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縱?怎與這位三少說話,我自以來向來不差的理解能力如此衰退?但我無暇探究,直道:“三少,您這位朋友的確不能進內,請您帶她到碧門的別處賞玩罷。”


    “朵瑪,看到她了麽?這就是我和你說起的那個丫頭,怎麽樣,我沒有說錯罷?”三少俯在美人耳前,親昵笑道。


    美人連連頷首,目光在我身上探了又探,嘴邊的笑,很難讓人理解為善意,“原來,你就是愛上碧三少的那個醜姑娘?真是可憐呐。”


    愛上?我一笑,“這位姑娘,你的漢語說得不錯,不知我下麵的話你能否理解?我沒有戀童癖,所以,您說的‘愛上’,很難有可能。”


    “醜丫頭,你這話是何意?”三少眼珠瞪得像是要擠出眶外,出語咄咄。


    我同情對他打量,“三少有了一位異族美人,對漢話的理解能力也退步了麽,真是可憐呐。”


    “……醜丫頭,你嫉妒朵瑪罷?但嫉妒也改變不了本少爺不喜歡你的事實,讓開,本少爺要帶朵瑪見見碧門的書房!”


    “擅帶他人進碧門機重地者,罰杖三十,您想認罰麽?”


    “你……你敢?”


    “您可以試一下,試試奴婢敢不敢。”


    “你……”


    “三少爺,你們碧門的規矩好奇怪,奴才怎會騎到主子頭上?這若在我們的部落,像這樣的刁奴早被抽了鞭子挨了板子。”美人仰頜,納罕道。“而且,對主子帶回來的客人這樣的無禮,不自稱奴才也便算了,還沒有半點禮數,實在是讓奇瑪對名滿天下的碧門失望呢。”


    “……朵瑪,隨我來!”最難消受美人恩,用在三少身上,當是最難消受美人激,握住美人細腕,便要硬闖書腕。


    我出掌,沒有任何窒疑地地擊上三少肩頭。


    我的武功,在碧門內,僅次於主子與幾大長老,要攔三少並不難。


    “你?”跌退了幾步的三少一怔,“你敢打本少爺?”


    “三少爺,您沒事罷?您等著,讓奇瑪為您出氣!”異族美人言訖,當真向我攻來。她才一出手,我已察有異,遂以主子所授的“袖卷乾坤”,將她整人以袖風滾卷出去,趁勢直追,捏其腕上。這美人好生頑強,另一手打我胸口而來,我為自保,難思其它,掌心用力,將捏在手中的腕骨折斷。


    “啊——!”美人慘叫之聲當真淒婉,可惜,難招我心憐。


    “你是誰?進碧門懷著什麽目的?”


    “你你你……”三少撲來,抱住嬌弱美人,“奇瑪,你沒事罷?你這個狠毒的刁婦,你竟然下這重的手,你嫉妒奇瑪貌美,嫉妒奇瑪招我喜歡是不是?”


    “侍衛!”


    “在。”


    “此人掌心藏有毒針,疑其乃擅闖碧門心懷不軌,拉下去仔細審問!”


    “是。”


    “胡說!你們誰敢動奇瑪,本少爺立時要你們死在當場!”


    我搖頭,這位三少,何時長大?“侍衛,去請刑律長老。”


    “醜丫頭,你少拿雞毛當令箭,你分明是嫉妒成性……你做什麽?”


    我走上前,一手製住三少的掌襲,一手翻開美人斷了腕的柔荑,“三少請看,這是什麽?”美人掌心粘附針光點點,針端顏呈幽綠,不難辨出毒色。“她習得,必然是一種可以在體內馭針的異族武功,而這針,也是由她體內的毒素喂養而成。三少,你要不要告訴奴婢,若隻是為了一個玩笑,用得著下這重的手?還是您告訴過您的朋友,對奴婢恨之入骨,恨不能殺之而後快呢?她是藉著您三少的名,行闖碧門書房的實,恕奴婢不能輕忽,來人,將她帶下去,所有阻攔,我來受著!”


    三少許是愣了,竟未出手阻攔,任侍衛門將異族美人帶下。


    碧門的審訊之術不敢自比官家,但也自成體係。三日後,異族美人終抵不住刑律長老派出的幾個丫頭的輪班“長聊”,供出其乃長白族族長女兒,受其父委派,偷取碧門機要密件,以報幾年前其父在與碧門交手中血本無歸的仇怨……


    我相信,三少定然是聽了這個消息。接下去半年之內,縱是偶而聽人說他在碧門,也沒碰上一麵。


    “碧瀾姐姐,你知道麽?三少真是沮喪,第一次動心喜歡上人家,沒想人家是利用他的身份潛進碧門做壞事的,打擊那個深重喔,足足在床上悶頭睡了五大天耶。”


    ……也沒什麽不好,至少,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為他而存在;讓他知道,做碧門少爺,是前生積下的德,若想今生如意,今生還需要努力。或者,經此一事,會長大?


    這個念頭也隻在我腦內轉了須臾工夫,當無盡的數字充盈來時,便又拋諸腦後了。有什麽比見著碧門的財富因自己而增長更令碧瀾高興的事呢?至少,目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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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這是這次比武大會上的前三甲名單,奴婢想派他們到海光曆練,您意下如何?”


    主子翻閱著那三人簡況,“把他們三個叫來。”


    “是。”我才一轉身,卻與正進門來的人打個照麵,遂施禮,“三少爺。”


    三少板緊一張俊臉,未賞我一眼,我一笑,出門為主子找人去了。等三人各叫過了一遍,我知主子對他們必有一番細細揣察,未急著進書房,踅了步子,欲到廚間看一眼主子午膳的準備。


    “醜丫頭。”


    我駐足,回首:“三少。”


    三少黑臉,沉聲:“我不會因為上次的事,就對你有任何改觀。”


    上次的事?我眨眨眸,驀地記起,“三少是說書房前的事?”見三少因之臉色更有不豫,我忙道,“不必了。”


    “什麽不必?”


    “不必對奴婢改觀,奴婢也隻是奴婢份內之事而已……”怎麽,這話也不行?這位三少,真難討好耶。“三少,若沒有別的事,奴婢告退了。”


    “你去哪裏?”


    “奴婢到廚間去看看主子的午膳。”


    “你……你如此討好我大哥,你以為就能如願麽?我大哥的眼光那樣之高……”


    “三少,您如果還是老話重說,恕奴婢無暇奉陪。不過,為免以後您再為此耗神分力,奴婢在此樂意非常清楚地向您交代一聲,奴婢絕對不會愛上三少,請三少放寬心量。至於主子,他永遠會是主子。”我施個萬福,退步。希望哦,希望這位少爺自此無事,不必為著一個醜丫頭的“暗中戀慕”感覺受辱了。


    “醜丫頭,你以為你這樣說,本少爺就會以你另眼相看?你以為……”


    “三少爺,您需要奴婢詛咒起誓麽?說奴婢若違此言,天……”


    “閉嘴,本少爺沒有時間聽你閑扯!”三少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拔身去了。


    這一回,三少爺該真正放心了罷?我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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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三少,又是半年以後。


    “碧瀾姐姐,碧瀾姐姐,幫我!”碧荷急急跑來,張開的兩手,全是紅豔豔的……血?


    “怎麽了?”


    “三少受傷了,他……”


    “請大夫了麽?”


    “三少是和人在青樓爭風吃醋受的傷,他要我不能驚動任何人,可是,你看,這血流了恁多,吃了一些藥雖是止住了,傷口也包紮了,可是,總要大夫診一下才放心啊,但是少爺不準,姐姐去勸勸他……”


    不管我是否勸得住,身為主子的私人管事,這事我也不得不理。從自己的案下取了江南怪醫給我留下的一盒丸藥,“走罷。”


    三少的傷並不嚴重,被人一劍傷在背上而已,這對江湖中人,委實不算什麽。但再輕的傷,總是需要醫理,這位三少為了麵子拒醫,與自討苦吃的小孩子沒什麽兩樣呢。


    我幼時侍候大少爺,從旁學過一些初步的醫術,給他清了傷口,塗了藥,正在包紮時,趴臥昏睡的人眼瞼一動,睜了眸:“……怎麽是你?”


    “見過三少爺。您的傷奴婢已給簡單清理過了,您還是堅持不請大夫來?”


    “……碧荷!”


    “哦,奴婢給您開了方子,她去抓藥熬藥去了,您放心,對外就說是奴婢不小心碰了手,在您不欲聲張前,我們是半個字也不會露的。”


    “你以為……”


    “奴婢沒有任何以為。”我沒有客氣,打斷了我料知他會說出口的話,“碧荷她找奴婢,是因奴婢好歹是這府裏的大丫頭,她對著您,又是擔心又是憂慮,一個小小丫頭哪承得住?而奴婢來,一是為了助她,二是您是這府裏的少爺,奴婢有責任為您的安危上心。至於您所擔心的其他,需要奴婢起誓?還是詛咒?”


    “……你向來就是如此牙尖嘴利麽?我大哥怎麽受得了你?”


    “因為主子從不會誤會奴婢暗戀他,所以,他並不知道奴婢除了愛財之外,還有這個長處。”


    三少爺緊崩的臉,然後出現一絲裂縫……是笑?當真是笑麽?西邊日出了呢,三少竟是首次在碧瀾眼前出現這個可被理解為心情不錯的表情。


    “……我剛剛想說的是,你以為我會罰碧荷麽?”三少挑起了眉,“再說了,暗戀本少爺又有何妨?本少爺準你暗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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