁人看著小兩口耳語的模樣,笑容裏都不覺多了幾分曖昧,其中一位喬時不記得是姨母還是姑母輩的直接笑著道,“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


    這問題嚇得喬時紅包都塞不住了,幹笑,“不是,我們沒有……”


    不是什麽也說不出口,大過年的和沈遇回來見家長,紅包還攥在手裏呢,否認男女朋友關係喬時懷疑她會不會被當成騙婚的轟出去。


    沈遇也沒給她想明白的時間,禮貌地回了句,“過些時候再說吧。”


    那人笑,“到時別忘了給大夥兒發請帖。”


    沈遇隻是微笑頷首,喬時幹笑著沒法接話,好在眾人注意力也沒在他們身上太久,很快被其他話題吸引了去。


    吃完蛋糕後眾人也都三三五五地聊了開去,沒再怎麽有人注意喬時和沈遇這邊。


    喬時根本沒心思吃蛋糕,看沒人注意自己這邊了,悄悄扯了扯沈遇衣角,想找他借個地兒說話。


    沈遇這次倒也沒和她打馬虎眼,接過她吃了一半的蛋糕,輕擱在桌上,“跟我來。”


    拉過她小臂,人已往樓梯上走。


    喬時被迫跟上,估摸著是要去他房間,低聲道,“去花園就好了。”


    “外邊零下八度。”


    淡淡一句話便阻斷了喬時所有幻想。


    ————


    沈遇房間在三樓,離樓梯口最遠的房間,靠近花園方向。


    他推開門讓她進去時,喬時站在門口有些猶豫,回頭往走廊別處看了眼,“那邊陽台不行嗎?”


    沈遇回她的是搭肩上的那隻手掌,一聲不吭把她推進了屋裏,然後“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喬時雖然前些時間已經和沈遇“同居”過,但畢竟是同棟房子,而不是同個房間。


    這裏就單純隻是個臥室,依然是簡約的黑白灰色調,明朗幹淨,一張大床一組沙發,很男性的臥室。


    喬時視線從那張大床掃過時就有些受不住,她會胡思亂想,和她肖想過的男人孤男寡女地關在他的臥室中,她沒辦法不臉紅心跳,尤其是兩人曾在另一張類似的柔軟大床上,極盡親密地貼合糾纏在一起。


    某些過於火熱的畫麵在腦海中浮現時,喬時連呼吸都覺得燙起來,不自在地轉身想逃,但沈遇就在她身後,隔著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她一轉身,他的手掌就很順手地搭在了她肩上,扣著她肩愣是將她整個人旋了回去,推著她往屋裏去。


    喬時發現沈遇很喜歡這樣看都不看她,就一手扣住她肩,推著她往前走,她和他的身高懸殊得剛剛好,讓他的手搭得很順,不至於過高也不至於過低,因此沈遇完全不用看她,就能精準捕捉到她肩膀的位置。


    但他這種習慣讓她沒辦法像拆羽絨服連帽那般去避開,她就長了這個子,不能拔高也不能拉低,隻能每次都讓他剛剛好地逮了個正著,完全不用正眼瞧她就能推得她踉踉蹌蹌地逃不開他掌控。


    喬時就在這種踉踉蹌蹌中被推到了裏屋,經過沙發時,沈遇掌心下略略用了點力,喬時就被迫以著一種剛剛好的力道跌坐在了沙發上,然後沈遇高大的身子就朝她俯了下來,兩根長臂穩穩地落在了她兩側的沙發背上,將她以著一個不太雅的姿勢圍困在了他雙臂和沙發之間,而他就以著一個很帥氣的俯看的姿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說吧。”沈遇嗓音淺淺淡淡。


    喬時被他以著這樣一個曖昧的姿勢圍困在沙發上,心髒已經跳得有些亂,大腦跟糊了團漿糊似的,一團亂,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沈遇也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以及他的魅力對她造成的殺傷力。


    他就這麽微俯著身子,以著一種平靜卻又沉斂的眸光盯著她,直到她臉頰慢慢被耳根冒起的紅暈暈滿,將整張臉熏得紅撲撲,沈遇終於開口,“喬時,你根本抗拒不了我,為什麽一定要逼自己去抗拒?”


    “……”喬時還有些混亂的腦子終於開始清醒,抬眸看他。


    沈遇看著她,繼續道,“你喜歡我,我對你也有感覺,這是感情基礎。”


    “你沒有男朋友,也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我也沒有。這就避免了以後因為前男友前女友而起的相互吃醋猜忌。”


    “你有你的工作和愛好,我有我的事業。我們都有相對獨立的經濟基礎,也就意味著,我們婚後不會存在因一方依附另一方形成的不對等的家庭關係。”


    “我的家人對你有極大的好感,我不和父母同住,這意味著,你不需要麵對所謂的婆媳關係。”


    “我不吸煙,不酗酒,無不良嗜好,不會幹涉你的工作,也不會逼迫你生孩子,給你充分的空間自由。”


    沈遇看進她的眼睛,嗓音壓低了幾分,“喬時,你說說看,哪一點比你相親的男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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