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軀,用四個字來概括,就是:滿目皆黑。


    沒錯,在琉燁身上的沒有橫七豎八的傷疤,而是一片片像是被灼燒過一樣的焦黑。


    有些隻有手指大小,有些卻有巴掌大,他們密密麻麻的刻在琉燁雪白的肌膚上,與那些留白的地方對比著,顯得相當的詭異。


    鳳雲笙認得出這些焦炭一般的黑色,那是自己對他所造成的傷害,那天晚上,她為了樓異主動抱住了琉燁,想必其中有許多就是在那時候落下的。


    而當時,他還與樓異打了一場,再之後雖然鳳雲笙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麽事,但應該也是要消耗到靈力的。


    還有,那神秘的霧靈花,如果真的是琉燁所為,恐怕他在這上麵也耗費了不少靈力。


    還有,那時候他將自己從那個男人的手中救走,將自己帶回了獅駝山。


    還有,他為樓異療了傷。


    還有,他與自己打了一場,差點被自己殺了。


    還有,他替自己封印了魔氣。


    還有,他將自己送來這裏。


    她記得無極門的縮地之術是要耗費很大內力的,尤其是一天使用一次以上,那他這樣一天來回奔走,是不是也一樣?


    而這些隻是她知道的地方,還有那些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呢?


    還有,到底還有多少個“還有”,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尊上,您是不是因為靈力耗損過渡失去味覺了,不然怎麽可能吃得下這些東西?


    鳳雲笙又想起了夷鸛的話,她起初聽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太過在意,可現下看來,夷鸛說的可能是真的。


    原來夷鸛沒有大驚小怪,琉燁是真的很挑食,他能咽下自己吃的東西,是因為靈力耗損過渡。


    鳳雲笙不由得看著琉燁,她不知道這些焦黑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她隻能知道這對他來說不是一般的傷害。


    還記得第一次與他相見時,就是因為這個,他才被迫放棄將自己擄走。


    但當時,她記得琉燁是可以很迅速的將這些傷自己治好。


    所以,他的靈力已經枯竭到,連這些傷害都無法治愈了嗎?


    所以,他才會越看越朦朧,甚至身體才會隻有那五十斤不到的重量嗎?


    所以,他才會突然倒下嗎?才會像現在這樣,一點呼吸都沒有嗎?


    你是知道自己靈力枯竭的吧,你是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吧?所以在鬼相說你靈力枯竭的時候,你才會擱下那樣的話。


    既然這樣,為什麽剛才還要主動抱著她?明明他不這麽做,他身上的傷就不會加重,他也就不會倒下!


    最重要的是,為什麽他一點都不告訴自己?


    他是想將自己擄走的吧,他與自己成親,要自己做他的妻子,目的是為了與她的親生父親雲厲做一筆交換。


    既然這樣,他應該將這一切都告訴自己,好讓自己對他心存感激。


    可為什麽他不告訴自己,明明身體都到了這個地步,為什麽還要逞強?


    明明如果自己知道這一切的話,她寧可自己想辦法去龍城,也不會再讓他消耗半點靈力。


    琉燁,你真的是傻子嗎?還是說,你就那麽自大,那麽自負自己的修為?


    知不知道這樣會很麻煩人,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人覺得心裏不舒服?


    還是說,這是他計劃的一環?他就是想讓自己添堵?


    他不止是文盲,在處事上也是一個白癡,而且還是一個自戀狂,自大狂,還那麽霸道任性,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簡直是拉低了魔在鳳雲笙心目中的平均形象。


    這樣的一隻魔,她應該討厭才對,不管他為自己做再多的事情,就好比那個男人,好比南靖和,隻要是她討厭的,無論對方做再多的事,隻會讓她更加討厭。


    可現實是,不知為什麽,鳳雲笙隻覺得心裏有些難受。


    當她看見鳳君華巧蓮她們生病的時候她心裏會難受,聽到鳳淩錦出事的時候心裏會難受,看到鳳翰霆為整個家族操勞為她與鳳老太爺吵架時時會難受,看見樓異性命垂危時她會心急如焚,甚至確定陳謀他們是內奸時,她也會難受。


    上麵的那些難受,有的是因為自責,有的是因為關心和擔心,有的是因為出於被在意的人背叛的失落。


    那琉燁呢?也是屬於擔心和自責嗎?


    可為什麽她要對一個整天激怒自己,惹自己生氣的自大狂,而且還一心想把自己作為交易對象的的人擔心和自責?


    就因為他所做的事?


    不,這不可能,這是不符合的她的邏輯,她不可能會對一個想利用自己作為交易道具的人有任何擔心和自責,即便對方為她做了多少事。


    可是,那份難受是那樣的真切,生生地壓在她的胸口上,尤其是看著他這樣閉著眼,如此的朦朧。


    就像是他就要消失了一樣。


    “怎麽一副半死不活的臉?”


    突然,一把熟悉的聲音傳入了鳳雲笙的耳中,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琉燁,隻見那本是緊閉的雙眼,竟睜開看著她。


    “你……你還好?”


    琉燁依舊是那一副淡淡的又帶點高傲的模樣,渾身依舊散發著君臨天下的氣勢,若不是他身上的焦黑還在,鳳雲笙絕對不會想到琉燁受了這麽重的傷,而且剛才還暈死了過去。


    隻是鳳雲笙不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


    “怎麽,”琉燁好假以整的看著鳳雲笙,“你是擔心我?”


    “做夢!”鳳雲笙別頭一偏,一副懶得理他的樣子,卻忽然重心一偏,整個人被琉燁拉進懷裏。


    “你……”


    “你發什麽神經!”琉燁才剛說完一個“你”字,鳳雲笙就迅速地從他懷裏彈開,然後站在“安全範圍”內。


    “我……”


    “我真是不明白你怎麽想的,難道不知道你碰我會受傷嗎,你看看你身上的傷,莫不是想自殺?”


    “你……”


    “你那些手下也是,竟連你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也不知道!”怎麽當的手下!


    鳳雲笙語速飛快,語氣也罕有的變得有些激動,說完這些以後,她才覺得心裏稍微舒暢了一些,她轉眼看著琉燁,淡淡地問:“你怎麽不說話?”


    琉燁聽著那句“你怎麽不說話”就覺得有些憋屈,拜托,他三次嚐試開口,可每一次隻說了一個字就唄她搶了過去,而且還能接得那麽好,真是叫他怎麽開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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