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上了樓,把一箱子藥放在桌上。


    手機就響了。


    她接了電話,程琦的聲音從對麵傳來,“已經到了嗎?”


    “到了,剛剛發短信給你之後不久其實都到了,和於自善他們在樓下說了幾句話,你打來的很是時候。”


    她看了下時間,她這裏晚上,程琦那兒應該還是白天。


    她說,“你在幹什麽?”


    程琦說,“上次和你說過的那個研究所,我今天想過去看看。”


    顧西翻著桌上的日曆,現在是五月中,這個月她和程琦不見麵,程琦就有很多時間做自己的事情,她手支著腦袋,看著對麵鏡子裏的自己,打了個哈欠說,“你這個月好幸福,不用照顧女朋友。”


    程琦在對麵笑起來,“累了是不是?那你早點睡,明天我再給你打電話。”


    掛上電話,程琦看向對麵剛剛推門進來的程進,和顏悅色道,“怎麽了,阿進。”


    程進遲疑地關上門,偷摸打量了一下程琦的臉色,那坐在桌後的人,目光包容。他略略心安,他走過去說,“哥——我,我……有點事和你說。”


    程琦靠近椅子裏,笑起來,“你來找我,當然是有事。你坐……”他指著對麵的皮椅子,“坐下慢慢說。”


    程進忐忑地坐下,他這個哥哥現在一會對他親的不行,一會又對他冷眉冷眼,他實在非常搞不清狀況。


    “怎麽了?”程琦問,右手拉開抽屜,順手拿出支票本來,“要用錢?”


    程進一看程琦拿了筆,隨時都準備給他錢的樣子,這才是親人間的關心,總怕自己沒錢。他眼眶一紅,就難過道,“哥,你前幾天和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程琦臉上的笑容淡了淡,“什麽話?”


    程進抬眸看他一眼,“你不記得了?”


    程琦轉了下椅子,左側遠處有窗,麵向光,背後影出一片陰影。


    程進看著,看著,呆了呆。


    有明就有暗,他就像有兩個哥哥,一個親切疼愛他,一個防備警惕他。而此時這個,顯然是那個親切疼愛他的。他也喜歡這個哥哥,這個哥哥,隻是這樣不言不語坐著,程進就覺得自己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說,“你和我說,你給我十天時間,讓我再把那個名字想起來。”


    程琦轉頭來看著他,“顧西?”


    程進“蹭——”一下眼睛冒出光來,“哥,你知道?”


    “當然。”程琦點頭,“我不是和你交代過,任何時候都不要再提這個名字,對著我也不可以。”


    “可剛剛是你說的。”程進縮進椅子裏。


    程琦盯著他看,心裏歎息,這樣不行,阿進見過顧西,他這裏,始終是突破口。“自己”一但掌握主動,一定會從這裏下手。


    程琦站起來,轉身抽過椅子上的外套,“阿進,我要出去,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程進站了起來。


    *******


    白色的建築物,看不出套路的外觀,按了電子鎖進到裏麵,溫度卻很高,有種熱帶叢林的濕熱。


    程琦說,“這裏是一個實驗室。”


    “什麽實驗室?”


    “多功能的。”程琦手指指向遠處,“那邊都是熱帶植物,藥材居多。”


    程進走過去,看到一叢叢寬大的綠葉下,有黝黑的木頭露出來,光滑厚重,“那是什麽?”程進問。


    程琦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說,“隻是塊木頭。”


    程琦往前去。


    程進跟上他的腳步,心裏有點惶惶的害怕,“那木頭怎麽看著有點嚇人。”


    “就是一塊木頭而已!”程琦又說。


    小路快到盡頭,前麵的玻璃門開了,一年金發年輕女孩站在那裏,給他們扶著門,“。”


    “。”


    程琦走了進去,程進跟上。


    這是一間很大的研究所,裏麵全都光鮮整潔,卻看不出具體研究什麽。


    那女孩在前麵帶路,程琦走在前麵,看出來對這地方很熟悉。程進追著問,“哥……這裏做什麽研究?”


    程琦扭頭看他,停下,伸手拉住程進的手說,“有關顧西的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你見過她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裏有醫生可以幫我們。”


    程進茫然地看著他。


    程琦說,“隻是聊天,非常小的事情。回頭到家,無論別人,或者是我再怎麽問你,你也不會記得見過顧西了。”


    程進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女護士已經推開前方的房門,對他們說,“?”


    *******


    程琦推開玻璃門,外麵的闊葉植物帶著熱浪撲麵而來,他抬手掀開綠葉,走了兩步,拿出手機。


    鈴聲一直在響。


    他按了接聽,“怎麽還沒有睡?”


    對麵顧西的聲音傳來,“睡了……可是我又醒了,剛剛做了個噩夢。夢到阿進。”


    程琦的心狠狠一揪,“夢到他什麽?”


    顧西說,“沒什麽,就是夢到咱們以前了,在家的時候,他從後麵抱著我,你給我們倆拍照片……”她喘氣很粗,語氣淩亂,“我記起來,咱們那時候都不常一起照相……就是有點想他……也沒什麽。”


    程琦覺得這地方熱的有點呼吸困難,他說,“我帶了阿進來研究所。”


    “嗯——嗯?什麽?”


    程琦說,“他今早和我說,我又和他打聽你。阿進見過你,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死抓著這個地方不放。”


    “可是……可是阿進還是個孩子。”


    程琦說,“已經和他說了,隻是很輕微的催眠,等會我和他回家,他就隻會記得那個聖誕節,我和他一起在家裏裝飾聖誕樹,不會記得我帶他去找過你,也不會記得,我們一起去過倫敦。”


    對麵空了好久,顧西說,“不會對他有什麽損傷吧?”


    “絕對不會。”程琦柔聲說,“隻是對他無關緊要的記憶。他自己也同意的。”


    顧西的聲音猛然變大,“對了,你那個研究所的醫生能催眠,那失戀是不是也可以催眠,完全忘掉一個人。”


    程琦笑起來,“那不可能。如果隻是一麵之緣見過的人,改變很小。但是相愛過,再要催眠忘掉對方,工程量太大了。我不知道有沒有醫生可以持續那麽大的工作量。”


    “那倒也是……得先把以前的記憶挖出來,在記憶深處的……再用新的填補上……聽著就很累。”


    “也不完全是。”程琦話中帶笑,“而是那樣沒有意義,就算可以那樣做。如果沒有過去的我們,就不會有現在的我們,更不會有將來的我們。因為有過去我們的經曆,才有現在的我們。如果因為有痛苦,就全盤否定掉自己以前的生活,那麽今天的我們也不是我們了。”


    顧西說,“你在映射我當初去找心理醫生,想催眠掉你是嗎?——我也就是那麽問一下。”


    “如果真的可以選擇,你想忘記?”程琦說,“有痛苦,但也有快樂……都沒了奧?”


    顧西喊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再痛苦我也不要忘。哪一對夫妻不吵架,哪一對情侶沒摩擦。生氣就想忘了對方,隻是當時的氣話。你明明知道的。”


    程琦想到上次才見過的顧西,他們倆如今就算走在在街上,也令他感覺別無所求。她在他的生活裏無處不在,如果沒有顧西,他的人生好像都沒了意義。


    他柔聲說,“那現在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沒有。”顧西嘟囔著,“……我擔心你,睡不著。”


    護士推了玻璃門出來,站在門口。


    程琦說,“那邊應該已經完了,我要進去看阿進。你先睡,明早我打電話給你好不好?”


    “好……好吧。”


    顧西悵然地掛上電話,望著天花板,上麵的花紋仔細看來令她眼花,說,“那個小子,他又把我忘了。”


    她無法再睡,下了床,一頭衝進洗手間。


    晨光初起,酒店被染上一層金色的光。


    顧西從裏麵出來,蘇小東從駕駛位下來,開了車門,接過她手裏的行李,還有毯子,顧西又遞過去枕頭。


    蘇小東猶豫了一下。


    顧西說,“放在後座,咱們要去農村,有些地方很偏僻,你沒有帶床單和被罩這些?”


    “沒。”蘇小東非常意外,“那等會見到超市我去買。”


    顧西他們將要一路開車,從帝景城開始,鄉,鎮,村子,他們都要去。


    顧西上了車說,“公司其他人肯定也沒有,等會和了大家一起買。”


    *******


    晚間,顧西洗了澡,看到鋪了自己床單的床,放心坐下。手機掏出來,上麵已經兩個未接,她等了一會,擦著頭發。


    有一條短信進來,她按開來。


    那上麵說,


    “今早阿進醒來,我問他那個聖誕節,他竟然抱怨說,我吝嗇沒有給他聖誕禮物。”


    顧西關了電話,站起來去吹頭發。


    這件事壓在程琦心裏很久,也壓在她心裏很久。雖然她從來沒說過,她可不想有一天遇上神情冷酷的程琦出現在自己麵前。


    對著自己冷冰冰地說,“原來就是你!”


    顧西打醒精神,翻著她的記事本。


    他們的產品幾乎隻走流通渠道,今天他們到這裏,根本很多地方沒有他們的產品。她想過做輕型飲品,但知道時機還沒有到。


    她關了吹風機,在本子上開始記錄。


    “下麵五天,主要對本地區產品,市場做了解和研究。和業務員溝通,這邊的業務員整體不夠放得開。每個市場都隻有兩個人,這樣無法監管,……”她一邊想,一邊記錄。


    五月底,顧西他們走遍了帝景城周邊的地區。


    六月份,群眾冷飲公司,決定對舊品牌進行重新包裝。這次包裝不是創新,而是懷舊,“群眾”牌“輕”果汁汽水。


    七月份,各大報章開始有計劃的逐步報道“群眾”飲料廠起死回生的故事。


    然後顧西安排了一批業務員,天天冒充消費者和經銷商,給各大超市,商場打電話。招不怕老,這樣也會有主動聯係他們要貨的。


    八月下旬,在顧西從外地回到帝景城的時候,他們的產品已經在帝景城隨處可見。


    *******


    “渠道,網絡,經銷商,一個都不能少,公司十月之後,要進行新的改革,以後大家一定要形成一種共生的鏈條。”


    在顧西回來後的第一次公司會議上,她給出了,出差4個月的決定。


    潘廠長覺得顧總這是想學哇哈哈的聯銷體。他問,“是不是和哇哈哈的一樣?”


    顧西立刻不悅,義正言辭地說:“當然不是。”


    潘廠長訕訕地,“是我想多了。”


    顧西說,“我們這明明是沿用了傳銷公司的理念,上家抓著下家。”


    眾人:“……”


    一個銷售部的經理說,“這個要實施起來難度很大。咱們現在剛好熱了起來,為什麽不現在做?”


    “船小好調頭是吧?”顧西說,她何嚐不想現在就開始搞。


    她很愉悅地說,“可是我下個月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在帝景城。這事情誰敢負責?”


    大家頓時鴉雀無聲,這麽大的責任,誰給她背?


    顧西看了一圈,說,“所以就十月。到時候會很忙,大家現在就當戰前休整吧!”


    *******


    大鐵門緩緩打開,鑄鐵的鐵門,上麵刷著金色,顧西的車,順著路向上開,陽光灑在路麵上,新鋪的路,閃爍著金光。


    兩側的樹還稚嫩,沒能遮天蔽日。


    車緩緩在大屋前停下,司機開了門。


    她走下車,看到麵前的大屋。


    周圍的工人在忙碌,設計師從裏麵匆匆出來,“都沒問題,驗房公司的和你說了嗎?就是遊泳池還沒修好。”他指了下旁邊,“那邊有點貼錯了,花型不對,我讓他們重新貼。”


    顧西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看不出有什麽不對。


    工人正在埋頭貼的認真。


    “明天就能交活退出去。”設計師說,“安排種花的那些明天進場,和那些老外一起。不過懂園藝的工人在外頭。以後兩批人幹活,互相不影響。那些外國人的負責人今天來看過。我不會英語,就沒有和他交流。但你說裏麵交給他們,我就沒管。”


    “辛苦你了。”顧西說。


    “就是還有門頭上麵,你看看滿意嗎?”


    顧西越過他,看到高闊的門庭上端,陽光落下,一時間,她覺得穿透時光,回到了過去。好像第一次來這裏的那天。


    除了枝繁葉茂,全都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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