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園吟香館,女子忿波漸歇。


    太子妃為眾眷之首,自是儀態較人端重,未參與其中,隻探手召諶墨坐己身畔,歎道:“三弟妹,男人都莫如此,你還是放開心胸,別太介意了。”


    噫?好像收受美婢的不是孝親王罷?


    “三弟妹,這百花宴不日子就要開了,皇後說那日事多,由有幫著我操持,你可願意?”


    “能幫上太子妃姐姐,諶墨自然願意。”


    太子妃武業也是個八麵玲瓏的人兒,可能因此,更能看透別人在應對自己時是敷衍還是由衷。每回諶墨對她,不似這裏的每人對她掛上了麵具的假,笑、語皆出自肺腑,這份真,讓她心肺熨貼。


    “這樣說定了,從今兒個起,我就向要孝親王借人了,希望他舍得把你這個大美人借給我。”螓首稍偏,語似隨意,“他,舍得麽?”


    嗯?話裏的試探意味太濃,諶墨不得不為太子妃這最後的一語留了心,舉眸嬌笑道:“太子妃姐姐,您在開墨兒的玩笑?”


    武業掩嘴,以笑聲掩去些微不安。昨夜,太子命她設法探聽孝親王夫妻間情份如何,夫命難違,她須探,但諶墨這秋水澄波,使她竟感心虛。


    “算了算了,不管孝親王舍不舍得,直到百花宴前,你都歸我了,相信孝親王也不好同我這個嫂子搶人才對。”


    皇家宴,最難咽。意意曾拋出的的話,不期然浮上。由此至彼,想起在茹芳苑裏足吃喝享受得不得了的小意意,笑浮唇畔。


    散場時,諶墨手忽遭人拉住,耳邊有人壓壓低語拋下幾字:“小心太子妃。”


    諶墨微怔,香風已擦過耳去,再抬眸,眼前有三四麗人相偕緩步。


    她心底暗笑,這位太子側妃,當真有趣呢。也不想想,滿堂女眷中,身兼武功者有幾人?四大家族的後人人人習武,可是眾所皆知的事,能有這身手的,若不是太子妃,還能有誰?更莫說那聲音她並不陌生了。


    後麵,有人快了幾步與她比肩,“三皇嫂,您病了這段時日,雲陽因身子不適,沒有去探望三皇嫂,還請您恕罪。”


    “公主身子好了麽?”


    雲陽公主三分嬌羞:“初時的孕吐過了,就覺得輕快起來。”


    諶墨莞爾,“原來公主是有喜了,是天大的好事呢。”


    “說得也是,自從肚子裏有了這個小東西,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女人了。就連附馬,也像是有了為人夫為人父的自覺,變得體貼起來。”


    “恭喜公主了。”


    雲陽麗眸熠熠:“三皇嫂何時給我的三皇兄添一位小王爺呢?聽說我的三皇兄極疼愛三嫂呢。”


    這位公主啊……諶墨笑而未答。


    公主殿下卻似執意求解,“三皇嫂不說話,難道是……”


    “公主。”諶墨收盡笑顏,秋水明眸定定望在她妍麗麵上,“諶墨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但諶墨樂意告訴公主,您這番旁敲側擊非但毫無必要,且非常浪費公主時下急需保養的體力,得不償失喔。”


    許是沒料到向來倩兮待人的孝親王妃也有淡臉說話時,公主俏顏微愕。


    “公主。”諶墨緩顏釋笑,“您不是說過,您與諶墨在婚姻內處境相似麽?如今或者真有相似了呢,公主不也得到附馬的疼愛了麽?”


    雲陽愕後又怔:“三嫂是說,三哥很疼三嫂麽?”


    諶墨一笑,“馬車到了。”


    她不怕借雲陽公主的口,將事情佐實,


    就算天下人都知傅洌愛她又如何?成為傅洌的弱點?


    碧月橙被傳多年,活得亮麗光鮮;姐姐寂寞深閨,依然香消玉殞。誰成了弱點?誰又變成了弱者?


    傅洌當然會護她庇她,但她又何嚐必須依靠男人的庇護來著?


    “孩子,你說娘該相信她麽?”雲陽公主手撫在醬色羅裙覆下的小腹上,淺聲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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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三,百花宴。


    百花宴,史稱天昱皇朝第一宴。皇朝子弟,無論直係旁係,嫡係支係,凡登陸金冊者,均有參加資格。而在京百官,凡六品以上,亦可攜眷出席。


    陳安閣內,乃皇家貴胄席位;陳安閣外,沿長軒鋪開,是百官就座處。時辰未到,各桌盡是幹鮮果品,香茗待飲。老天亦作美,這一日風清雲靜,日好花嬌,悠揚管弦之聲,若有若無送抵各隅。


    巳時開宴,辰時,宮門外陸續有車、轎抵德治門前。


    皇族入宮,可在出示腰牌後,駕車直至內門之一“博門”,再換代步軟轎抵達宴所。三品以上官階如三公九卿者亦可長驅直入,但博門前下得車馬後,須涉足至宴場。至於三品下吏員,德治門前下轎下馬,步行抵達是也。


    可想而知,那辰時已臨門前的,多是生恐誤了皇宴的三品下各級官吏,官微人輕,參宴不易,一載一次,豈允差池?須知,從外門至陳安閣,腳下邁得稍慢者,要行上半個時辰不止呢。


    但凡事總有意外,不需自勞其力的孝親王妃,也早早抵了宮門。


    “墨,若你不想,不必幫太子妃這個忙。”車內,傅洌像生了八腳般巴著他的王妃,“你的臉,似是清減了。”


    諶墨闔眸,懶予理會這男人,她若當真清減消瘦,怕也是和太子妃的請托毫無關聯。


    “墨……”


    “你敢將嘴堵上來,今夜本王妃就夜宿皇後月華宮以盡孝道!”這個妝,是她忍了雲喬、昭夕兩丫頭的魔手足足一個時辰才好,豈能容好色之徒破壞?


    沒吃到糖的巨蟻低嗚一聲,兩片薄唇撤回,不甘道:“若當真累了,就宿在宮裏也無妨,月華宮不妥,納碧堂如何?那張床,本王爺睡了十二年喔。”


    “臣妾謝王爺指點。”諸如此類誘惑性的挑逗,諶墨已有自知之明,自己少作主動為妙,就算是在前往宴所的車上,她也很難保證這男人不會有突兀舉動。至於反擊,一定會有,但要擇有利之時之地矣。


    傅洌輕笑,捏她手兒淺啄。


    “今日,總感覺會發生什麽事情。”她黛眉淺顰道。


    傅洌玩她筍樣指尖,渾不經意問:“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昨夜傅津找你,為的就是今天宴上的事罷?”


    傅洌鳳眸波光淺掠,笑道:“若父皇不發威,阿津亦不會造次。”


    意即天子若發龍威,惡魔亦會大發魔威了?什麽百花宴,怎覺得那柔媚萬態的百花好生可憐,無端被牽進了這皇家機鋒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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