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一連呆了數日,和紅玄在一起的時間顯得尤為珍貴,是以,當寒冬來臨時,這一年又走到了尾聲。


    今兒個宮女太監門早早就進來為我更衣,和我相處久了,她們也就隨意了很多。紅玄出去早朝,總是不放心我,於是下了命令。所以,在皇宮,隻要有我的地方,總會有一群浩浩蕩蕩的隊伍。


    今兒個一起來,一群人便相約去禦花園裏賞雪。


    ……


    “姑娘,您就隻是來賞雪嗎?”一行人見我站在月中發呆,不由得急了。紅玄怕我煩悶,於是找來幾個年紀小的婢女伺候我,如今好不容易才從玄武殿出來,她們的孩童心性一下子顯露出來。


    我望著她們眼裏的亮光,打趣道:“不賞雪賞些什麽?”


    “姑娘,要不然我們堆雪人吧!”一人開口道。


    “堆雪人有什麽好玩的,不去打雪仗!”一小太監提議道。


    身後的人兒都躍躍欲試,我實在不忍心拂了他們的意,笑道:“你們想玩什麽便去玩兒吧,我怕冷,在這裏看著你們便好。”


    “姑娘……”幾人麵露難意。


    我笑道:“去吧去吧,你們打你們的打雪仗,我賞我的雪景。”


    幾人玩性大起,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奔去雪地裏鬧成一團。


    聽著他們愉悅的聲音,我不由得想起煩煩。


    從那次的事情過後,我和煩煩再也沒有見過麵,就連蘇玉也沒有聯係了。


    “姑娘姑娘,快過來一起玩兒!”一婢女乘我不注意,丟了一個雪球過來,我險險避過,卻聽到“噗通”一聲,對麵幾個人臉色煞白,連忙跪倒在地:“奴婢知錯,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我轉頭,紅玄的胸前被雪球襲擊,那一身紅色的宮裝染了一點白色。


    我抿嘴直笑:“紅玄,你看你把她們嚇的,不就是個雪球嘛!”


    紅玄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原本烏黑的臉色頓時消散,對這地上的眾人道:“朕又沒說要對你們怎麽樣,都起來吧。”


    眾人如釋重負,紛紛謝主隆恩,退到一旁,不敢再嬉笑打鬧。


    紅玄為我整理了翻領,攏了攏厚重的披風,神情溫柔:“冷不冷?”


    我搖頭:“最近我修為見長,雖不及從前,但禦寒是綽綽有餘的,倒是你,怎麽連個披風都不戴?”


    說這我欲解下身上的披風,紅玄一手製止了我的動作,牽著我的手往禦花園內的紅亭走去,邊走邊為我搓手。


    我無奈道:“紅玄,我不懼寒,剛剛沒有去和她們玩雪兒是因為我……”說到這裏,我停下,沒我繼續說。


    紅玄腳步一頓,不發一語的走去紅亭中。我解下棉裏的披風,為紅玄披上。


    紅玄摟過我,用披風將兩個人裹住,下巴枕在我的頭上,輕聲道:“這樣兩個人都不冷了。”


    我心裏一暖,放鬆身體倚著紅玄,耳邊是他碰碰有力的心髒,鼻尖是他特有的桃花香,我心裏期待這一刻可以成為永恒。


    ……


    “阿凝,明日我和你一道出宮。”紅玄說完低頭在我額上印下一吻。


    我身體一僵,木訥的問道:“出宮?我沒有說要出宮啊?”


    紅玄德手捕捉著我的手指,而後送到唇邊,隻聽他輕聲道:“阿凝,你進宮的這些日子以來,我甚少看到你笑,就算是晚上與我同寢,你也總會愣愣出神。阿凝,我了解你,煩煩的事情你還沒有放開,所以,明日我陪你一道去醫館詢問。”


    我一愣:“你……都知道了……?”


    紅玄點頭:“是。”


    我垂下眼:“那你不生氣嗎?我背著你好多次偷偷溜出皇宮,還用靈力將你迷暈,甚至還私自去見了蘇玉。”


    紅玄搖頭,一臉溫柔:“阿凝,這些我都知道。我還知道蘇玉怎麽都不肯見你,也不肯告訴你煩煩的情況。”紅玄見我眼裏滿是吃驚,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明天陪你一道出宮,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我想蘇玉應該會看在我這個發小的麵子上見你一麵的。”


    “謝謝……”我將臉埋藏在他胸前,肩膀輕微顫抖。


    “阿凝,是我該謝你才是。”


    德川大老遠的跑來,見亭子裏的兩個相偎相依的人兒,不由得鼻頭發酸,主子終於從紹華將軍自縊的悲痛中走出來了。遠遠的看著主子幸福,他也就心安。


    瞧著進膳的時辰快到了,德川不得不上前打斷兩人的溫馨:“好了好了,主子您兩誰也別謝誰了,是時候用膳了。”


    “哼!我不想吃怎麽滴!”我扔給德川一個白眼,難得和紅玄在一塊兒,德川真是大煞風景。


    “好了好了,阿凝別氣了。”紅玄伸手在我鼻尖刮了一下:“我確實有些餓了。”


    我從紅玄懷裏冒出一個腦袋,對德川吐了吐舌頭,隨後拉過紅玄的手奔出紅亭。


    “阿凝慢點兒!”紅玄怕我摔倒,一路心驚膽戰的陪護。


    因為是和紅玄在一起,身後又跟了個德川和一堆的宮女太監,我隻能老老實實的在大道上走。除了道路兩旁有些積雪,道上被掃得幹幹淨淨,讓我一陣無趣。


    拐過了假山水榭,連玄武殿的影子都沒見著,我無聊的歎氣,這就是大道,哎,比走小路慢了好多!


    正低頭數著地上的石塊兒,埋怨著大道的漫長。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自前麵傳來:“成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抬眼一看,是華妃娘娘,我的一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剛進宮的時候,不怎麽喜歡華妃,後來相處久了,便也對她多了一份了解。原來她也是個可憐人,當初紹華為了幫助紅玄鞏固帝位,便將唯一的妹妹送入皇宮。華妃進宮後紅玄讓她代為執掌鳳信印,這些年來,華妃將後宮打理得僅僅有條,幫了紅玄不少大忙。許多見不得人的事兒也是她代紅玄執行。


    然而她進宮許多年,為紅玄嘔心瀝血,可紅玄至今為止都沒有碰過她一次,就算我對紅玄威逼利誘,紅玄也不肯點頭,我問他為什麽,他隻說這是一個約定。


    哎~這個可憐的人兒,大好的青春都浪費在了這皇宮的紅牆中。


    此時見她,我不由得眼前一亮,連忙奔到她身邊:“姐姐,這一大早的你去哪兒了?用膳了嗎?”


    華妃尷尬的望了紅玄一眼,得了紅玄的同意方才直起身體。


    華妃拍了拍我的手背,輕聲在我耳邊道:“姐姐做了些早點,剛剛給你送到玄武殿了,你快些回去吧。”


    “姐姐呢?用膳了嗎?不如和我們一塊兒用?”我用目光征詢著紅玄的意見,見紅玄點頭後眯起眼睛等待華妃的答案。


    原本以為華妃會同意,沒想到她卻搖頭拒絕。


    一直走到玄武殿我也想不明白,連紅玄都同意了,華妃為什麽拒絕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良久,於是我吃一口停一會兒,紅玄最終看不過去,用手敲了一下我的額頭,斥責道:“吃飯就好好吃飯,別盡想些有的沒的!”


    我吃痛的瞪了紅玄一眼,小聲的嘀咕了一聲。


    紅玄臉色微變,放下筷子,嚴肅的對我道:“阿凝,如果你真心視華妃為姐妹,日後不可再提讓她侍寢的事情了。”


    我被紅玄的神情嚇了一跳,聽了他的話眉頭一皺,忙問:“怎麽了?難道要讓她在皇宮孤獨終老嗎?”


    紅玄搖頭:“不,阿凝,你不明白。”紅玄眼睛閃過一抹痛楚:“華妃她不僅是紹華的妹妹,除此外,她還是紹華的戀人。”


    “什麽!!!”我張大著嘴巴,久久不能閉合:“這,這不是****嗎?”


    “所以,即便他們心意相通,但沒有人敢捅破那層紙。”紅玄苦澀的道。


    “那紹華還將她送進皇宮,簡直混蛋!!!”既然兩個人都彼此喜歡,即便不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可也不用將自己所愛之人推出自己的懷抱啊!再說這皇宮深處,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紹華怎麽忍心將自己的愛人丟進這人間地獄!


    紅玄似乎看出我所想的,揉了揉我的發端,繼而道:“阿凝,紹華他是有苦衷的。”


    我握著拳頭憤恨道:“不管是什麽苦衷,將自己的愛人推到別人的懷抱就是不對的!”


    紅玄聽到此,不由得噗嗤一笑:“你個鬼丫頭,你當初還不是使盡渾身解數把我往華妃懷裏推。”


    聽紅玄這麽一說,腦袋一轉兒貌似真有這事兒,我不由得臉上一紅,狡辯道:“這,這,這不一樣!我和華姐姐那是好姐妹!我是不忍心見她因為沒有被你臨幸而受了委屈,所以才,才……”


    紅玄伸手將我攏進懷中,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牙齒碎碎的咬了一下我的耳垂:“阿凝,華妃與你是姐妹,紹華與我同樣是兄弟。”


    “哼!”我撇過頭不理紅玄。


    “丫頭,我給你講一個故事。”紅玄說完,不等我點頭便栩栩道來。


    原來,玄國以前的國性為蘇,而紅玄的父王則是玄國的異姓王爺,紹華是紅玄的表哥,自幼與紅玄一同習武練劍。


    後來,玄國皇帝突然暴斃,國不可一日無君,先帝菀後沒有留下任何遺旨,於是整個皇室陷入了帝位之爭。一場動蕩,讓整個玄國的政治陷入癱瘓。


    塵埃落定時,勝出的是皇後一派,然皇後膝下隻有一子,名為蘇玉,蘇玉那時隻有五歲大小,於是,玄國出現了一個五歲的皇帝。


    幼帝登基後,國事基本由皇後主持,於是,幼帝成了一個傀儡皇帝。


    皇宮屢屢傳出太後****朝綱,邊疆時時有山賊強盜出沒,百姓苦不堪言,太後非但沒有理會,反倒是頻頻征集美男,充實後宮。


    最終,百姓震怒,群起而反,帶頭的便是紅玄的父王。


    戰爭持續了五年,才徹底將玄國顛覆。紅玄九歲那年,父王攻破皇城,擒了太後及幼帝。


    之後,當所有人都以為紅玄的父王會繼位時,那位王爺卻跪在先帝麵前懺悔,先帝對他不薄,他愧對先帝,造反這件事情讓他始終不能釋懷。


    於是沒有登基為皇,反而擁戴幼帝,協助幼帝處理國事,兩年後,終鬱鬱而終。幼帝在紅玄的父王死後,頒布了退位詔書。


    於是,玄國又陷入混亂之中。


    最終,群臣迫於無奈,逼紅玄為帝。那年紅玄隻有十一歲,身邊隻有紹華一人。


    後來,紹華成了他唯一的心腹,成了他的左膀右臂,雖然年幼,但履立奇功,不久後成了玄國的一位不可多得的猛將。


    紹華每次出征,都會將唯一的妹妹托付給紅玄照看,待班師回朝之日再將妹妹一道接回。


    日後,紅玄與紹華之間多了一份牽絆,一個約定。


    ……


    “這麽說蘇玉是皇帝!?”這是我聽了紅玄的故事後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其實我早該想到的,當初蘇玉對皇宮熟悉得如同自家的後院,還有德川見到蘇玉時的吃驚與戒備,以及蘇玉見到紅玄昏迷不醒時的失態。


    繼蘇玉後想到了紹華,不由得眼睛一紅,一是為紅玄,二是為華姐姐與紹華。


    紅玄被逼為帝,說起來就幾個字,可是其中的艱難誰也道不出。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帝王,一接手便是一個爛攤子,身邊沒有父王,沒有人教他該如何做,小小的紅玄,身邊除了一個年幼的將領,除了一個老奴,便再無心腹。


    我擦了擦眼裏的淚水,卻怎麽都止不住,紅玄不忍,把我的頭狠狠的按在他的胸口。


    紹華,那個白衣將領,是紅玄的心腹,亦是他的兄弟。


    “紅玄,紹華是不是知道這一去永遠都回不來了,所以才將華姐姐送進宮來,做你的妃?”


    紅玄身體一僵,沉默不語。


    ……


    翌日,紅玄同他所說的一樣,帶我出宮。紅玄特意叮囑德川準備一輛普通的馬車,等真的見到馬車的時候,我摸了摸硬邦邦的座椅,不由得感歎,還真的是普普通通的馬車。我和紅玄兩個人待在裏麵都略顯擁擠,於是紅玄隻能將德川趕了下去,自己坐在馬車外麵駕車。


    一過天子為我駕車,我的麵子還真夠大的!想到快要見到蘇玉了,我心裏一陣雀躍,因為見了蘇玉就相當於可以見到煩煩了!!!


    馬兒馬兒,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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