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殿內雖然很明亮,可此時此刻,那於白光中,緩緩踏入的人,卻更加明亮,仿佛從皓月中踏步而來,刺眼奪目地如從天而降的神祗!


    可,即便是神祗,他也是至上空墜下,落入九幽地獄的神祗!


    那一身殺氣,仿佛可席卷天地!帶著五分嗜血,四分狂怒,還有一分……是隱藏在這情緒之下,足可翻江倒海的恐懼,帶著他的聲音,都急不可絕的有些低顫!


    “你們——竟然敢傷她?!”


    這一刻,夏侯舒不禁熱淚盈眶。原本就模糊的視線,因為湧上的淡淡熱淚,更加模糊。南曌那身修長身軀,如同籠罩在一片白雲裏,可這不能阻擋……不能阻擋她的腦海裏,清晰地浮現出他的模樣。


    他為自己暴怒的樣子……一定是他最美麗的容顏。


    夏侯舒不禁勾唇一笑,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帶著濃濃喜悅,無限依戀:“皇叔……你來啦……”


    南曌方才還暴怒的目光,因為這短短幾個字,豁然一改,變成可溺死人的溫柔,甚至連他周身的殺氣,都被完美收斂了起來。仿佛,剛才那個暴怒得想要毀滅一切的人,並不是他。


    “恩,我在……”南曌微微勾唇,輕輕笑道,同時慢慢踏出。


    他走得那麽小心,那麽輕,像是走在如履刨冰的冰麵上。


    等到了夏侯舒身旁,他更加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像是在捧一件絕世珍寶,他又低低重複了剛才的話:“恩,我在的。在的。”


    “我知道。”夏侯舒抬起手,握了握南曌的手。他的手很冰涼,還有些顫抖。卻是她此時此刻,最大的心安,“我好困……皇叔,帶我回去。”


    “好。”南曌瞧著夏侯舒安然地閉上眼睛,手快速伸出,在她身上點了幾處止血的穴道,緊接著,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掩飾地於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最後將她抱起,無限溫柔道,“皇叔稍後就帶你回去,不過在此之前……皇叔先幫你出一口惡氣。”


    他知道,自家這小東西最是有仇必報了,如果他不幫她出一口氣,到時候她醒來,必定會生氣得緊。


    生氣傷身啊。他豈能允許?


    現場一片靜默,沒有人動,也沒人敢動。無數雙眼就這麽看著南曌抱著夏侯舒轉身,然後慢慢走到宮殿一角,將她放在不遠處的靠椅上,再徐徐脫下自己的外衫,輕輕搭在她的身上,最後伸出手,幫她擦去了嘴角的鮮血。


    就連那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都沒有說話。她的眉心,隨著南曌的動作,跳動得越發厲害,等她瞧著他竟然伸手為夏侯舒擦去嘴角的血時,甚至整張臉,都抽出了一下。


    誰不知道,南曌聖王愛潔,有眼中的潔癖,別說血了,就算是一滴髒水沾染上他的身,他都會發瘋!可此時此刻!他竟然……他竟然!


    太後的眼,像一片晦暗的大海,裏麵掩藏著極度複雜的情緒,最後終於,在這靜默中,忍不住爆發了。


    可她還是不敢在此刻展現上位者之威,她甚至努力讓自己的氣息平緩,聽上去平常一點:“聖王,他可是夏侯世子,你可知道,你究竟在做什麽?以往,你在府裏弄些男寵……也便罷了,哀家也由著你,可如今,這位夏侯世子卻是你萬萬不能沾的對象。”


    “今日在殿中之事,可以作罷。但你需答應哀家,等你出了這永壽宮,你便要同這位夏侯世子,一刀兩斷,求個幹淨。”


    等太後的話全數落下,南曌這才徐徐轉身。


    當他轉身之後,他便再也不是那個,在麵對自個兒小東西時無限溫柔的南曌了。


    而是身披嗜血光輝的殺神。


    他就這麽看著前方,似乎誰都沒有看,又似乎將所有人都囊獲其中:“你們真的很好!很好!你們竟然敢!竟然敢如此傷她!”


    南曌說這話的時候,那巨怒之下的一顆心,簡直如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那是自家的小東西啊,就在今兒,他才擁她入懷,狂熱親吻的小東西啊!可分開還不到半日,再見之時,竟已是這一番場景!


    他那個傲然的,狂妄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東西,竟然就那麽滿身鮮血地倒在地上!那被染紅的白袍之上,還有著明顯的劍痕!


    “傷她者!都去死!都去死!”


    南曌又是一聲低吼。


    南曌的身上,一股衝天的寒意,就這麽義無反顧地朝著前方擴張開去!


    隨著這股寒意釋放而出,他緊接著抬步徐徐往前走,一步,兩步,三步……


    他的眉上,唇上,甚至那長長的睫毛上,就在這徐徐走動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染上了一層白色的薄霜。


    瞧著這一幕,那太後的眼裏不禁浮現一抹震驚之色,但,卻很快消逝,她上前一步,急急道:“南曌,你且聽我說!”


    可對方沒有一點聽她話的意思,仍舊慢慢朝前走著。


    太後不禁退後一步,可口中卻未停地繼續道:“這次……這次就是一個意外!這夏侯舒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忤逆哀家,哀家……哀家隻不過是想給他一點兒教訓!並未想過真的要他的命!你……你且相信我啊!”


    南曌還是沒有回答。


    對他而言,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回答的。自己的小東西受了傷,那是事實,過程究竟如何,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他隻是來奪命的。


    在所有人的恐懼中,南曌終於停住了腳步。


    可下一瞬,他的身影便是一閃!緊接著,一股可怕的寒冷殺意,朝著所有人同時席卷而去!


    南曌是來殺人的,可看上去更像是閑庭信步。他的奪命,狠而準,輕而易舉掐斷第一人的脖子之後,立刻抽出了對方手裏的劍,緊接著往身旁一刺,有一個人的性命被他奪去。


    甚至,那死去的兩個人……到死,眼裏都還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們……以他們金鳳衛的水準,竟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這場殺戮,隻是他一個人的表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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