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是個法醫。”林跡這時候鎮定多了,他就像過去出現場那樣,用他的刀鋒指著腦袋下麵的斷口,說:“看到沒有,這一刀砍下去沒有發生肌肉筋攣,這說明在砍下這一刀以前,這個人就已經死了,而且從這種半凝固的血液來看,她的死亡時間距離現在不少於12個小時。我殺的,不是一個人。”


    話雖如此,林跡感覺到自己的腹腔裏也是波濤洶湧,他得咬著牙,使勁的把一股氣往腹腔裏壓,才能忍住不吐出來。不要說斷頭的屍體,就算是碎屍他也見過不少,讓他想吐的不是這個人頭,而是這個人頭是他砍下來的這件事。


    他,殺人了。


    他說他殺的不是人,可是他還是有種殺了人的強烈的惡心的感覺,開什麽玩笑,他又不是is,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生活在燈紅酒綠的都市紙醉金迷的普通人哪!林跡強忍著沒有讓自己吐出來,是因為他的潛意識告訴他,讓眼前這些人保持對他的畏懼,對他來說不見得是個壞事。


    沒有人接林跡的話,會議室裏有點冷,空氣也像凝固了一樣,世界一下子又安靜下來,隻剩下門外躁動著的咆哮聲。也沒有人敢朝手上提著人頭的林跡看過來,幾個女孩甚至抱在了一起,渾身都在發抖,隱隱的還飄出了壓抑的哭聲。


    林跡扭頭看了看,把那個人頭扔進了牆角的垃圾桶裏,用幾個長長的深呼吸調整了自己翻騰的胃,等到自己的狀態終於恢複了正常之後,林跡從身上摸出一直煙來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聞到煙味,幾個男人抬起頭朝他看了一眼,發現人頭已經不在他手上了,終於也敢麵對著他。這時林跡苦笑了一下,擺擺手說:“傻愣著幹什麽?打電話報警啊,就說這裏有人殺人了,凶手現在和你們一起被關在一間會議室裏。”


    早知道自己也會殺人,剛才在安排趙陌跑路的時候,林跡就該叫曹海天把他也一起安排了。可話說回來,他到底算不算殺人了?


    聽到了林跡的話,卻沒有人動手打電話。漸漸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雖然他手上沒有人頭了,但是看到他的那把廓爾喀軍刀,這些人的目光中還是帶著難以消除的恐懼。然後他們又互相看著,還是沒有人打電話,開什麽玩笑呢?這是在考驗我們吧?要是真有人打電話報警,這個人不跳起來把人砍了才怪呢。


    林跡也很快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突然間他覺得有些好笑,他是真的想讓他們趕緊報警,可他知道不管他怎麽說,恐怕這些人也不會相信他,畢竟他們都親眼看到他把一個女孩的腦袋從脖子上砍落了下來。


    而眼前這些人都是在寫字樓裏上班的白領,這些人他都再熟悉不過,他們每天為了不被老板炒魷魚奔波在不同的寫字樓間,奔波於擁堵的公交車或者擠得密不透風的城鐵,他們在辦公室裏偷偷摸摸的戀愛,聊著老板和老板娘還有老板秘書之間的八卦,他們會在突如其來的加班中在背後詛咒老板生兒子沒屁眼,偶爾也會因為爭風吃醋而踢桌子摔杯子,下了班也會去夜店,男的找豔遇,女的盼望著被某個老板看中,他們每天化好妝去上班,回到家卸了妝自己都有些不認識自己。


    就是這麽一些人,林跡知道他們最大的勇氣也就是炒老板的魷魚,或者往成天擠兌他們的部門經理鼻子上來一拳,這也就算血性了。至於殺人,或者麵對殺人犯?林跡突然很惡趣味的想,自己是不是可以用刀逼著屋子裏的幾個女孩跳脫衣舞呢?如果他真這麽幹,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她們會照做的,而旁邊那些男的,他們會出手來救她們嗎?


    想歸想,林跡畢竟沒有那麽惡趣味,門外的咆哮聲似乎越聚越多,被堵死的門也時不時被撞一下,雖然看起來很牢固,但總讓人擔心那道門突然會被撞開。也正是門背後的威脅還很直接,林跡沒有再去糾結自己殺了人總是惡心想吐這個事情。


    林跡目測了一下會議室裏的人數,連同他自己在內,會議室裏一共有16個人,6個女孩,10個男人。說是女孩,但年齡最大的那個女的,大概也快40了,徐娘半老的,打扮得倒很用心,綰著頭發,化妝化得有點濃,身材倒還保持得不錯,但是眼角的魚尾紋那是怎麽遮都遮不住的。而另外9個男人裏麵,7個都是二十幾歲,一看也就是在公司裏被使喚來使喚去的小卒子,有幾個看上去應該才出大學來的,隻有兩個上了40,長相沒什麽特點,但眼睛都骨碌碌的轉,一看就知道是人精。


    在這種情況下,林跡覺得和他們心平氣和的討論問題可能不會有什麽效果,既然他們把自己看成了殺人犯,那就以殺人犯的架勢來和他們交流好了。重點是趕緊報警,就算警察來把他抓走,也好過被那些“人”吃掉——說實在的,林跡覺得他們也就是喪屍了,但眼下他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這樣吧。”林跡坐在了堵門的那張會議桌上,用他的廓爾喀軍刀拍了拍桌子,說:“這裏誰有手機的,都拿出來。”叫他們打電話報警他們說什麽也不幹,但是林跡用這種命令式的,略帶著一種威脅的語氣的方式說話,這些人倒都很自覺的把手機交了出來。不過剛才所有人都還在上班,多數人的手機都扔在辦公桌上,或者正在用公司的電給自己的手機充電,這時候交到林跡麵前來的,也不過就5個手機。


    林跡從中間拿出一個蘋果5s來,問:“這是誰的?”問第一遍沒有人說話,一連問了三遍之後,才有一個女孩怯怯的站了起來,低著頭,弱弱的說:“我……我的。”


    林跡打量了一下那個女孩,在會議室的6個女人裏,隻有這個女孩穿的不是套裝,而是穿了一條牛仔褲和一件學院派風格的咖啡色和淺黃色格子的背心,背心裏麵是蕾絲花邊的白襯衫,外套估計是擱在辦公桌那裏的。這種打扮顯示著她還不是在這裏上班的正式員工,看起來應該是個來見習的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再看她紮的馬尾和幾乎沒有化妝的麵孔,林跡對自己的判斷更有把握了。這個女孩雖然沒有化妝,卻很明顯是這裏的6個女人裏長得最好的,要說什麽絕世傾城的美女那也不會到這裏來見習打工了,但是擱在學校裏,如果是理工科的,係花大概沒問題,如果是女生紮堆的文科院係,係花估計就懸了,但保底也是班花。


    看到漂亮的女孩讓林跡的心情好了很多,他朝女孩揮了揮手,問:“手機密碼多少?我要打電話。”


    女孩啊了一聲之後,抬頭看了林跡一眼,她看到的並不是剛才那個手提著人頭,仿佛周身都冒著黑氣的“殺人犯”,當林跡對她邪邪的一笑的時候,女孩發現這個男人竟然還……有些帥,而且,似乎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雖然他笑得有些邪氣,但那股邪氣卻有些讓女孩心跳加快了幾分。以至於,她竟然忽略了林跡的問題。


    “問你呢。”林跡收斂了略帶邪氣的笑,但他從不會對一個女孩板著臉,隻是語調帶了一些催促的說:“怎麽不說話?”


    “啊,”女孩又啊了一聲,說:“我……我叫丁茜尹。”


    林跡微微一笑,說:“很好聽的名字,不過我問的是你的手機密碼。”


    這個叫丁茜尹的女孩再一次啊了一聲,幾乎不施粉黛的臉上紅了一片,簡直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讓自己鑽進去,她克製住了自己用手捂住臉的衝動,搖了搖嘴唇告訴了林跡幾個數字。


    林跡劃開了丁茜尹的手機,他首先打了一個電話給他的父母,但是電話打過去沒有人接,他老爸是從來不帶手機的,老媽的手機這時候估計也放在了家裏,按照老兩口的生活習慣,他們應該是到租的地裏種菜去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這樣的,但在這個時候,電話打過去沒人接,林跡看到丁茜尹得到的好心情瞬間就下降了一半。


    再給林兮打,林兮的電話還是無法接通,也不知道這丫頭在這個時候還在執行什麽任務,但是對林兮他畢竟更放心一些,他妹妹不但手裏有槍,而且打起架來頂得過至少5個林跡。這時候他最放心不下的倒是李卓然,學校正在上課時間,如果遇到這種突發情況,別的不說,出個踩踏事件那都是很可怕的。但是李卓然的電話打過去是關機的,作為光大九賢學院最年輕的教務處長,李卓然向來都嚴格遵守上課關手機的要求,可這時候他還在上課嗎?打不通李卓然的電話,林跡又打了一個電話給趙小陌,之前他在奔跑中接到了趙小陌的電話,可還來不及說什麽,他的電話就摔壞了,但這時候他給趙小陌打過去,那邊也是無人接聽了。打他醫院的座機,則是一片的忙音。


    就在林跡打電話的時候,其他人就這麽看著他,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禁都各自縮在脖子,使勁的往牆角靠,似乎生怕林跡心情不爽,就會拿他們出氣。


    就在他們心驚膽戰的看著林跡時,林跡也“不負眾望”的臉色一變,一刀砍掉了會議桌的一個桌角,狠狠的說:“這幾個手機誰的,都出來!給我打電話報警,不想死就照我說的做!”


    一個“殺人犯”用刀威脅別人打電話報警,這個,周圍的人想想也是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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