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這片火紅的地獄世界,萬丈冤魂埋骨之地的黑暗,終於降臨。


    君臨燁站在一處峽口處,仰天看著遠處的天際。


    這處峽穀再往前走大約一個時辰,便是活火山。


    峽穀兩側高,中間低,乃是夏侯舒等人離去方向,返回活火山的必經之路,方便他們的偷襲。


    君臨燁盯著遠處的天空良久,卻不知為何,他的心在這一瞬,突然重重一跳。


    似乎,那天之崖最後一處光隱去的瞬間,也連同他自個兒心底的微光,一同掩蓋了。


    君臨燁迫使自己不再去看天空。


    這樣深沉漆黑的景色,不適合他——因為這會不斷提醒他自己,他的內心,早就如這天色一般,沒有了半分光明。他一直期盼的最後一絲曙光,隻是他遙遙無期的夢境而已。


    君臨燁將自己的注意力重點集中在眼前的關鍵事情上。


    他低聲沉沉問身邊的豪涉:“天色已經晚了,可他們的消息竟還未傳來,看來需要加大偵查的力量……至少,無論結果如何,本皇也都需要一個結果。”


    隻是,他期待的結果是怎樣的呢?


    是翰月和星雲的獲勝?夏侯舒及南曌的死亡?


    還是夏侯舒的勝利?以及兩軍的潰敗?


    當君臨燁在心頭如此問自己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就連他自個兒,都不知道他想要的結果,究竟是什麽。


    因為,他奇異地、一點兒都不願意將夏侯舒和‘死’這個字聯係在一起。


    得了君臨燁的命令,豪涉自是義不容辭,他恭敬抱了抱拳,口中答了一聲“是”,緊接著便準備退下、按照君臨燁的命令吩咐下去。


    而就在此時,遠處,一個身形,漸漸逼近。


    這個身形很快。


    形單影隻。


    即便是在火熱的萬丈淵中,他也能奔跑得像是一匹荒原上凶意盎然的野狼。


    若在平日,這個身體落入任何一個人的眼中,都會使人產生無限的警惕之情,可如此熟悉的輕功步伐,落在君臨燁眼裏,他卻不由得微微扯動了嘴角——皓月帝國的任何一位死士,都是由帝皇親自挑選出來地、絕對值得信任的經營,對於他們的身法,君臨燁自是清楚得很。


    看來,那邊已經有消息了。


    他竟然懶得緊張了起來。


    她……應該沒事吧?


    等那死士慢慢逼近,最後終於來到君臨燁的麵前,對著他恭敬行了一禮之後,君臨燁的心,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卻不得不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


    “那邊,情況如何?”


    嗯,平靜中不乏威嚴,的確很有一國帝皇的派頭。


    來人自是南曌發現、卻最終沒有讓樓森前去追擊的那個男人。


    這男人的長相非常普通,可神態卻很是冷靜。


    他低低回答:“回陛下,翰月軍五千人,連同秋海將軍,全數埋骨萬丈淵!而皓月軍五千人,也所剩無幾,星河王爺則是身受重傷!”


    “除此之外,黑領軍雖傷亡慘重,但夏侯舒那邊,卻有一位曾經黑海魔崖的成員。這成員擊敗了黑海魔崖如今的血主血筱筱之後,又成功將黑海魔崖的勢力拉攏了過來。”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此次前來萬丈淵的墨家,除了墨家二爺墨長圳之外,其他人已全數命歸黃泉!”


    皓月的死士可是全部都接受過特殊訓練的。這裏所說的特殊訓練,可不僅僅是指體能、技巧、殺人手法上的訓練,還有信息采集方麵的訓練。


    所以,凡是能跟隨君臨燁出來的死士,不僅各個是強者,並且在說話方麵,還頗具藝術。


    君臨燁自然清楚,自家這名死士,故意將墨家放在最後一位來說,可絕對不是分不清主次,而是因為墨家的事情,的確是壓軸。


    君臨燁沒有開口,一雙微寒的眸子,就這麽落在這名死士身上。


    仿佛剛才所聽到的‘翰月全軍覆沒、星雲也幾乎全軍覆沒’的駭人消息,他根本就不看在眼裏。


    但君臨燁身邊的豪涉,卻已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朝著那死士沉聲道:“有沒有搞錯?那可是整整一萬人!這麽多人,又怎可能幾乎全軍覆沒?那黑領軍再強,可當初夏侯翎已經帶走了一些,如今,活火山那裏,還留有一部分成員!憑借著這樣的劣勢,他們即便能勝,也不至於能將翰月、星雲虐得這麽慘啊!”


    那死士回答:“夏侯舒對毒很是精通,在大戰爆發之前,用毒直接奪走了上千人姓名。其餘活著之人,雖撿回了小命,但卻或多或少,受了影響,以至於最後,還是擾亂了戰局!”


    “誠然,隻是這個情報,並不能讓我暴露潛伏身份,趕來複命於陛下。”


    “屬下這次前來,想要報告陛下的,乃是另一個極為重要的信息。”


    “這一次,覆滅墨家之人,準確地說,並不是黑領軍,而是墨家,墨長情!”


    “在墨長情將死之際,他對夏侯小王爺說了一些,有關於墨家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竟牽連到了十年前……皓月帝國那一場可怕的事件……”


    說著,這死士就將墨長情在現場所說的話,告訴了君臨燁。


    由於死士的轉述乃是他精簡之後的語言的緣故,所以,等他表述完畢,所用掉的時間,還不到一刻鍾。


    但,就是這一刻鍾,對於君臨燁而言,卻宛若一條緩慢的長河。


    這條長河裏,到處都是長著獠牙,喜歡啃食人心的鯊魚,而他就一絲不掛在裏麵慢慢遊著,毎遊一米,就會留下一團鮮豔的血紅。


    他本就已經殘缺不堪的心,再度受到了啃噬。


    君臨燁良久都沒有說話,他站在高高的峽穀上,整個人如同一個軀殼。


    半晌,他才聽到他自己,用極其苦澀而沙啞的聲音道:“墨家這盤棋……下得可真大。我們三大帝國,全數都成了它的棋子,它可真是好樣的……”


    “這樣的棋,若是在以往,本皇恐怕會反複思索,重複考慮,即便行走一步,都會斟酌良久……但,它走的第一步,對於本皇而言,便是一步必殺棋。”


    “本皇竟然,如此不假思索……就跳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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