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南曌疲憊不堪的狀況截然不同,清醒過來的夏侯舒可謂是神清氣爽。


    眼還未睜開,她便首先舒舒服服地伸了個腰,等四肢伸展舒服了,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此時此刻,薄暮冥冥,落日熔金,天邊那火燒般的金色光芒遙遙灑下一束束金光,落在花團錦簇、百草豐茂的百花園裏,頓時落下一大片斑駁光影。


    光影斑駁之中,有一人身姿修長,慵懶地席地而眠,他身著一件霜色長袍,外罩雲煙薄紗,腰間係著一根精美雲紋玉帶,長發披散……若不細瞧那被青絲半遮的容顏的話,此景此人,還是相當惹眼的。


    “他怎麽在這兒?”不過,一睜眼就瞧見南曌,夏侯舒還是頗為差異的,眼裏一閃而過疑惑之色,這才恍然大悟!


    對了,昨兒她修煉《有鳳來儀》遇到了麻煩,氣息淩亂,肚子恍若要炸開一般,是這人幫了她!


    夏侯舒的眼色微一緩和,便聽得不遠處,一人冷嘲熱諷般的笑道:“夏侯世子真是好記性,我家主上掏心掏肺地助世子爺,可世子爺一睜眼,便把主上給忘了,這可不就是白眼狼嗎?”


    正是樓淼。


    南曌和夏侯舒呆在一起之時,是給他們下了嚴令,不許他們隨意靠近的,可主上愛潔,每日都有沐浴換衣的習慣,可今兒一早,他備好了熱水,卻遲遲不見南曌的影子,這才尋了來。


    豈料,竟讓他瞧見這一幕!


    主上衣也未更,就這麽睡在冰涼的地上!他這做屬下的,心裏可難受得緊!他本是打算立刻喚人給主上準備蠶絲被的,卻被憂老當頭一喝,阻止了——


    “你這蠢小子,沒瞧見你家主上多努力嗎?你若拿了溫軟薄被,或者將他帶走,那豈不是讓你家主上的心思白費了?!”


    雖然樓淼很不情願,可不得不說,憂老這話卻是實實在在的真理。


    主上這段時間,對夏侯世子的心思他可都看在眼裏,而夏侯世子對主上的抗拒,他也瞧得明明白白,若主上吃這麽一點苦,能多得夏侯世子一點真心相待,那也是值得的。


    於是便站在一旁不遠處,守著南曌站到了如今。期間,他還向無憂詢問了一些南曌此時的具體情況,這才了解到,主上的付出,又豈是一星半點!


    因此,樓淼聽著夏侯舒的話,才會如此生氣!


    主上連命都差點兒丟進去,這夏侯舒卻視若無睹,還道出了‘他怎麽在這兒’的這種話,他又怎能不生氣?


    夏侯舒瞧著樓淼眼裏的怒氣,也知曉是自己理虧,頓時起身訕訕一笑:“抱歉,我一時忘了,但聖皇叔對我的幫助,我卻還是記得的。”


    樓淼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無憂見狀,連忙踏前一步,走到夏侯舒跟前,鄭重道:“是啊師傅,這次南曌小子為了你,可是犧牲頗大。”


    說到這裏,又忍不住輕輕一歎:“師傅啊,您對南曌小子的身體情況,也是有所了解的,可他如今,可以說是把自己最後那一點內息都掏空了,若他再不收手,他這條命,可就這麽搭進去了啊!”


    “師傅,普天之下,能感動我穀無憂之人,可是少之又少,但這次南曌為了你做出的犧牲,可是連我這種鐵石心腸之人,也被感化了啊!”


    說著,還朝著南曌投去了一個‘你感動天感動地還感動了我’的氤氳目光:“師傅您說,這小子為了您……怎得這麽傻啊!”


    心頭卻想著:南曌啊,你為了師傅付出這麽多,老夫自不會讓它成為白費。師傅是聰明之人,你又地位特殊、行為出格、怪裏怪氣,若不能讓她知道你對她是真心實意、掏心掏肺的話,你恐怕努力一輩子,也不會有所進展。


    無憂這一口一句‘為了您’,可讓夏侯舒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好半晌才平複下來,眼神怪異地瞧了一眼南曌,猶豫道:“他……的情況真的這樣糟糕?”


    無憂認真地點了點頭,他瞧著夏侯舒,極為鄭重地道:“師傅,並非徒兒為南曌說話,隻是,你可以不接受他的心意,但卻不能不了解他的心意,於他之位,能為您兩次三番以命相助,實是不易……頭一次在仙百居,您練氣出現異常,若非南曌以他的內勁壓製,您也不會順利至此……”


    “並且師傅如今已成功凝聚內勁,那便代表師傅體內的筋脈已經暢行無阻,雖然以師傅隻能,疏通筋脈隻是早晚之時,可當時若沒有那小子的極寒之力與你體內的極熱之力相衝,師傅您的筋脈,也斷然不會暢行如此快的!但他上次未恢複,這次又出手,實在是太損己身了!”


    上一次南曌出手相助的事情,夏侯舒還不知情。


    如今一同說出來,可謂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無憂點到即止,再不多說。


    而夏侯舒的目光,慢慢從無憂身上落到南曌身上去,那漆黑清冷的眸子,一點一點深邃、複雜起來。


    像是漆黑的天空裏,漸漸墜入了一顆又一顆的星辰,最後,擴成一片繁星點點,星光燦爛。


    他……對她的心嗎?


    夏侯舒還是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即便之前南曌對她說了‘你是專屬本王的’,這樣宣布主權的話語,她也從未當真過。


    因為,南曌此人,喜怒無常,說出的話,也總是多多少少染著些變態,誰知道那一次,他又是抽什麽風?


    可今日無憂的話,卻真的似一個重錘,用力地擊打在了她的心上。


    無憂說得沒錯,無論南曌在世人眼裏如何,他終究是龍血鳳髓、地位高貴,他雖常常拿刺戳她,可那終究不過是言語之間,沒有一次真正付諸於行動,真正傷她……


    不僅如此,她的武道入門,還可以說是他引領進入的,從某個角度來說,還可以算是她的老師……


    這樣想著,夏侯舒心裏突然生出一份愧疚來,連看著南曌的眸光都柔和了許多。


    原來,是她一直誤解了他?沒瞧見他對自己的好?還如此傷害他。


    哎,她夏侯舒雖說向來是有仇必報,可同理的,對她有恩的,她也會盡力相還的!可不知不覺,竟然欠了南曌這麽多!


    夏侯舒的心,難受啊,連眉頭都糾結在了一塊,她看著南曌的目光,陡然變得堅定了幾分……


    南曌皇叔,等您醒來,皇侄一定努力對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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