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又如何?”


    牧滄硯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俯視著牧滄玄,說道:“上次你僥幸逃生,確實讓雲侯有些意外。這次看你還如何逃脫,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沒有半點的幸運可言。”


    “確實下了血本啊。”


    牧滄玄盯著懸浮在牧滄硯臉前的道花,從這朵道花之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強大的意誌,其中散發出來道韻即有生又有死,循環不息,很是玄妙。


    很顯然,這朵道花,並不屬於牧滄硯。


    有一名大能,把與自己性命相關的道花給了牧滄硯,令其可以暫時借用道花力量。


    這樣做,理論上是行得通的。


    隻是,一般情況下,沒有人願意這樣做。


    出借道花,等同於把自己辛苦凝結的大道部分開放給別人。若是使用者起了貪念,完全可以把道花據為己有,煉成“佐道”。


    佐道是介於法寶與大道凝結物之間的一種特殊存在。


    一旦煉製成功,威能不弱於真正的道花。當然,這種行徑,很遭人忌諱,這般做法,也被歸入魔道行徑。


    畢竟修行者失去道花,必死無疑。


    一生辛苦修道所得,最終成了他人之物,怎麽不令人心寒。


    所以,即便是至親,也很少見到出借道花的例子。雲侯為了殺掉自己,竟然借來了一朵道花,這讓牧滄玄很是好奇,他到底下了多少血本,才求來一朵道花。


    “和他廢這麽多話幹嘛,殺掉他。”


    牧滄澤眼中透著怨毒之色,怒吼一聲,催促牧滄硯趕緊動手。


    “送安雲伯上路!”


    牧滄硯低喝一聲,很是自信。


    道花在手,方圓百裏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牧滄玄猶如籠中之鳥,法力真元被壓在體內施展不開,如何是他的敵手。


    話聲落下,牧滄硯催動道花。


    道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


    一股恐怖的衰敗氣息侵襲而來,方圓百裏內,碎片表麵多了一道道風化的痕跡。牧滄玄附近,這股氣息最為濃烈,數百塊巨石,砰的一聲化為粉塵。


    規則力量,殺人於無形。


    合道境可掌控一方天地,化身規則之主。


    此時此刻,牧滄玄便是大道之網內的一條小魚,無處可逃。


    巨網收縮,大道力量落於身上。


    牧滄玄感覺到大道規則的侵襲,這一幕和他侵襲規則之網極為相似,隻是來到得更強猛烈。法則之網無人掌控,天地萬物在其麵前一視同仁,眼前的則不同,它有著強烈的個人意誌,隻針對牧滄玄而來。


    一瞬間,牧滄玄感覺自己的肉身、神魂、法力等一切就像一朵迅速枯敗的花朵,將要凋零。


    六百餘年法力湧出,護住周身。


    牧滄玄自身孕育的法則與侵襲而來的法則轟相撞,看似雄厚的法力,卻猶如紙糊的一般,一息不到便被擊潰了。


    合道境掌控一方天地,法力以萬年來計量。


    牧滄硯雖然是借用他人道花,不能發揮出全部力量,但是這一擊之力,也超過兩萬年法力,區區六百餘年法力,如何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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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


    牧滄玄低喝一聲,洞天打開。


    身上星旋綻放,光芒耀眼,掙脫法則壓迫,一步邁入洞天入口處。


    立於身於洞天中,一界之力加身,牧滄玄氣息大暴漲五六倍之多。侵襲而來的天地大勢,如同滾滾洪流撞上一塊巨石,猛地衝刷而過。後勢奔流不息,氣息越來越強,便是巨石也無法堅持多久。


    然而,對牧滄玄而言,足夠了。


    下一刻,三名六丁神兵結陣而出,一閃飛出洞天,把牧滄硯圍困於中間。


    “洞天?”


    牧滄硯目光透過洞天入木,看到一方壯闊世界,臉上不免露出幾分羨慕之色。一界之力加身,區區金丹境,便能擁有堪比化神境的偉力。如此神通,著實讓人眼熱。隨後目光落在三個六丁神兵身上,瞳孔又是一縮,驚呼道:“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帶人進來。不對,是傀儡?”


    話聲未落,六丁焚仙陣已然發動。


    恐怖的陣紋遮蓋一方天地,雷火之力呼嘯而起,幻化成一尊火爐把牧滄硯困在其中。


    方圓百裏的枯敗氣息,瞬間消失。


    六丁焚仙陣一成,隔絕天地,失去一方天地力量支撐,便是合道境也像是被像斷掉利爪的老虎,實力驟然下降一截。三眼冥鴉幾乎修為已到合道後期,差一點就能凝聚道果,陷入六丁焚仙陣,亦不能借用天地之力,更何況牧滄硯隻是借用他人道花。


    “煉。”


    牧滄玄眼泛寒芒,低喝一聲。


    火爐之中,雷火二力瞬間變得狂暴起來,如同烈焰之刀,狠狠地刮向牧滄硯。


    牧滄硯麵色大變,連連催動道花。


    道花化為神光綻放,護住牧滄硯周身,雷火二力與神光激烈碰撞,發出轟隆隆的聲響,一時卻也奈何不得神光。不過,失去天地之力加持,僅憑牧滄硯的修為,根本不可能長久地催動道花,一時三刻,必敗無疑。


    很顯然,牧滄硯也意識到了局麵凶險。


    剛剛穩定局勢,立刻吞服了數枚靈丹,消耗掉的法力快速滋生,一把抓住道花,衝著火爐猛地一揮。


    一道神光從道花中噴出,所過之處,雷火二力腐朽枯滅。


    神光重重打在爐壁之上,轟的一聲巨響,火爐劇烈顫抖,無數陣紋光芒大放,在火焰中沉浮。火爐顫抖雖然厲害,卻穩如泰山,火爐上被法則腐蝕的部分,數息間便恢複正常。


    牧滄硯看到這一幕,臉上神色變得極為難看,似乎沒想到,眼前的大陣竟然如此難纏。又一連試了數次,卻依舊奈何不得大陣,雷火之力不斷熬煉,他體內法力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便是手中的道花,光芒也暗淡了許多。


    “滄玄兄,不會我們就此罷手。”


    牧滄硯儒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你們並無生命之仇,我殺你也是被逼無奈。你撤掉陣法,我立刻激發秘境鑰匙,退出雷澤秘境,你看如何?”


    “不如何?”


    牧滄玄嗤笑一聲,說道:“殺不掉便想求和,世間那有這般便宜的事情。若是咱們兩個易位,滄硯兄是否願意放手。”


    “滄玄兄真不願意就此罷手。”


    牧滄硯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不無威脅地說道:“這方大陣雖然厲害,但是我若知道必死,自爆了這朵道花,滄玄兄是否擋得住。”


    “威脅我。”


    牧滄玄嗤笑一聲,眼中露出一抹譏笑之色,說道:“你可以試試看。”


    牧滄硯臉色一沉,眼中露出一抹決絕之色。法力注入道花,一股毀滅般的氣息從道花中滋生出來,火爐劇烈顫抖,陣紋光芒大放,似乎擋不住從道花中散發出來的恐怖力量。


    “一起死吧!”


    瞧見牧滄玄依舊沒有放手的意思,牧滄硯大吼一聲。


    道花中爆發出一股恐怖的力量,然後如曇花一現,一閃即收。


    牧滄硯愣了一下,猙獰的臉上露出愕然之色。


    道花輕輕顫動,一抹枯滅氣息打在牧滄硯身上,翩翩如玉公子哥,頃刻間化為老翁,隨後如腐朽風幹的碎木,被雷火之力一卷,瞬間化為虛無。


    不遠處,目睹這一幕的牧滄澤驚的亡魂大冒,身形一閃,便要逃跑。


    牧滄玄冷哼一聲,一拍葫蘆嘴,一道毫光飛出,打在牧滄澤身上。


    毫光初時一點,隨後猛地膨脹,化為一團青色神風,把牧滄澤籠罩在內。牧滄澤身上寶光閃爍,護住周身,然後並沒有半點作用。天罡神風無視防禦,吹入泥宮穴中。牧玄澤蹬蹬往前奔出幾步,充滿驚懼之色的眸子中,漸漸失去神采。


    雷澤秘境外,雲侯翻手拿出兩枚魂牌。


    哢嚓一聲,潔白如玉的魂牌碎成數片,其中兩道神魂氣息如無根之木,漸漸消散於空中。


    山穀之中,一片死寂。


    “第九個了。”


    片刻之後,牧國公陰沉著臉,寒聲說道:“不滅此凶物,我牧氏還有何顏麵在雲州立足。”


    幾名府主罕見地意見一致,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眼中殺機四溢。


    隻是雲侯牧青溟神色有異,目光如刀,掃了一眼不遠處的牧雲生。恰好,牧雲生也直勾勾地望過來,手中魂牌一閃收了起來。


    …………


    六丁焚仙陣中,雷火二力狂暴地打在道花之上。


    道花不斷顫動,氣息漸漸變得有些萎靡。一個蒼老的麵孔,從道花上出現,被雷火之力打得有些扭曲。


    “小友,就此罷手可好。”


    牧滄玄閃身來到六丁焚仙陣之外,隔著陣法,譏笑地打量著老者,說道:“嘖嘖,前輩出手狠辣,晚輩可不敢大意。”


    “那小子無禮至極,老夫好心幫他,竟然想拉著老夫一起送死。”


    老臉臉上露出憤怒之色,說道:“心思如此歹毒之輩,他不死誰死。”


    “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牧滄玄一邊點頭表示讚同,一邊竭盡全力催動六丁焚仙陣。滾滾雷火之力,打得道花不斷顫抖,連老者幻化出來的麵孔都變得模樣起來。


    “小友有話好說,何必拚個你死我活。”


    老者服軟,臉上帶著笑容,說道:“隻要小友肯罷手,有任何條件,盡管提出來。”


    “什麽都可以?”


    牧滄玄眼中露出喜色,六丁焚仙陣中,雷火之力稍稍收斂。


    “盡管提!”


    老者臉底閃過一抹喜色,他隻有一縷神魂藏於道花中,力量有限,僵持下去,必死無疑。


    “說說吧,前輩來自哪裏?”


    牧滄玄笑著說道:“雲侯真是好手段,也不知付出了什麽代價,竟然能夠請動一名合道境甘願冒此風險。”


    “小友說笑了。”


    老者沉吟一下,說道:“老夫玉虛道宮太上長老,枯榮道人是也。”


    “原來是鄰居。”


    牧滄玄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品出味來。


    他的封地道陽山,正是玉虛道宮的山門所在地。


    按照大唐律法,貴族對封地中人財物擁有收稅的權力,隻要在大唐律的規定範圍內行事,便可百無禁忌。


    許多權貴,便是利用這項權力,趴在宗門身上吸血,從而成長為參天大樹。


    當然,也有許多慘死,僥幸活下來,也成了宗門的傀儡。


    權貴與宗門的鬥爭,從這項法律寫進大唐律後,便沒有停息過,雙方是天然的敵人,且沒有任何調好的餘地。


    所以,玉虛道宮對自己出手,牧滄玄一丁點也不奇怪。


    這次一名合道境的強者出借道花,想來雲侯付出的代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多。


    二者狼狽為奸,一拍即合,雲侯付出的,或許僅僅隻是牧滄硯這個無關緊要的棋子罷了。


    “是極,是極!”


    枯榮道人連連點頭,說道:“待小友來了道陽山,貧道定然不會讓小友吃虧。”


    “哈哈,這話我愛聽。”


    牧滄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話語一轉,說道:“前輩不會覺得,事情就這麽算了吧。我受傷極重,沒有百八十年光陰,隻怕是難以養好傷。前輩若是不給點賠償,事情隻怕說不過去。”


    枯榮道人嘴角微微抽搐,受傷,真有臉說。


    不過,這話不能說出來。


    瞧見牧滄玄眼中露出貪婪之色,索要好處,枯榮道人心中反而高興起來。


    就怕你沒有所求,既然索要好處,事情便有得談,連忙說道:“這是當然。不過還請小友見諒,貧道現在隻有一朵道花,一縷殘魂。至於療傷聖藥,身上半點都沒有帶。但是,請小友放心,等回到玉虛道宮,貧道立刻遣人送來,你看可好。”


    “不好。”


    牧滄玄一口回絕,說道:“既然沒有靈藥,神通道法總該有吧。我記得玉虛道宮也是仙人傳承下來的大門派,門中有一式天罡神通‘花開刹那’十分了得。前輩不如拿此功法當抵押可好。”


    枯榮道人倒吸一口涼氣,暗道這小賊好生貪婪。


    天罡神通“花開刹那”乃是鎮宗絕學,便是宗門中的核心子弟,也不見得有機會修習。至於外傳,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小友真是難住貧道了。”


    枯榮道人苦笑一聲,說道:“不是貧道吝嗇,而是受誓言所限,隻怕難以傳你。不過,貧道參悟此神通,悟得枯榮之道,如果小友不嫌棄,倒可以把此道修行之法傳授於你,就當賠禮。”


    “也好。”


    牧滄玄眼中露出喜色,說道:“我就吃點虧,快快拿來。”


    說話間,翻手拿出一枚玉簡,送入六丁焚仙陣中。


    道花中神光一閃,攝來玉簡,枯榮道人瞥了一眼迫不及待的牧滄玄一眼,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功法他自然不會全給,先給八成,留下兩成保命。


    他有信心,隻要牧滄玄見識到枯榮之道的玄妙,定然不會選擇與其死拚。


    神魂力量侵入玉簡,枯榮之道的玄妙,一一銘刻其中。


    便是這時,牧滄玄眼底深處,浮現出一抹劍芒。


    下一刻,神魂劍無聲無息地穿過六丁焚仙陣,斬在道花之上。


    道花上的蒼老麵孔,瞬間碎裂,恐怖的神魂劍氣侵入道花幾分,又被逼了出來。


    即便如此,枯榮道人的殘魂也受到重創。


    他很強,但是掌控道花的不過是一道殘魂,如何擋得住牧滄玄全力一劍。


    趁其神魂受創,反應遲鈍之機,一顆純白色的火球緊隨其後,打在道花之上。


    六丁神火轟然炸開,覆蓋住道花。


    道花上的神光立時被破,一股濃烈的真仙怨念侵入道花,枯榮殘存魂魄,立時被真仙怨念汙染同化,意誌泯滅。


    牧滄玄繃緊的心,緩緩落下。


    六丁神火包裹住道花,縷縷真仙怨念被逼了出來,煉化為虛無。


    數息之後,一朵無主道花靜靜懸浮在六丁神火陣中,其上枯榮二道流轉,生生不息,甚為玄妙。


    “蠢貨,誰會放著道花不要,從頭重修。”


    牧滄玄嗤笑一聲,閃身鑽入大陣,抓住道花,嘴角不自禁地裂開,久久無法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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