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夏冰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莫辰光為母擔憂的神情影響了她,使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爸媽。夏冰突然有種自責,上次給爸媽打電話是看見甄浩軒母子觸景生情,才想起給爸媽打電話。這次,又是被別人觸動,怎麽自己就不能主動一回呢?想想,感覺有點對不起爸媽。


    剛拿起電話,手機藍屏一閃,夏媽的電話竟然打了過來,夏冰有點不可思議,都說人與人之間存在心有靈犀,但也不至於這麽靈驗吧?


    “媽,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你就打過來了?”夏冰欣喜道。


    “你就哄媽媽吧!我還不了解你,你啥時間會主動給媽打電話?”夏媽毫不留情揭露。


    夏冰伸了伸舌頭,知女莫如母,想在老媽麵前玩心思門都沒有。


    “媽,我真的是準備給你打過去,結果,剛拿著電話,就被你搶先一步,這不能怪我,誰讓你手比我快呢!”夏冰狡辯道。


    “好啦!媽又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甭給我解釋了。我打電話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和你爸”五一“要出去旅遊,怕你放假萬一回來我們不在家。”


    “旅遊?去哪?”夏冰有點意外。


    “你爸非要去西雙版納,說是他夢寐以求的地方,我們機票都訂好了。”


    “哦!挺好的,那你們玩開心點,每到一處地方都要打電話告訴我一聲,不許關機,不許不帶手機,不許手機沒電,聽見沒有?”夏冰迭聲交待。


    夏媽笑著答應道:“好!媽媽記住了,到哪都給你說一聲,放心吧!沒事的。”


    “這還差不多,像你們這種老年人,出去旅遊最容易上當受騙,你們要小心點,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還有……”


    夏媽打斷道:“好啦,別囉嗦了,我們又不是小孩子,哪那麽容易上當。媽還有正事要問你,你和那個蕭一凡處的怎麽樣?”


    就知道這關少不了,夏冰長籲口氣,思量著該怎麽回答,片刻後,還是決定意簡言賅,“挺好的。”


    “挺好的是什麽意思?”夏媽明顯不滿意答案。


    夏冰皺了皺眉,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免得繼續被盤問,隻得拿工作搪塞,“媽,我在上班呢?單位很多人,說話不方便。”


    “這孩子,你就敷衍媽媽吧,行,媽也不影響你工作了,回頭你給那個一凡說一聲,安排個時間,兩家家長見個麵,婚姻的事,也是兩家人的事。”夏媽和聲說道。


    夏冰心一抽,感覺鼻子酸酸的,“媽……我掛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媽剛才說的話你記著了。”夏媽再三交代。


    “知道啦!……”


    夏冰理解夏媽心思,她這麽催促無非也就是想早點把她安定下來,爸媽如果知道蕭啟正的態度,還會這麽熱情堅持嗎?


    她苦笑,純樸善良的父母,肯定不會想到,他們一輩子兢兢業業,活得光明磊落,靠自己勤勞的雙手創造生活,也會被人歧視。人性的險惡,在特定環境下才會暴露。像爸媽過著那種平淡如水,波瀾不驚的生活,能接受這種殘酷羞辱嗎?


    夏冰也沒想讓爸媽知道,有時候親人的關心,隻會讓人失去思考的能力,更看不清方向。她也不想爸媽在為自己擔心,但她心裏很清楚,即便是爸媽知道,也會尊重她的選擇。


    下午,安排完工作,她尋思著明天還要趕班機,就決定早一點回家準備一下。


    臨走又給祁美美交代,“明天該帶的東西不要忘記,不要睡過了頭,錯過了時間,後果自負。”


    祁美美聳了聳肩,笑著保證道:“領導,保證完成任務,你放心回家吧!”


    夏冰拍了拍她的肩,從她身邊走過,沒有像往常貧嘴,她感覺很疲憊,不想多說話。


    回去的路上,突然接到段碩的來電,他在話筒裏焦急地說:“夏冰,麻煩你到我家來一趟吧?”


    夏冰一聽,以為靳慧欣出了什麽狀況,急忙問:“怎麽啦?是不是慧欣哪不舒服了?”


    “你來了就知道了,我拿她沒辦法,你在不來說說她,就要出人命啦!”段碩語氣裏充著無奈。


    “好好好,你別著急,我馬上就過去。”


    掛了電話,她急轉方向,向靳慧欣家駛去。


    不到20分鍾,夏冰就驅車趕到了地方,上樓,正準備敲門,就聽見屋內高一聲低一聲,兩人像是在拌嘴。她抬起胳膊按了下門鈴,室內的爭吵停止,聽見有腳步聲走來。


    “夏冰,你來啦?這麽快。”段碩慌忙拿拖鞋遞給夏冰,然後扭頭衝裏麵嚷道,“慧欣,夏冰來了!”


    換好鞋,夏冰抬頭,看見段碩使眼色小聲說道:“夏冰,你得幫我管管她,她現在肚子都那麽大了,還天天練瑜伽,練就練唄,吃飯也按量。我天天辛辛苦苦給她頓的湯,扭扭臉她就給我偷著倒掉,今天才被我發現。看來,前幾個月我的辛苦勞動白費了。我累不當緊,關鍵是好幾個月了,她就這麽孽待自己不說,我兒子靠什麽營養?你說急人不?說她兩句,她還急,不吃也不讓說,讓我怎麽辦?”


    夏冰把包往鞋櫃上一放,拍了拍段碩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放心吧,你兒子也是我兒子,這艱巨地任務交給我了,你接著燉湯去,等會我讓她自己喝。”


    “你能一下說動她嗎?”段碩有點不相信。


    “說好說不好,不得試試嘛!”夏冰使了個眼色。


    “好,希望寄托你這了,我燉湯去。”段碩笑著點頭,然後給她指了指臥室。


    夏冰明白他意思靳慧欣在臥室慪氣。


    她輕輕推開臥室的門,驚愕發現臥室的窗前,地上鋪著一條瑜伽墊,靳慧欣正聚精會神坐那練瑜伽。


    “哎喲!我的大姐,你也太敬業了吧?”夏冰繞過床,走過去輕怕她肩膀說。


    “你來啦?是段碩讓你來的吧?”靳慧欣雙眼微閉,不緊不慢的問。


    “怎麽,我來你不歡迎?”夏冰坐到梳妝台麵對著她說。


    “我幹嘛要歡迎和我作對的敵人,你是段碩的搬來的救兵,又不是專門看我來的。”靳慧欣睜開眼,白了一眼,又換了個姿勢。


    夏冰看著她笨拙的樣子,還做那麽複雜的動作,為她捏了一把汗,忍不住伸手去扶她,“去,不讓你扶,我還不至於不能自理。”靳慧欣不領情,好強地拍了她手一下。


    “你以為我是擔心你,我在擔心你肚子裏的孩子。你現在厲害呀,有本事你給我下個腰,我就服你。”夏冰趴在她耳邊故意挑逗。


    “幹嘛呀!來了就取笑我。”靳慧欣一下被逗笑,也沒心思繼續做下去,扶著夏冰站了起來,挺住肚子問:“我現在的樣子特難看吧?”


    夏冰一副欣賞的模樣,豎起拇指讚美道:“誰說難看啦?女人挺住肚子的階段,是一生當中最美麗的時刻,你現在的形象,我都快愛死你了。”


    靳慧欣撇撇嘴,“也就是你會安慰我,明知道我喜歡聽什麽,故意說給我聽。”


    夏冰笑著說:“慧欣,我說的是真的,難道你沒有同感嗎?你要是沒有同感,就說明太沒愛心了。也是,就從你現在的心態和行為來看,確實是缺少點愛心,你連自己都不愛惜,更別說疼肚子裏看不見模樣的孩子了。你真是的,也不考慮一下,前三個月,反應比較強烈,營養本來就缺失,好不容易熬過了艱難的反應期,還不好好給孩子補充營養,反倒又開始節食,你這麽鬧騰下去,等孩子出生瘦得像非洲難民似的,看你心疼不心疼。”


    靳慧欣挑挑眉,“言過其實,肯定是段碩給你告了狀,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我按自己的飲食計劃進食,沒有按他規定的來,他才不願意的。然後就開始指責,你不知道,他整天燉的,不是雞湯就是排骨湯,反正都是油膩膩的高湯,天天逼著我喝,我現在聞見那味就頭暈,還沒喝就想吐,讓你整天喝高湯,你試試什麽感覺就知道了。”


    夏冰暗自苦笑,置身於幸福的人,習慣了這種幸福,所以也就不覺得有特殊的意義。靳慧欣用習慣的眼光來看不尋常的幸福,一切也都變得平淡、平凡、平靜。


    一句話形容,這個女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冰歎道:“你也太矯情了,關鍵是你根本就沒喝,人家段碩親眼看見你把燙倒掉,你還想狡辯?段碩辛辛苦苦,任勞任怨,還要上班,還要替你打理生意,然後還得回家伺候你這個”姑奶奶“。你倒好,輕而易舉一個動作,把人家費勁心血熬的燙順著下水管道流走了,你知道嗎?那碗湯裏是段碩對你的一片心,你把它倒掉,段碩能不難過嗎?說明你隻顧自己難受,根本沒在意人家的感受。更何況,你這麽減量,孩子不受虧嗎?我可告訴,我剛看到一個節目,講的就是媽媽在懷孕期不注意會造成不可預知的後果。還有的孩子出生後不久,被發現得了自閉症,如果得了這種病,做母親的到時候後悔也無濟於事,更可怕的是自閉症一旦得上,連爸爸媽媽都不會叫,孩子一生就完了。”她故意添油加醋的描述。


    “你別嚇唬我,我們孩子聰明著呢,他還時不時會用小腳踢我,我們才不會得那種病。”靳慧欣撫摸著隆起的肚子,臉上卻是將信將疑的表情。


    夏冰看果然湊效,繼續誇張,“大姐,什麽叫不可預知?像你現在又是節食又是鬧情緒,還挺著大肚子練瑜伽,還有你現在的臉色,你看看,有黃又沒有血色,嚴重說明,營養不良,照你這樣下去……你自己看著辦吧!”


    靳慧欣雙手搓著臉頰,有點不安的表情,“有嗎?我怎麽感覺最近胖了很多?好啦!你們不懂別瞎說,孕婦練瑜伽是有利於順產的,還可以增強孕婦的平衡感,並有助於減輕臨產時的陣痛,促進順利地自然分娩。段碩他根本就不懂,一看見我做瑜伽就大驚小怪,我懶得給他解釋。對了,你真的看著我臉色不正嗎?”


    夏冰聳了聳肩,一本正經地說:“現在開始補充營養還來得及,走吧,看你家禦廚今晚又給你做的什麽花樣。”說著,自己先走在前麵。


    還真別說,夏冰不輕不癢的幾句話真把靳慧欣嚇到了,隻見她雖說不情願,還是乖乖跟了過去,兩人剛到餐廳,就聞到香噴噴地飯菜味。


    段碩從廚房出來,看到靳慧欣,就知她已被夏冰拿下,忙又拐回廚房,再出來,手裏端著一碗紅豆粥,殷勤放到靳慧欣麵前,半開玩笑地說:“老婆大人,請用膳。”


    夏冰噗嗤笑了起來,靳慧欣本繃著一張臉不放笑,被夏冰一笑,終於也忍不住笑,伸手拍了段碩一巴掌,嗔怪道:“以後你在對我發火,我還絕食。”


    段碩一臉寵溺,揉了揉胳膊,看著她柔聲道:“我哪敢呀老婆,今天是一時著急才那麽說你,別給我計較。”


    靳慧欣白了他一眼,嘴一努,“誰給你計較了,還站著幹嘛?趕緊給夏冰也來一碗紅豆粥。”


    段碩這才反應過來,“好好,等著,馬上就來。”說話間,人已走進廚房。


    夏冰衝靳慧欣使個眼色,讚道:“你是幸運的,找到段碩這麽體貼個男人。”


    靳慧欣臉上現出幸福,小聲回道:“說真的,段碩真沒得說。”


    “你就幸福著吧!”


    “蕭一凡最近找過你沒?”靳慧欣突轉話題。


    夏冰若有所思,“找過。”


    靳慧欣放下手中的勺子,看著她問:“你想好了嗎?”


    “別問了,我現在不想談這個話題。”夏冰逃避話題。


    靳慧欣還想說什麽,段碩從廚房出來,她又忍了回去。


    段碩精心準備了好幾盤豐盛的菜,這是夏冰最近以來吃得最美味的一頓晚餐。


    吃完飯,夏冰要走,靳慧欣提出送她下樓,段碩不放心要跟著,被靳慧欣趕了回去,“我們兩個說幾句悄悄話,你別跟著礙事。”


    “你們要說在家也可以說呀,我出去不得啦。”段碩大方道。


    “你別添亂了,我想出去透透氣,我會小心的,放心吧。”靳慧欣把他推進了屋,又回頭安慰他道。


    夏冰笑看兩人溫馨,從內心替靳慧欣感到欣慰,遇到段碩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福氣。


    樓下,一陣風吹來,香氣宜人,帶著一股泥土的潮濕味。兩人坐在了小區的休息椅上。


    “夏冰,你要勇敢麵對,人生沒有回頭路。”靳慧欣直截了當開口說。


    夏冰沒有立即接腔,她茫然看著腳下的草地,感覺腦子有點亂,理不清頭緒的感覺,半響後,她收回朦朧的目光,抬頭自嘲一笑道:“放不下,卻又亂得整理不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靳慧欣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想太多,就順著自己的心走。生活就在路上,一切順其自然,如果老天安排了你們的緣份,即便是你停下腳步,緣份也會在那裏等著你,人的命運都有定數。”


    夏冰淺笑道:“我也明白人生不可退縮,錯過了可能就永遠錯過,緣份可以等,愛卻不會複返。”


    靳慧欣轉頭看著她問:“夏冰,是他救了你,不是嗎?”


    靳慧欣的話令夏冰喘不過氣來,她長籲口氣,歎道:“是啊!蕭一凡救了我,是他使我擁有了今天的一切,在我以為到深淵底部時,還能活得精彩、漂亮。”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他。”靳慧欣握了握她的手,肯定地說。


    夏冰抬眼看著茫茫的夜色,陷入沉思……


    目送靳慧欣上樓,她才放心離開,沿著小路慢慢走向車庫,她今天穿著一件薄薄的長風衣,風一吹,兩邊的衣角隨風飄卷,在這寂靜的夜晚,感覺自己就像城市裏的流浪人,不覺一陣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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