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漆黑寂靜,如同此時的夜空,像魔王大開的嘴巴,吞噬著世間最後一絲輕鬆和歡愉。


    她數次伸出手,又數次縮回去,沉重的心躊躇不已,仿佛擋在麵前的不是一扇門,而是一種難以翻越的巨峰。


    在她的印象裏,無論何時黎景行都是風輕雲淡的樣子,無論是一再麵臨被廢立之時,還是生死攸關之際,都不曾皺半下眉頭。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根別人不能觸碰的逆鱗,黎景行逆鱗就是他的母後班染,就像她不能忍受被人不敬她母親一樣。


    她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因為那些肺腑之言,在當事人聽來,是多麽的蒼白無力,有時候甚至還有無意的嘲諷。


    屋裏的死寂,讓她的心一點點沉陷,又一點點被揪緊。


    ……


    絕望會傳染,越是親近人之間越容易。沈半夏靠著牆,身子緩緩滑落下去。


    她把頭深埋在膝蓋中,無助的嗚咽。看著黎景行痛,原來比她自己更痛。


    今夜元宵,大街上熙熙攘攘,鑼鼓喧天,燈火輝煌。河裏漂著的彩燈,比天上隱藏起來的星子還要多。


    府外燈火通明,越發顯得府內孤寂蕭索。


    久久,屋內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


    黎景行長臂一揮,將桌子上的書冊硯台掃落,他大步邁到東北角,那裏掛著一把許久不用的寶劍。他抓住劍鞘,粗暴地將劍扯下來。


    他什麽都能忍,唯獨不能忍受那個男人作踐他母後!


    他母後,那樣一個美麗而又溫婉女子,即使內心再痛苦,也從不在他麵前展露絲毫。對他永遠都是溫言細語,體貼入微。


    曾經,他母後坐在軟榻上,親手繡著並蒂蓮花,黎澤天一個吻輕輕落在他母後臉頰,然後把幼年的他高高舉起,衝著他開懷大笑。


    行兒,你是朕的兒子;


    行兒,你是朕的太子;


    行兒,你長大了要替父皇作皇帝;


    行兒,你也後一定要像朕一樣愛你母後;


    ……


    可是,他母後那般好,他父皇為何不滿足?娶了一個又一個!


    他母後那般忠貞,他父皇為何不相信?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黎澤天,無論後位還太子之位,都是你欠我們母子的!”黎景行胸中有一氣橫衝直撞,猛烈的怒火幾乎在燒穿他的胸膛。


    哢嚓!房門猛然打開。


    沈半夏站在門口,看見麵前陡然出現的人影,心下一驚。


    “太子!”


    沈半夏看見他手中的寶劍,感受到他渾身的殺氣,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太子,你要幹什麽?”


    黎景行對沈半夏的呼喊充耳不聞,執意出門。沈半夏一驚,張開雙臂,堵住門口。


    “不能去!”


    要是真能殺了也倒罷了,這樣子明明就是送死去。黎景行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可她沒有。


    黎景行張了張口,吐出兩個字:讓!開!抬手揮開沈半夏的手臂,執意出門。


    沈半夏被他推了一個踉蹌。她堪堪穩住腳步,又挺身擋在對方麵前,帶著哭腔懇求道:“太子你不能去,求求你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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