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我臉上的傷……在你……在你回來之前,我不打算治了。等你回來之後,再由你親手撫平它……吧。”


    說完最後一句,南曌就不說話了,隻這麽靜靜地看著夏侯舒。


    這意思很明顯——“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那麽接下來,輪到你說了,快,說點兒我喜歡聽的給我聽。”


    南曌喜歡聽,那麽夏侯舒自然會說給他聽。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兩人用這樣的方法相處,可是兩人卻都是如此適應。這樣的淡淡溫馨,甚至已經衝破了即將麵對的分離帶給兩人的傷痛和不舍。


    夏侯舒聲音很溫柔,像三月陽光夾雜著三月吹風,將南曌完全籠罩,將南曌的一顆心完全撩撥。


    “皇叔,說實在的,曾經,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一個男人帶給我這樣的感動。”


    “當初在陵城翎王府時,你幾次三番助我。之後回了盛城,你甚至可以不顧一切地護我。我知曉,若非是我的出現,你同南悻之間,必定不會翻臉得那樣快。”


    “我以前無法理解,當一個人成為另一個人的全世界,是怎樣的感覺,但是,當我遇到你之後,我就體會到了。”


    “原來,當一個人成為另一個人的全世界,會擁有這樣溫暖的幸福,會擁有這樣不懼一切的勇往直前,會這樣無所畏懼,會這樣陽光燦爛。”


    “即便是想到我即將和你暫時分離,我也一點都不害怕。前方便是再痛苦,對我而言,都不是一條黑暗之路。因為我是為了我們的將來而前進的,所以,在我的心裏,一直都有百花盛開。”


    “皇叔,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想,我們會有一個很漫長又短暫的快樂時光。在這段時光裏,我們有屬於自己的包子。在天晴時,我們可以帶著包子出來曬曬太陽,在吹風時我們可以帶著包子出來放放風箏,在大雨磅礴時,我們就帶著包子在屋子裏聽聽雨聲好了……總之,就是做一些很普通的事情。”


    說到這裏,夏侯舒的嘴角上不由得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她那一雙漆黑瞳孔之中,一股向往的光輝不由得閃爍著。


    這樣普通簡單的生活,是她心之所向。


    為了這心之所向,她再拚搏一段時間,又如何呢?


    南曌的眼微微迷蒙,他的嘴角,也慢慢勾起。通過夏侯舒的話,他也情不自禁想到了一副簡單而優美的畫麵。


    燦爛的陽光之下,他抱著自家小包子,和自家小東西肩並肩曬太陽。


    溫暖的陽光灑落在他們的肩頭,將他們照得如同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同時有風吹過,吹拂起他們的發絲,讓這幅畫麵看上去多了一分動態之美。


    至於為什麽……是他抱著自家小包子,而不是自家小東西抱著自家小包子。


    這個問題還用得著問嗎?


    ——這當然是因為,他才不會讓自家小東西包自家小包子呢。


    他好不容易等到了享受獨寵的時期,又怎麽可能會讓一個小包子來和自己爭寵?


    “這樣的時光,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啊。”南曌輕輕笑著,一邊笑著,他一邊滿滿閉上了眼睛。


    他看上去像是突然睡著了。


    夏侯舒微微有些愕然。不過她很快就釋然一笑。


    這也難怪,這段時間的針灸,對她的消耗都很是巨大,更不用說身受重傷的南曌了。他能聽她說這麽久的話,想必都已經堅持了許久吧。


    不過,看著南曌的麵容,夏侯舒的臉上又不由得染上一絲心疼來。


    如果不是她的緣故,他這一張臉,必定不會弄上這麽多小口子的。


    夏侯舒的手,慢慢說伸出,然後她很輕很輕地,一點點撫摸上了南曌臉上的傷口。


    每一條她都很小心地觸摸一遍,沒有一絲遺漏。等觸碰完畢,夏侯舒慢慢起身,然後在南曌的額頭落下一個淺淺的熱吻。


    她輕聲道:“好……皇叔,我的夫君。等我回來,我便親手為你抹平你臉上的疤痕。”


    說著,夏侯舒的手,慢慢挪到南曌身上的銀針上。


    如今針灸的時間到了,她隻需要將這些銀針完全取掉,就意味著將這一次的針灸完全完成了。


    取針的時間很快——實際上,雖然夏侯舒很像慢慢來,可針灸不是兒戲,太過緩慢對南曌來說,可沒有好處,所以她的速度必須越快越好。


    很快,針完全取掉,夏侯舒這才沉默著將那件大氅給南曌披上,然後靜靜看著南曌的麵龐許久,這才轉身離去。


    再不舍,但結果卻終究是分離。


    所以,倒不如讓她灑脫一些,讓她果斷離開,讓她……早些回來!


    夏侯舒邁步,步伐堅定異常,快速來到了門口,然後推門而出。


    當她將門帶上的刹那,南曌輕輕閉著的眼,豁然睜開。


    他很慢很慢地偏頭,看向那被關閉的門,他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由得徐徐握緊。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對夏侯舒放手——即便這種放手隻是暫時的,都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畢竟,這和他自己拿著刀子,在他的心上劃刀子,沒有什麽區別。


    他甚至很想將夏侯舒綁回來,綁在身邊,讓她寸步不離,然後告訴她——便是天塌下來,我也會扛著。


    這世上,他隻怕她離開自己,除此之外,他什麽都不怕。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真的將自家小東西綁起來留在自己身邊。


    因為,自家小東西想用自己的雙手努力,她想要變強,她想要保護的不僅僅是她自己,更有他們的感情,更有他們的家,更有他們的未來。


    他的小東西……有這樣的想法,他再不願,也舍不得將其打碎。


    “我……等你。”盯著那木門看了半晌,南曌的口中,終於低低發出三個字。


    不過這三個字聽起來,倒像是在嗚咽。


    他的眼角,也已經染上了淡淡的淚光。


    最後,他閉上了眼睛,再偏過了頭去,讓他的麵容完全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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