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他?如何個陪?這男人自吃進頭一口開始,就像一隻曆盡千途才嚐到蜜糖的蟻,恨不能將她骨頭給啃完才行,她陪在此,夜夜應付這隻巨蟻,豈不是自尋死路,才不要!


    “我才不要……”眼見男人瞳色又變,忙極沒有誌氣地識趣改口,“我才不要讓恕兒在你府內和那位心計美婢周旋。”在床上時,莫惹這個男人,她以近在不遠處的教訓告訴自己。不過,哼哼,待她把力氣養足,看怎麽吃回來……


    “你一人回去?……那個姓耶的是怎麽回事?”


    嘻,還是忍不住問了不是?諶墨將笑忍回,“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這兩字,並能使男人的醋心得歇,“什麽樣的朋友?哪有如此粘人的朋友?”


    “他性子與我很投……呀,你……”


    “很‘投’?嗯?”咬住她唇,“和我不‘投‘麽?不‘投’麽?”


    “……這個,此投非彼投,是不是?”摸摸他的頭,順順他的發,“他是朋友,你是……夫君,對,夫君。”


    嗯。男人似乎對這兩字還算順耳,齒稍鬆,眉稍展,但瞬時,又目光一狠,“我沒有老六可愛?嗯?他哪裏比我可愛?嗯?”


    他哪裏都比你可愛!這話,仍是沒誌氣地嚷在喉裏,“這個……夫君,你的風度不是能用‘可愛’形容的,呀,你的手,不行啦……”這人這人,怎能如此邪惡?


    “我是裝優雅?嗯?這樣來形容?嗯?”


    諶墨真想仰天長吼,當時,就該讓冰娃娃帶走自己,這個男人,怎會如此無賴?說他裝優雅,難道是冤枉了?“……住手啦……好,好,你不是裝優雅……老六那小孩子如何比得過你,沒得比嘛……”


    比不過?沒得比?男人滿意了,“墨兒的眼光果然沒讓我失望,睡罷,我去看你的湯怎還沒到……”


    這個裝優雅的臭男人!“你都如此了,我還如何睡得下去?”


    “為何?”男人挑眉。


    諶墨切齒:“給我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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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做完!這話,又使到門看察看動靜的小婢受驚,惶惶奔逃,撞上在百步外徘徊的小花匠。


    “蘭兒姐姐,您為何這樣著忙?可是,聽見了啥?”


    “我……我聽聽……見諶公子說……”


    “說啥?說啥?”呼啦間,湊來幾隻耳朵。


    蘭兒吸大口氣,如壯士斷腕地:“給我做完!”


    啊?眾役麵麵相覷,不一時,有人歡喜有人愁。


    “哈哈,我贏了,諶公子說這話,定然是在上麵,不然哪來這底氣!”


    “呀呀,輸了輸了,大當家怎這樣不給碧門爭氣?”


    遠遠,傅澈背手圍觀眾仆婢的無拘談笑,感慨:當初大表哥將碧門交給三哥,是看準了能將在他看來已腐爛的碧門煥發新機的人,非三哥莫屬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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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嫂。”


    敞軒內的諶墨回首懶瞥一後,又癱在那案上,麵對藍天白雲,羨慕那隻精力四透的鳥兒。


    傅澈忍笑,“三嫂,看你的麵色,不像有病的樣子,怎還吃補身的湯藥作甚?”


    “小六子。”


    “在,三嫂。”


    “你如果不想讓你的天香樓屍骨不存,就給我乖乖閉嘴。”


    “喔。”傅澈摸摸鼻子,眼望四圍,確定無人後,“三嫂。”


    “你……噫?”諶墨聽他聲轉重,投過眸,見他沉黑目色,“有話說?”


    傅澈俊臉首現正肅之色:“小弟知道那天太秀園的事。”


    諶墨黛眉微微一掀。


    “自從三哥帶你參加過那場家宴後,我即遵從三哥的吩咐,暗中伏了人保護三嫂。雖然因三嫂的輕功太好,他們時不時也會跟丟,但巧不巧,還是救了三嫂一次。”


    “牡丹園?”


    傅澈頷首:“而太秀園,他們中輕功最好的一人跟上了三嫂,亦睹見……他那時愴惶回來報我,你可知在當時,我恨極了三嫂。”


    “可想而知。”


    “三哥為我和五哥,忍盡一切不可忍。母妃死後,我們連夜離京,雖太後、皇後都派了侍衛保護,三哥仍為我們負了傷,在當時,除了碧門已無退路。但碧門裏,外公因其愛妾猝死性情大變,避不接納已為碧門褫藉之人的後人。緊闔的碧門前,三哥命兩侍衛帶我和五哥到客棧暫居,他自己就在此跪了三天三夜。彼時我最年幼,鎮日哭著要母妃的疼愛,要宮裏未帶出的玩具,嫌客棧的床上床不夠軟,被不夠香。所以由小到大,五哥一直喜歡罵我‘笨蛋’……”甩甩頭,甩去湧到眼眶的濕意,“三哥將受的傷推到天遣會頭上,並要我四處尋你。那時我便知三哥愛三嫂至深,也便決定,隻要三哥還愛你,我不會計較你的傷害。但是……”


    語頓下,“三嫂,你答應我,不要再傷三哥,好麽?”


    那個過往,諶墨自到碧門,已聽了不是一次,但每多聽一次,心即會揪緊一分,呼吸吐納,都怕觸了那線,扯了痛來。


    “三嫂,你答應我,可好?”


    “答應你什麽?”有人沉著聲,黑著目,踏進敞軒來,推開在他看來離妖人兒過近的身軀。


    傅澈翻翻白眼,“碧大當家,您就這樣信不過在下的人品?”


    碧笙一管挺鼻哼出一個冷冷氣音,他當然信得過他。但信不過這妖人兒不經意流轉出去的魅惑,那是足以使任何男人迷亂的顏色。“墨兒,有才從園子裏摘來的新鮮果子,吃不吃?”


    “吃吃吃,我要吃!”有人舉手奮呼。


    “在哪裏?”諶墨瞥他身後,也沒丫環隨行嘛。


    “在無笙樓。”


    “不吃了。”碧門忒大,從這片客居區到大當家的無笙樓,遠了些。


    “她不吃我吃我吃我吃我吃!”有人躥跳如是。


    “為什麽不吃?胃疾又犯了?”


    “好遠呶。”


    碧笙扯唇一笑,徑自將她癱在案上的嬌軀抄抱起,“不遠,以後無笙樓是你在碧門的居處,哪會遠呢。”


    “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哇嗚——”虧得自己眼疾手快,躲了這一踹。 “……碧大當家,我是碧門的客人,要吃你們的新鮮果子啦!”嗚嗚嗚,重色輕弟,吃不到……“諶公子,你還沒有答應在下!”


    諶墨在男人肩上偏轉螓首,嫣然一笑:“我答應你,我會心疼他。”


    “真的?哈哈,多謝多謝,哈哈!”


    傅澈歡天喜地,那廂有人恚聲吼起:“你會心疼誰?”


    “要你管!”下頜一揚,惡狠狠,氣凜凜。


    “不要我管?”男人長眸低眯,“不要我管?”


    危險氣息撲近,諶墨臉色丕變:“不行啦,你不能每一回都用這招,不吃了,我不要吃果子,放我下來!小人!小人!”


    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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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皇子傅湛在碧門客廳望見傅澈在座,並不驚訝,畢竟已曾在街上遭逢。但他在,自己接下的話,許不能說得肆無忌憚就是。


    “什麽?”饒是給自己提了醒,加了警,傅湛忍了幾忍,還是忍無可忍了。“你們碧門大當家的架子比天皇老子還大不成?本王枯坐了一個時辰,就你們這幾隻麻雀來應付本王,怎麽著?以為本王好脾氣來著?”


    傅澈驀然明白,何以太子會派這個最衝動最沒腦子的老七過來。正是要用他的蠢魯莽狠,來測試碧門的底限。


    “七弟,這裏沒人以為你是好脾氣,安生吃飯,別丟了天家的體麵。”


    “六皇兄!”


    七皇子活至今,生平有一怕一敬一畏。


    一怕為父皇,主管生死,不怕不行。


    一敬為太子,一母所生,自幼親近。


    一畏為五皇子。隻因當年取笑了不近女色的三哥一句“在床上硬不起來”的話,第二日張眼,四肢大張、一絲不掛被縛在陌生之所,身前,是三四十之眾的裸身女子,足足三天天夜,輪番上陣,一刻未停……第四天門方大開,被魔鬼般的傅津提回了府,自此半年不舉……


    是以,凡有五皇子處,七皇子向來少言寡聲,若有太子在時,或還能自在膽大一些。連帶,對三、六兩位兄長,也添了畏懼。


    但現在,五皇子不在,他還忍他作甚?


    “六皇兄,什麽叫天家體麵?您在外行酒狂放,那叫天家體麵麽?咱們都被人晾在這裏有一個時辰,那個叫什麽碧大當家的連個影兒也沒見,他是您家親戚您忍得,本王憑什麽忍得?”


    傅澈將一口筍絲遞進口內細嚼慢咽,悠然問:“你不忍得,又想如何?”


    “我……”傅湛舉拳搗在膳桌上,一幹湯湯水水即撒潑一地,也汙了七皇子華貴的袍麵,“本王要製碧門大當家一個不敬之罪!”


    “你要如何製?容我提醒你,要是想動用本地的地方官的話,怕是他們很難如七皇子所願。”六皇子又夾了匙銀芽拌魚,說話進膳兩不誤,“且不說地方官有沒有這個膽子動碧門,單是因這江南幾省的官吏都是五哥的人,他們也可以拿你的命令當……”放屁!“不如,您遞折子到京裏,請太子大哥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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