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夏侯舒下意識偏頭,朝著那高高在上的帝皇寶座看去。


    這一看去,卻突然一愣,以至於她即將出口的話,都驀地一頓。


    因為她,看見了一雙漆黑的,幽深的眸子。


    裏邊兒寒光爍爍,沉沉無盡,不可見底。


    瞧著南悻如此深不可測的表情,夏侯舒心中的疑惑,已經完全消散了。


    宛若濃霧彌漫的世界裏,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


    將霧氣吹散,世界一片開朗!


    夏侯舒陡然醒悟!


    原來……高高在上的南聖帝皇南悻,心中竟然對他的生母……有那樣的情愫。這……豈不是不倫之戀嗎?


    突然撞破這樣的秘密,夏侯舒的一顆心,複雜至極,瞧著南悻的一雙眼裏,情不自禁湧現了一抹憐憫之色,最後才訕訕地挪開了目光。


    殊不知,她那一抹憐憫之色,落在南悻的眼裏,簡直就像是有人抬著手,直接給了他幾個響亮的耳光一般!


    哈?他是誰?


    他可是南聖的天,堂堂帝皇萬歲!


    可他竟然被一個小蝦米給蔑視了給憐憫了?


    南悻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將夏侯舒給碎屍萬段!


    自然,當下情況,他當然是不合適動作的。他唯有徐徐將目光落在了舞台之上。


    不過心中,殺夏侯舒的決心,已是再無動搖的可能!


    因為,知道他這個秘密的人……都該死!


    南悻的心潮,澎湃不已,久久難以平複,直到舞台上的舞蹈慢慢停止,那中央的美人林柔,對著他徐徐行了一禮之後,他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接著,林柔用輕柔的聲音道:“臣妾祝吾皇壽與天齊,福如東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到最後,林柔徐徐拜倒在地,那一襲長長的衣裙在舞台上撲散開來,像極了一朵巨大的柔美花兒。


    南悻朗聲一笑,然後豁然站起,大步朝下走來。


    帝皇的威儀漸漸逼近,林柔的目光中,溫柔之色更顯。


    緊接著,眾目睽睽之下,南悻抬手握住了林柔的一雙柔夷,將她一邊扶起一邊道:“愛妃,地上甚涼,且快快起來。”


    南悻一身明黃龍袍,林柔一身淡紫長裙,如此襯托在一起,還真的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現場人都豔羨不已。柔妃這麽多年,並無所出,卻獨寵後宮多年,實在是三生有幸!


    隻有柔妃,目光微斂,勾唇一笑。


    品著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苦澀難耐。


    愛妃嗎?


    如果她真的是他心目中的愛妃,那她……便是死了,也是值得。


    可是奈何……


    林柔心中輕輕一歎。


    而南悻,已經牽著她的手,徐徐往最上方龍椅的方向走去。這意思很明顯,是要讓她和自己一同走上那位置,享受眾臣叩拜的滋味。


    可眼看即將走到最高處了,入口,卻響起了內侍尖銳的聲音。


    “見過太後娘娘,見過唯殿下!”


    內侍的聲音很尖銳,那通報的話,卻像是尖銳的刀子,狠狠刺入南悻的心頭!


    南悻豁然轉身,那深邃的黑眸之中,染著一絲深沉的痛楚,以及一分難以讓人察覺的不可置信,朝著前方看去!


    很快,太後娘娘左凝心,便牽著一位約莫十一二歲的宮裝男孩,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頓時是百官行禮,聲音整齊,整耳欲聾——


    “見過太後娘娘,見過唯殿下!”


    遠遠的夏侯舒,卻隨著自家老爹,並未行大禮,而隻是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


    但她的眼裏,卻是驚天駭浪。


    這……是左凝心?她見過的那個左凝心嗎?


    隻見這個左凝心,在一襲以金線繡著鳳紋的黑色華服襯托下,顯得身姿婀娜,高貴非常,可是……夏侯舒原本瞧見她的那一頭漆黑長發,竟已成了花白之色!高高挽起,再橫插一根精致鳳簪,使得她的白發與金簪形成了強烈對比!


    除此之外,她那張帶著稚嫩的絕色臉龐,之上竟已經布滿了歲月滄桑的痕跡……


    這分明便是一個十足的花甲老人啊!雖然老則老矣,但還是算得上風姿猶存!


    而就在夏侯舒驚詫之時,左凝心的一雙眼,已經朝她瞥來。


    雖然隻是一瞬,但那雙眼眸黑暗深深,其中帶著的殺意冷寒如此熟悉……也讓夏侯舒的驚詫完全打消,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肯定!


    這位太後娘娘,正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位,如假包換的左凝心!


    看來,這位太後娘娘,竟是擅長易容的各中高手!


    夏侯舒眸光微斂,偷偷地瞥了一眼遠處的南曌。


    隻見自家皇叔,在這繁鬧的場景之中,竟是如此的淡然閑適,優雅慵懶……仿佛世間一切,都與他無關……不過看來,這秘密,他也早就知曉,並且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今兒這皇宮之中……讓她驚訝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啊。


    可,夏侯舒也同時知曉,她得知的秘密越多,今日的危險也就越大。


    因為無論是南悻還是左凝心,都可能會成為拿著刀,刺入自己心髒之人。


    在夏侯舒感慨的時候,另一邊,墨家的墨離夭,也瞧著左凝心輕輕‘咦’了一聲。


    他幹淨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左凝心,好半晌,他才慢慢挪開目光,撇了撇嘴,輕輕道了一聲……


    “老妖婆……”


    這聲音雖然很輕很輕,可卻逃不過身邊墨長空、墨長圳,以及冥犁的耳朵。


    頓時,這三位都像是看怪物似的,瞄了一眼墨離夭。


    怎麽回事兒?在記憶中,這位主雖然脾氣執拗得緊,可卻從來不罵人的啊,可此刻這是什麽情況?他為何罵從未見過麵的太後娘娘……老妖婆?


    三人驚詫中,南悻已經朝著左凝心一邊走去一邊開口了:“太後,您怎得來了?今兒您不是給兒臣帶了話,道您身子不適,需在乾坤宮靜養的嗎?可您這……”


    南悻很快就在左凝心麵前站定了,又看著左凝心手中牽著的男孩,“還有啊,長生,你今兒感染了風寒,怎的也來了?要不,父皇還是將你送回聖皇宮歇著吧!”


    此刻的南曌,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個孝子和慈父。


    然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緊張之色,還是落入了一直在細細觀察他的夏侯舒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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