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爺,這是今天的例錢。”


    胖掌櫃滿臉堆笑,有些肉痛地從櫃台下麵取出來一個布袋,放在櫃台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赫然一袋很有分量的銀錢,碎銀、銅幣皆有,寧易隨意掃了一眼,知道這一袋錢隻怕值十幾兩銀子。


    從掌櫃剛剛的對話中,不難看出,這是胖掌櫃孝敬這三名官差的。而且不是每月一次,是每天一次。


    為首的官差拿在手中掂了掂,眼中露出一絲不滿之色,沉聲說道:“胡掌櫃,今天少了些。”


    “幾位爺,小店不大,一天便是滿客,也就能掙這麽多了。”


    “嘿嘿,這是你的事情。”


    為首的官差冷笑連連,掃了一眼座無虛席的大廳,恥笑道:“你一個商人,還用爺爺教你怎麽經營嗎。如今雲州大亂,趕內中州逃肥羊不計其數,咱們這兒是必經之地。你守著風水寶地竟然給爺爺哭窮,價格提高點,不是什麽都有了嗎?就比如這壺酒,一兩銀子太便宜,賣上十兩我覺得也不貴……”


    寧易聽著官差大聲談論生意經,一時驚的酒杯送到嘴邊,都忘記喝下。一個官差,在雲州遭逢大難之時,明目張膽地發災難財,著實讓人吃驚。


    剛剛,寧易覺得胖掌櫃話太難聽。


    此時才知道,真正吃人的人,從來都不會直接動手。他們會推出代理,坐在桌前,用最舒服的姿勢,吃下最肥美的肉,如果做事講究,事後說不定還會落一個美名。


    “狗官!”


    絡腮胡須漢子本就怒火中燒,聽聞這番言論,再也忍耐不住,當廳喝罵。為首的官差轉過頭,掃了三人一眼,嘿嘿一聲冷笑,說道:“爺爺今日正愁人收成不夠,便拿下你們三個悍匪衝數。”


    說話間,四名官差逼了過來。


    他們抽出佩刀,眼眨凶光,殺氣騰騰。


    掌櫃的高呼一聲,“幾位爺爺,可別打壞的桌椅。”喊完後,整個縮在櫃台後麵,不見了人影。店小二不慌不忙的朝著後門閃去,臨走之時,拉了寧易一把,提醒道:“小先生,趕緊閃開,別被誤傷了。就算不被誤傷,濺一身血也不吉利啊。”


    寧易沒動,目光從那些慌忙起身閃避的食客身上掃過。


    官爺們出手狠厲,真元灌注的手中的斬馬刀上,一聲不吭朝著絡腮漢子的腦袋力斬而下。他們四人,兩個練氣境三層,一個練氣境四層,為首的修為是練氣境五層,比起三名漢子,明顯高出一個等層。


    剛剛交上手,三名漢子便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官爺們手中長刀寒光閃閃,招招致命,絡腮漢子身上,眨眼間多出同道傷口,眼看同伴也有些支撐不住,絡腮漢子知道今日難以幸免,又想到連累的同伴,心中既絕望又悲愴,一刀逼開官爺,怒聲吼道:“走,我來擋住狗官。”


    “大哥。”


    “大哥!”


    二人剛剛猶豫,官爺們又逼了上來,眼看三人便要倒在血泊之中。便在這時,四名官差突然捂住胸口,氣息大亂,臉色一陣慘白,嘴中發生痛苦的嘶吼聲。不知何時,一團無形的火焰,從他們心髒中升騰而起,瞬間充斥整個身體。


    絡腮漢子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眼中暴射出一抹凶光。


    長刀橫斬,雪閃的刀芒從四名官差脖子上掃過,酒館慘叫聲戛然而止。絡腮漢子三人蹲下身,從官差身上翻找一番,拿上錢財刀兵,彼此相視一眼,大步流星的朝著店外衝去。


    店外觀望者,皆不可阻攔。


    胖掌櫃偷偷從櫃台頭探出腦袋,瞧見三具官差屍體,差點沒有昏死過去。這時候,他肥胖的身材,展現出遠超平時的靈活性,不知從何處拿出銀票,急匆匆奔出店外,似乎是準備跑路。


    寧易放下酒杯,人也從酒館內消失無蹤。


    絡腮胡子三人一路狂奔,毫不吝嗇真元,狂奔出十幾裏後,剛想放慢腳步,突然瞧見遠處山路上,一名長相英俊,帶著點書卷氣息的少年站在路邊,正樂嗬嗬地瞧著他們。


    絡腮胡子瞳孔微縮,一眼認出,正是酒館中的那名小先生。


    他也不是癡傻之人,頓時想明白了酒館中的變故為何,連忙緊走幾步,衝著寧易抱拳拱了拱手,再也沒有半分輕視之力,神色恭敬地說道:“鄙人孫大成,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看不慣官差做派的,可不止閣下。”


    寧易擺了擺手,說道:“寧易,三位殺官差,隻怕此時被通緝,這是要往哪兒走。”


    “嘿嘿,殺了就殺了。”


    孫大成不在乎地笑了笑,說道:“大唐朝廷腐敗無能,白白丟失了咱們大片江山。我們兄弟早就合計過,與其受他們的窩囊氣,不如直接反了。不瞞先生,我等準備投效鹿山王,趙氏發布的募兵令,條件待遇很好,憑我們兄弟修為,都會混個一官半職。”


    “鹿山王?”


    寧易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


    雲州世家王爺雖多,卻沒有鹿山王這一號人物,但是卻有鹿山侯趙氏。


    寧易在長安時,與這個世家也打過交道。當時雲州七大氏族的代表人,在長安城鹿山侯府私會七尾,商議如何瓜分雲州,寧易趁機偷聽,順藤摸瓜,這才尋到七尾蹤跡。


    半月前,雲州世家聯係宗門狐狼二族造反。


    這趙氏便是主力之一,如今想來,已經自立為王,順理成章,鹿山侯也就變成了鹿山王。王朝剛剛起步,正是壯大勢力之時,各世家肯定會開出很好的條件,吸引各方豪情投效。


    孫大成三人不是個例,想來如今從大朝各處,有不少如孫大成一般,活得不如意者修士,隻怕有少會引來雲州。


    說來也可笑,大唐糜爛至此,世家亦是罪魁禍首之一。


    如今孫大成這些受害者,卻又不遠萬裏,前去為世家效力。有糧便是娘,他們所作所為,寧易無法置評,但是寧易卻清楚,王朝剛起步,世家願意分潤利益,一旦政權穩固,便會又加倍剝削……又是一個輪回。


    縱觀兩個世界,皆是如此!


    “小先生,你修為高,不如同我一起投靠鹿山侯。”


    孫大成眼露期待之色,以禮相邀,沉聲說道:“鹿山侯或許不是良主,但是縱觀這等亂世,隻有依扶一棵大樹,才能夠躲避風浪。大唐朝廷已爛到骨子裏,又無力醫治,不如任其死掉,又立新生。”


    “投靠世家,不過與人賣命,等世家力量壯大,又會因為爭奪地盤,彼此廝殺,同族相慘,最後白白便宜的狐狼二族。”


    寧易看著三人,歎息一聲,說道:“我觀三位義士,都有一腔熱血。既然能夠為弱小者仗義執言,又敢於向官差拔刀。如今人族要遭逢大難,何不做一些有益於人族的事情。或許力量弱,但卻勝過之前的選擇。”


    孫大成沉默不語,片刻之後,一咬牙拱手說道:“何為有意義,還有請先生指點。”


    “眼前便有一件。”


    寧易指著道路上絡繹不絕的逃難難民,沉聲說道:“他們多是普通人類,又無力支付乘坐靈舟的費用,沿途過境,不僅要受到地方官府盤剝,還要防著匪徒與狐狼二族的士兵,一路流血,何其艱辛。三位義士,不如護路神,見盤剝難民的官便殺官,見到截殺的匪徒便斬匪,豈不快哉呼。”


    孫大成聽得熱血沸騰,眼睛充血。


    如果真能如此,確實快哉。隻是隨後醒悟,自嘲地笑了一聲,說道:“先生真看得起孫某,我這邊微沒法力,便是有心,隻怕也活不過幾日,又能救下幾人,於事無補。”


    “便是一人,也有意義。”


    寧易眼帶笑意,盯著孫大成,問道:“如今,便看你願不願做。”


    三人沉默,片刻之後,孫大成抬起頭,似是想通了,眼中冒出來精光,神采飛揚,哈哈笑著說道:“先生說得不錯。我們兄弟這條小命就是先生救的,用來救人,卻是真好。不求救眾生,隻需救下四個人,便是賺了。”


    “好。”


    寧易讚賞地點了點頭,揮手間,幾瓶靈藥飛向三人,說道:“你們既然願意,我便助你們一臂之力,接下來兩日,你們跟著我,能學多少便看你們的本事。此藥先服下,可突破練氣境。”


    “突破練氣境?”


    孫大成四人將信將疑,打開藥瓶,隻覺得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打來,嗅上一口,隻覺通體舒泰,體內真元深厚的數分,頓時明白,這是了不得丹藥,隻怕一些大世家子弟,在練氣境時,也無法享用。


    在看寧易,隻覺得如同霧裏看花,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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