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收到了很多聖誕禮物,全都是程琦給的,其中最喜歡的,是一串紅珊瑚的手串,珠子又圓又大,和外麵馴鹿脖子上的異曲同工。


    她覺得程琦太壞了,想圈養他們三個,可又喜歡的不得了。


    就戴在手腕上,一直不舍得摘,睡覺也戴著,洗澡也戴著。


    而她送給程琦的,就比較寒酸。


    是她自己設計的一支瓶子,底部有一個“西”字,瓶口木塞,中間是朵銀質的玫瑰花。


    程琦認出款式和輕釀不同,“怎麽和你公司的產品不一樣。這底部的西字是什麽意思?”


    顧惜說,“裏麵有情書,你不看嗎?”


    程琦連忙打開,瓶口瓶塞樣式的,那花很複古,紙卷倒出來,一展開,卻是空白的。


    他茫然不解,看向顧惜。


    顧惜手背擋住嘴,笑道,“誰敢給你寫情書,和你比誰的字好看嗎?留著等你給我寫。”


    那晚顧惜例假結束,程琦狠命地折騰她,事後顧惜還想抱怨,他就抱著她說,“……後麵半個月我都不能碰你了。”


    顧惜茫茫然想了一會,又覺出心疼來。程琦想她懷孕的願望強烈,可他們倆其實好了並沒有多久,他還在興頭上,每天都恨不能纏著她。顧惜從來都不是笨人,隻是平時太忙沒時間深想這個問題。意識到也許程琦還有其他的考量。


    可她現在也想有孩子,聖誕前夜看到程琦生火的時候,她竟然想到,如果將來有了孩子,他們可以去森林小屋裏住,到時候程琦一定能照顧好他們。程琦是真正聰明的人,學什麽都特別快。


    於是她摟著程琦,晃著右手腕的手串和他說,“我們三個現在都是你圈養的。要不咱們下個月再開始準備,反正來日方長,急也不急這一個月,我不舍得你這樣。”


    程琦自己也不願意,明明很想,還偏偏要禁欲,特別是顧惜還做出了新的尺度……以後懷孕了,生了孩子,這時候的日子也都不會回來。


    這樣一想,他就變了心思。


    隨即他想到一個新的問題,那要買避孕套嗎?這可怎麽好意思買,總不能讓顧惜去,更不能吩咐給別人,這可把一向潔身自好的某人愁死了。


    最後還是上網的時候想到可以網購!他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和他一樣,帶著上輩子搶了五六個靈果的福氣投胎,馬先生拯救了他。


    於是一月份,程琦過的異常快樂。


    顧惜也快樂,她看到程琦高興,比什麽都高興。


    和安星家人元旦時候見了麵,定下了顧念和安星七月結婚,顧念之前接的工作,到那時候可以告一段落。顧惜原本想把她的房子給顧念做婚房,程琦說應該他送一套。


    最後顧念和安星卻有自己的打算,他們現在收入都好,可以自己貸款買房子。每個人都自己的家,都有自己的預期和向往。


    顧惜就讓顧念不用顧忌她的位置,買個靠近安星家的,這樣將來有了孩子,顧念工作的時候,安星父母可以幫著帶孩子。


    兩姐妹,一步步好像都安定了下來。


    顧惜的公司也完成了搬遷,現在非常有規模。這公司是戴邵東以前挑的,在一棟大廈,占了兩層。她撥出了一部分,作為她谘詢公司的辦公地點。這樣不用兩頭跑,等她和程琦結婚的時候,管理谘詢公司就撤掉不做了。


    一月中,她們開始迎合市場,上新的係列,準備以後銷往超市。


    一月下旬,顧惜談下來了新的代言人,以前的產品包裝全部完成換代。


    年前最忙的一個月份,


    帝景城在農曆新年前,有個行業評比活動。


    顧惜和戴邵東都受邀出席。他們的輕釀算是逆勢殺出的黑馬。


    在會後辦宴會的會所裏,顧惜第一次遇上了常潤。


    她還沒有表示熱情,常潤先說,“慕名已久,去年讓我打了一場敗仗,我這可記了整整一年。”


    顧惜知道這是蠻坦蕩的一個人,就說道,“都是您手下留情,當時您不想影響整個行業的規矩,才沒出殺手鐧,不然我們哪裏是對手。”


    “誤會,誤會。”常潤笑著收回手。


    戴邵東說,“你們說話,我去旁邊打個招呼。”


    他們還沒有進場,冬季蕭條,之前又下了雪,遠處樹上結著冰霜,整棵樹都是銀裝素裹。


    常潤對顧惜生出濃濃的興趣,就不想進去,他對顧惜和程家的關係知道不算多,可他搞營銷的人脈廣,隱約知道之前給她過生日的是程家,加上去年的價格戰,他是唯一的知情參與者,有些事情一聯係,就猜出了大概。


    何況當時不想成立基金,是他和程進說的。這女孩是遞話,在闡明她和程家的關係。


    他看周圍沒人湊過來,就又說道,“您這一年發展的真不錯,輕釀的定位非常令人佩服,有機會咱們合作一下。”


    顧惜剛下車,身上還有殘留的暖意,就不介意在戶外多站一會,她說,“那自然是好。不過我們公司最近在縮減管理谘詢公司這方麵的業務,以後有客戶,幹脆推薦到您那邊去,不知道可以嗎?”


    常潤意外,“我不明白,你這正發展的好呢。”


    顧惜舉起右手,壓著圍巾說,“說實在的,我真的是對您慕名已久,如果可以合作我求之不得,但我做不了多久,最多做完今年,管理谘詢這邊我們就轉型了。”


    常潤28歲,在這行就是和人打交道,他以前見過顧惜的照片,隻覺得長發溫柔,眼睛會說話。現在見了人才發現,還和以前以為的不一樣。


    身上那種悄然無聲的溫柔,很難形容。而且這種溫柔如果運用在說話中,兩句就能拉近距離。


    奇異的,他還能感覺到,這種說話方式她一定不常用。


    他露出笑容來,“顧小姐,你和我之前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顧惜不知道他指哪一方麵,但他曾經幫程進商戰令她印象深刻,她說,“我當時是誤打誤撞,戴先生是我朋友,上次真是得罪了。您別放在心上才是。”


    常潤幾乎是沒過腦子,語氣親熱地說道,“何必這麽客氣。”話一出口,他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反常。


    這女孩顯然是程家的人,人家自己已經遞過來話,自己不能失了分寸。


    側身,示意顧惜往裏去。


    顧惜穿著件米色的大衣,盤發,一點挑不出錯的打扮,他慢了兩步,看她步履沉靜,心裏竟覺得有點遺憾,其實,他也真是慕名已久,這女孩,做生意是令他欣賞的類型。


    “常總——”後麵跟上一個人,他回頭,伸出手,“季總。”


    戴邵東從裏麵出來,迎上顧惜說,“走,給你介紹個朋友。”顧惜就被他拉著往裏去。


    常潤看到顧惜,這人沒打招呼就走了?


    還沒想完,就見顧惜轉身來,抬手在胸前小幅度擺了擺,和他再見。那動作小女孩一樣,帶著羞怯,好像知道他身邊有人,不知道要不要說再見。一回頭卻對上自己的目光,她就下意識連忙抬了手。也像是,她一直也等著自己看她,好給自己那樣揮手道別。


    隻是一個動作,他卻全都解讀了出來,心裏生出難言的感觸來。


    難怪被程家看上了。


    顧惜他們的輕釀,得了一個“創新獎”。


    會後還做了一個專訪。


    回家的時候,就有點晚,進了院子,遠遠就看到燈火通明。


    司機說,“家裏好像回來人了。”


    顧惜傾身透前窗看去,看到程進正出來,站在門口,望著她的車。


    車停下,程進過來給她拉開車門。


    顧惜笑著下車,看著他笑,“見我的馴鹿了嗎?”


    程進說,“我去找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顧惜轉身拿出公事包,“你哥哥把你的功勞都搶了。”


    程進伸手拿過她的包,最少五斤,他說,“提這麽沉的東西幹什麽?”


    “電腦,文件。”顧惜隨著他往裏走。


    程琦正在和人說話,那人手裏提著一個棕色翻扣的牛皮箱子。


    顧惜的笑容淡了下來。


    那是程琦的箱子。他要走?


    程進在她身邊說,“我哥讓我過來陪你。”


    顧惜走過去,短短幾步路,已經嚐到離別的苦澀,她說,“什麽時候走?”


    要過年了,程琦必須回家去,倆人早就說好的。


    程琦招呼人出去,說,“等會就走,家裏有點事,我提前回去一下。”


    程進放下公事包,靠沙發裏打遊戲去了。


    程琦拉著顧惜上樓去,顧惜跟著,手緊緊攥著他的,不舍得,這次他回來,他們才好像真的相愛,她不舍得。


    “我就回去半個月。”程琦把顧惜拉到洗手間,給她洗了手說,“你後麵不是還要整合渠道,幫戴邵東搞超市戰略嗎,我不在,正好沒有人打擾你。”


    顧惜悶悶地,她在外麵都很堅強,可是現在一見他,她就想膩在他懷裏,什麽都聽他的,什麽都靠著他。


    她伸手,抱著程琦,“我現在比以前更愛你,上次你走,我沒有這麽難過。”


    程琦低頭,吻她的頭發,也不嫌棄她跑了一天,頭發早就髒了,他說,“我也不舍得你,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所以讓阿進過來陪你。”


    “可我想要你。”顧惜說。靠在程琦胸口,聽得到這個心跳,才是她想要的,“你本來說年二十八才走的。”


    程琦說,“我忘了要過情人節呀,這是咱們第一次過情人節,我早點去,才能早點回來陪你。”


    顧惜說,“我不想過情人節,和你在一起,每天都比情人節還高興。”


    程琦摟著她往外去,幫她脫外麵的大衣,“我也不舍得你,你如果再多說一句,我就走不了。到時候家裏的親戚都該到這邊來過年了。”


    顧惜不再說話。


    程琦幫她脫了衣服,勾著頭看她,“那你先洗澡,換了衣服下來吃飯。”


    顧惜心裏難過的不行,他也不哄她,說走就走。她轉身鑽去洗手間。


    水嘩嘩地流下來,她覺得自己眼睛很酸,愛的越深越受罪,她以前最愛工作,現在這個吸引力已經被瓦解了。過年要放假呢,程琦都忘了。其實她一直都不舍得他走,可她不好意思說。她甚至想過和他一起回去過年,可是程琦說不讓。


    過年的假期就這麽浪費了,她還從來沒有和程琦一起度假過……


    隨便洗了洗,她裹上浴巾,想不起來剛剛是不是把洗發水和護發素的前後順序用反了。


    她無精打采擦著頭發出來,卻一眼對上床上的人。他還在對著自己笑。


    顧惜說,“你不是去下麵了嗎?”


    程琦下床拿著毛巾裹上她,“是不是在裏麵哭了?我看眼睛有點紅。”


    “才沒。”顧惜被擦的腦袋一晃一晃,心裏有點甜,她現在已經發展到情緒都跟著程琦走了。這家夥一年前強勢擠入她的生活,果然是有備而來,竟然可以令自己變得這麽愛他,簡直無法想象。


    “我不走。”程琦說。


    顧惜一把抓下毛巾,看向他,“什麽叫你不走?”


    程琦抬手,捏住她的臉,“就是你剛剛聽到的意思,我不回去過年。今年在這裏陪你。剛剛那箱子是程思的。”


    “那怎麽可以。”顧惜退開一步,“我……我沒有想你做到這一步。”


    轉眼又覺得不對,“我剛剛回來,你的樣子明明是要走的?”


    程琦掐著她的臉說,“我不逗你,怎麽有驚喜。”


    顧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程琦扯著浴袍把她扯近,“明年,後年,以後每年都可以回去。今年就陪你,這是你單身時期最後一個新年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對不對。”


    顧惜愣愣地,她以前每年過年都是一個人,從來都沒有人陪她過年,她早就習慣了。


    眼淚,這次真的冒了出來,她摟上程琦的脖子,小聲說,“別問……什麽都別問。可我以前過年都是一個人……我都習慣了。”


    她的聲音很低,低不可聞,都揉碎到了程琦的肩膀上。


    程琦抬手給她擦著頭發,本來確實是要走的,可是她一個不舍得,他還怎麽走,真的,舍不下了。


    程老爺子當晚收到消息,據說大發了脾氣。當然顧惜不知道,程琦往年不止要回家,還得去國外看他媽媽,今年也沒去。


    但顧惜也有常識,有點擔心自己沒過門,公婆都得罪了,可她不方便和程琦說,就趁著程琦上樓打電話,和程進叨叨:“以往你們過年也有不回家的時候嗎?”


    “很多。”程進說。


    顧惜說,“阿進你別騙我,如果每年都會去,你哥哥今年不回去,別人會怪我的。”


    程進正給她削蘋果,遞給她一塊,說,“你想太多了。有我哥在,巴結你都來不及,誰會怪你。”


    顧惜咬著蘋果,吃不出味道。


    樓上


    程琦等的電話已經響了,他收回監控畫麵上的目光,拿起聽筒,程思的聲音傳來,“老爺子讓人來美國接米瑤回去過年……”


    程琦看了一眼門的方向,“繼續說。”


    “這都大年二十八了,他接米瑤回去,那是想和家裏親戚……”


    程琦極冷地笑了一下,“我以前就知道,他做事有時候是沒底線的。他把人接回去,也不想想又能怎麽樣。”


    程思遲疑地聲線傳來,“……老爺子是不是不喜歡顧惜?”


    “無父無母,又沒有家世,你說一個他能喜歡的理由?”


    “……救過你。”


    程琦說,“這件事不忙告訴他,沒有意義。告訴他,他反而會覺得顧惜挾恩自重。”


    “那怎麽辦?”程思說,“其實他是不是嫌你過年沒回來,要不……”


    “和過年沒關係。”程琦說,“我就算回去,我就算結婚,他這種思路不變,今天走了一個米瑤,往後還能有別人。”


    “那……”


    “你不用管了。”程琦說。說完他掛了電話。


    停了一會,他撥通了另一個電話,“james,如果遇上我父親派去米家的人,你什麽都別管,全部人都扣下。押起來。”


    幾句話說完,他覺得,提到米瑤的名字自己都很抗拒。一直讓james盯著那邊,自己從來就沒有真的相信過父親,這樣……可不好。


    他並沒有想和他分庭抗爭的意思,不是怕他,而是因為,那個人早已不是對手。他的敷衍現在反而令他覺得是自己的退讓。


    唉——越來越離譜了。


    下了樓。


    顧惜正在和程進商量切水果,她梳著兩條辮子,右手拿著塊蘋果,手腕上的紅珊瑚豔豔的,她轉頭來,立刻笑得說,“阿進說要表演擺果盤。”


    那一笑,他心裏就如同開出一朵花。


    他走過去,搭上顧惜的肩膀,說,“我剛剛在樓上,聽到你和阿進打聽過年的事情。”


    顧惜頓了幾秒,立時低聲抗議,“這沒有人權了,你監控我們。”


    程琦摟著她,看著程進說,“你沒告訴她,回去都是找我辦事的人,我過年和受罪一樣。你這樣說,她就不想我回去了。”


    程進笑著沒說話,把果盤放在桌上,“試試。”


    程琦拿著叉子,給顧惜喂,顧惜張口吃。程進看了一會,說,“她和那馴鹿挺像的,吃東西的樣子都是給什麽吃什麽。”


    顧惜說,“你試試給她們吃塊肉。”


    程琦笑著把顧惜的頭壓到胸口,她還有回嘴的時候,不多見。


    程進對上他哥的目光,趁機用眼神詢問,要不要回家。


    程琦微不可見搖了搖頭。


    程進放了心,心裏知道,顧惜早前問會不會得罪,其實是早就得罪了。從程琦說有了喜歡的人,那邊幾年心血打了水漂,還怎麽可能有好臉。


    倒是他哥的態度他很明白,幹脆不回去,寵就寵到底!


    正好看看,誰不怕死。


    要進門了,得給他懷裏那沒背景,沒家世的小丫頭掃清道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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