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網吧的黑代練郭凱加緊跟在陳怡的後麵,麵無表情的走著。馮明江就表情豐富得多,他的麵部肌肉一直在輕微的抽動,那種極度壓抑的恐懼讓他的上下牙齒不斷的碰撞,他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上下牙齒打架的那種格格格格的聲響。也許是這個世界太過於安靜,也許是他身上分泌的激素擴展了他的聽覺,使他覺得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很響,每靠近喪屍一步,他就覺得那個聲響提高了一倍。


    趙陌回頭看了一眼馮明江,瞬間產生了一種要壞事的不祥預感,他隻能朝馮明江打了個手勢,示意對方要冷靜,隻要再堅持一下,他們就可以全行通過這個樓梯口,甚至可以將樓梯間的門從裏麵鎖上,然後悄然的抽身離開。已經隻有一步之遙,陳怡都已經走到樓梯口了,馮明江也不過就差不到兩米。


    但是這時候馮明江全身抖得厲害,他覺得自己牙齒的聲音太響了,喪屍已經注意到他了,而且他知道自己額頭上剛才被玻璃劃傷,流過血,一定會散發出血腥味,他覺得那群喪屍已經完全轉過身來都看著他,不,他覺得它們已經準備朝他撲過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馮明江突然發出了一陣聲嘶力竭的尖叫,他的聲線因為極度的恐懼從一開始就走了樣,仿佛電影電視裏的太監一般不男不女,尖利、嘶啞、刺耳。而伴隨著尖叫,馮明江不顧一切的扭頭轉身跑去!


    瞬間,喪屍聞聲而動!它們之前的疑惑使它們看起來很煩躁,甚至似乎很生氣,突然目標明確了,原來它們的疑惑果然是有原因的,於是它們的動作也異常的迅猛。呼啦一下,全部朝著馮明江逃跑的方向撲了過去。


    在這樣近的距離,趙陌清楚的觀察到喪屍的動作很迅猛,就像運動員聽到發號槍起跑一樣,隻是它們的關節畢竟還是僵硬的,所以它們的動作明顯的走形了。看起來,它們跑得有些笨拙,但速度並不見得比馮明江更慢。


    那一瞬間趙陌心說了一句完蛋,但就在汗毛倒豎中,他的靈台留下一絲清明,他並沒有立刻揮刀迎向喪屍,也沒有立刻跳進樓梯間裏,而是緊靠著牆壁一動不動,而他的刀尖指向正準備跳進樓梯間的郭凱加,示意他和陳怡保持靜止。郭凱加和陳怡當時真心就要尿了,但是這時他們想尿卻又尿不出來,所以隻是腿軟的貼著牆壁跪坐下來,而郭凱加在發狂和死亡之間生生的刹住了車,把眼睛一閉,認命的站在了那裏。媽的,被喪屍咬死也是死,被趙陌砍死也是死,賭一把了!


    郭凱加是在賭,趙陌又何嚐不是在賭?


    趙陌賭的是,喪屍的感官不管是怎麽發展的,但是它們現在已經沒有人類的意識,而隻留下了動物的捕食本能,就像青蛙會對靜止的小蟲視若無睹而必然搶先捕食低飛的小蟲一樣,喪屍這時的目標隻有那一個,那就是尖叫著奔跑,動靜極大的馮明江!


    如果他賭錯了,那也不過就是在喪屍撲上來時再揮刀迎戰,前後懸殊也不過就是幾秒鍾!這時候與其說他是通過大腦的分析做出了判斷,倒不如說他憑借的是一種本能。


    問題是,趙陌賭對了。


    近在咫尺的這一小群喪屍咆哮著,對緊貼在牆壁上的幾個人視若不見,卻瘋狂的追向了馮明江。而且走廊轉角瞬間還湧出數量更多的一小波喪屍,和前麵一波相差不多10米,紛紛蜂擁而去。其中一隻喪屍似乎發現了什麽,可它的腳步剛一放緩,就被後麵的同伴撞倒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


    走廊的另一端,已經傳來了馮明江淒厲的呼叫聲,而且,最後一聲分明被切斷了。


    沒有同情,沒有眼淚,馮明江的死讓活著的人更加的明白了一個道理:膽怯和恐懼是人的本能這一點沒有錯,但是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候,膽怯和退縮不但救不了自己,反而會要了自己的命。


    也許活下來的人中還會有人有一種竊喜,因為當馮明江把一層樓的喪屍都引開之後,他們至少不用再擔心身後會遭到襲擊,哪怕隻是暫時的。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奔跑,這個剛才以最慢的速度行進完全相反,下了一層樓以後,再沒有那麽多的酒來混淆喪屍的嗅覺,樓上的喪屍已經被攪動,也不可能再指望樓下的喪屍也跟它們一樣迷茫和遲鈍。唯有一口氣跑過去,在喪屍圍堵之前跑到那條隱蔽的備用消防通道裏。


    樓層的平麵圖是個豎著的“凹”字,從趙陌他們出發的位置到消防通道,幾乎要跑一層樓一半的距離,這個距離拉直了也沒有多遠,放到運動場上,跑過去就是一個衝刺,可問題是,這條走廊不是運動場。


    這時候,一馬當先的就是趙陌了。趙陌從一開始揮刀看殺喪屍的時候就沒有什麽顧忌和負罪感,他是從小練武的人,他爺爺還在****的隊伍裏砍殺過鬼子,從小他就告訴自己一個男人做事不要拖泥帶水,他沒有讀過大學,也不喜歡看武俠小說,因為他覺得小說裏那些武功太假,是對真正的武學的侮辱。但是他喜歡讀古書,讀史書,他能背誦許多古詩詞,尤其喜歡辛棄疾那一句“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那是何等的氣概!


    他知道自己生不逢時,混到要在夜總會當保安才能養活自己,可他一直默默的堅守著自己內心的理想,那種執著和堅韌在很多人看來是可笑的,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像是被這個時代所遺棄的廢紙舊書,可他終究還是以默默的堅守回應了這個時代對他的嘲笑。其實在殺喪屍之前,他不是已經殺了兩個人嗎?那時候他就沒有覺得什麽生命是最寶貴的,也沒有想過自己是有多麽的不人道和罪惡,他殺的是兩個囂張跋扈的日本黑道組織成員,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地盤,即使那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像爺爺那樣殺鬼子的光榮,但也沒有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當時他感到最苦澀的是他知道自己會被警察抓到,而他的理想也到此終結,更重要的是,從小就不知道母親在哪的小陌,將會連父親也沒有了。


    不知道這場災變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但對趙陌來說,他已經徹底獲得了解脫。既然逃不了一死,那麽為了保護自己需要保護的人死掉,比起被抓起來判處死刑強多了。


    趙陌跑得並不是很快,動作也並不是那麽的狠戾,但是當對麵的喪屍撲到跟前來的時候,他的手起刀落,正午的陽光在刀身上一閃而過,那隻喪屍的腦袋就已經滾落在地。這東西沒有噴濺的鮮血,趙陌看著身首分離的喪屍脖子上淤積發黑的膿血慢慢的流淌在地上,隻覺得自己砍掉的,是一具已經擱了一整天的屍體。從屍體脖子斷口散發出來的氣味,帶著血腥,帶著腐臭,還有一種很難說清楚,但是特別難聞的臭味,有點像他小時候住的房子後麵那個化工廠飄出來的那種怪臭。


    在並不開闊的走廊裏,喪屍如果一擁而上,那才是最麻煩的,所以趙陌采取的戰術是更為主動的出擊,和喪屍形成次第交錯的態勢。這樣雖然讓自己腹背受敵,但是也能讓他把刀掄圓了,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不稱手的菜刀才能發揮劈砍的最大作用。他隻是很可惜自己手裏沒有稱手的武器,不然的話,即使自己的傷還沒好,他也有信心把一層樓的喪屍都解決了。


    這時候趙陌的前麵出現了一隻女喪屍,穿著一件真絲的睡裙,雖然趙陌的經驗並不多,但他也能判斷這睡裙裏什麽都沒有穿,而且他還看得出這個喪屍的身材很好。趙陌一刀砍過去,竟然失卻了準頭,刀身嵌進了喪屍的頭骨裏,好在他反應很快,雙腳猛地蹬到喪屍的胸口上,借力後竄,刀倒是拔出來了,他自己也被慣性帶到,“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後腦硬邦邦的痛得有點暈。那隻腦袋被劈開一半的喪屍還在往前衝,樣子極為恐怖,嚇得跟在趙陌後邊的陳怡高聲尖叫。還是趙小陌快速的補了上去,彎腰伸腳掃在女喪屍的腿上,那女喪屍啪的摔倒在地,濃稠的汙血和略有些發黃的腦漿撒得滿地都是,一股子惡臭也瞬間彌漫開來。


    趙小陌將老爸拉起來,忍不住嘲笑說:“老爸,別就這點出息好不好,看人家身材好久下不了手去嗎?”


    其實這種時候真不是什麽說笑的時候,時間、情景、心境都不對,可是趙小陌這麽一調侃,周圍幾個人似乎也放鬆了許多。


    趙陌站起來,輕輕拍打了一下趙小陌的腦袋,淡淡道:“跟你幹爹學壞了,這是一個女兒對老爸說的話嗎?”其實在趙陌看來,趙小陌一貫懂事,不用他操心,這倒反而是他最操心的事情,畢竟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呆萌頑皮才是正道,趙小陌總有些憂鬱,但凡有機會,趙陌其實是很縱容甚至更樂見趙小陌和他鬥嘴的,雖然這樣的時候實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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