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晨旭思忖著,慢慢地蹲下身去,抬起頭,審視地看著劉金峰的神色,然後,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舅舅,我和莫菲是很好的朋友,我是醫生——你現在站起來,走兩步,我看看,我可以判斷一下你的腦損傷程度,或許,我可以治好你的病……你要相信我,我們家世代行醫,我的太爺是慈禧太後的禦醫……我雖然不是神醫,但是,我會盡力而為……”


    “嗚……信……”


    劉金峰終於被打動了,轉過頭,看了看眼前的魏晨旭,艱難地說了一個“信”字,沒想到,這個字竟然說得格外地清楚。


    聽了他這一個發音清楚的字,莫菲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驚喜地喊了一聲,“舅舅!”


    這是這個早晨唯一一件讓她覺得很開心很舒心的事。


    魏晨旭那明亮有神的眼睛悄然地投向莫菲,像是在和她對話,他似乎在告訴她,舅舅的表現也讓他看到了希望,他和她一樣的激動……兩對眼睛裏的光芒,就在那一瞬間交匯在一起,像兩束電流相撞閃現的火花,照亮了兩顆年輕的心……在一瞬間的迷惑之後,莫菲像是害怕似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微微低頭,臉頰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舅舅,你相信我,對嗎?”說著,魏晨旭起身,彎著腰,扶住了劉金峰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來,我們走兩步,試試!”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劉金峰努力地抬起自己的身體,嚐試著挪動腳步……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腿一點力氣也沒有,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都放在了魏晨旭的身上,這傷害了他男人的自尊,一時間,他既懊惱又羞憤……所以在走了兩步之後,他用力地掙了一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推開了魏晨旭——魏晨旭猝不及防地被他推著轉了身,向前撲去,正撞在莫菲的懷裏……隔著襯衫和薄薄的羊毛衫,他結實的胸膛撞在她柔軟的胸部,彼時,兩人呼吸一窒……


    那邊站在一旁的劉金玲已經扶住了劉金峰。


    莫菲的手顫抖著,輕輕地把魏晨旭從自己身上推開,“魏醫生,你沒事吧?”


    “沒有……”他的臉頰通紅,既不敢看她,也不敢回頭,隻是小心地退了一步。幾秒鍾後,他恢複了平靜,轉過頭,看著劉金峰,“舅舅,你的力氣真大……這樣也好,讓阿姨扶著你走幾步吧,我可以看得更清楚一點兒!”


    劉金峰似乎從自己剛才推魏晨旭的行為裏找到了一點男人的感覺——他還是有力量,這樣想著,他配合地扶著妹妹劉金玲的手臂慢慢地挪動著腿走了幾步…墮…


    ……


    莫菲和魏晨旭離開後,安白一直坐在蘭博基尼裏……漸漸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開始發抖……在他確信自己沒法開車的時候,給於賓打了電話……


    “送我回別墅!”


    於賓上車的時候,安白正坐在副駕的位置,白襯衫映襯著他光潔的臉格外地蒼白,一雙智慧的眼睛被痛苦和悔恨折磨得失去了神采,棱角分明的唇抿成了一條線,似乎在努力地克製著什麽……這一切於賓看在眼裏,卻不敢多言,隻是按他的吩咐啟動了車子。


    到別墅後,安白沉步下車,默然打開了別墅的門……他進入別墅不久,一層落地窗的閉合窗簾緩緩展開,擋住了所有的玻璃窗……


    於賓把車放入車庫後,滯留在別墅院內,他那穿著灰西裝的修長的身影徘徊著,手裏拿著手機,一心想打電話詢問安白的情況,卻又不敢打擾他……


    ……


    魏晨旭看過劉金峰的行走能力後,又幫他按摩了胳膊和腿……之後,他拿著醫院給劉金峰定製的康複計劃,認真地看著……


    “魏醫生,今天真是有勞你了……一起吃午飯吧!”


    麵對劉金玲的邀請,魏晨旭放開手中的文件夾,那瑩亮的眸子期然地望了莫菲一眼,那邊,她挑眉,回望了他一眼,卻又倏地逃開,“好,謝謝阿姨!”


    最後,魏晨旭的視線落在那兩個大禮盒上,那是他買給莫菲的象牙項鏈和漂亮的絲巾,他沒勇氣直接的送給她,進大廳後,就隨手放在了沙發旁邊,“阿姨,我來得匆忙,不知道您回來了,所以隻給莫菲帶了禮物……”


    “魏醫生,你這樣說就太客氣了!既然和小菲是朋友,以後就常來家裏玩,不必帶禮物……我過段時間還要出國……小菲舅舅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雖說有醫生定期過來複查,也請了特護,可是,小菲一個人在家,我並不放心……如果你能經常過來看看,我倒是能放心了……”


    “阿姨,我可以經常過來,我很希望能為舅舅做點事,隻是——”魏晨旭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再次望向莫菲——隻是,他不知道莫菲的意思,她希望他來嗎?


    此刻,莫菲正守在舅舅旁邊,聽到他的話,抬眸,結果正對上他期待的眼神,她沒有躲開,嘴角漾起了笑意,“魏醫生,我和舅舅都希望你常過來玩呢!”說完,她像求證一樣看著劉金峰,“舅舅,對吧?”


    ……


    魏晨旭這才釋然,清亮的眼神裏


    透著欣喜,他環顧四周,看到了大廳角落裏鋥亮氣派的鋼琴,心有所動,“阿姨,不如我彈一首您喜歡的曲子,當做禮物,送給您和舅舅——舅舅現在的情況應該多聽聽音樂,對於他的康複非常有利——”說這些話的時候,魏晨旭忽然想起,之前,他在診所一臉憂鬱地獨處時,莫菲來診所看他,她站在門口,溫柔地告訴他,多聽聽音樂可以緩解壓力……她那麽善良、純淨,深深地撼動了他的心……


    ……


    要彈一首曲子做為禮物?


    劉金玲不由得注視著魏晨旭的臉,今天這個年輕人顯得很特別,他的臉上既有恭謹,又有坦誠、熱烈,既有喜悅、幸福卻又藏著淡淡地焦灼不安……這是處於熱戀中的表現嗎?


    他愛自己的女兒?


    可是,她的女兒……


    劉金玲審視地看了莫菲一眼,她的眼神是平靜的,還帶著些許的憂傷,她並沒有像他那樣激動!她愛的是安白,而不是他!可是,現在,她和安白之間出現了問題,那麽,她是否會愛上他?不管怎樣,她應該知道他的愛,他們需要交流……


    “好吧,就彈《獻給愛麗絲》吧!”


    劉金玲知道,這首曲子是莫菲鋼琴夢的開始,也許,讓他彈這首曲子,她會開心,又或許會動心。


    魏晨旭起身,穿過白色的真皮沙發,穩步踏上幾個台階,走到鋼琴前,轉身,坐在琴凳上,凝神,片刻,他抬起頭,麵朝著客廳,他的臉頰微微泛紅,終於開口,真摯地邀請,“莫菲,一起彈好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極其地認真,似乎這件事他已經醞釀了很久,今天突然有了機會,所以一定要把心裏話說出來……


    莫菲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我……”


    她不能說她不會,因為這首曲子她太熟悉了……記得,她八歲的時候,第一天上鋼琴課,那個著名的美籍華裔男鋼琴家,一身修身的黑西裝,白襯衫,打著漂亮的黑領結,兩頰染著藝術家的憂鬱,眼神專注,坐在優雅明媚的大廳裏,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劃著優美的弧度,神態翩然地彈奏地第一首曲子就是貝多芬的《獻給愛麗絲》……她立刻被鋼琴的世界吸引了……不自覺地愛上了鋼琴……以後,當她能完整地彈這首曲子的時候,曾多次坐在鋼琴前模仿老師的模樣彈奏……


    “去吧!”劉金玲像是被魏晨旭的熱情鼓舞了,又像是想幫莫菲除去心頭的憂傷,她柔聲地催促著莫菲過去和魏晨彈奏那首曲子——女兒這些天一直沒碰鋼琴,這讓她很擔心,她隻有在情緒飽滿地時候才彈琴,她不彈,說明她一直情緒低落……“小菲啊,你好像很久沒彈琴了,媽媽想聽呢!”


    “好!”莫菲欣然答應了,那邊,魏晨旭另外準備了一隻琴凳,放在了自己身邊。當莫菲坐到他身邊時,他悄聲說道,“我停下的時候,你接著彈,好嗎?”


    他停下的時候?


    他準備什麽時候停下?


    如果她要接得好,必須以百分百的注意力看著他的手,注意著他的情緒,那麽,她是一點也不能分心了?


    不過,魏晨旭並沒有難為她,他彈完了纏綿悱惻的前半部分,將要停手時,轉過頭,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她會意,很自然地接上,她的小指足夠長,很有力度——後半部分節奏性強,音樂顯得嚴肅而堅定,她彈得十分地流暢,樂曲在歡樂明快的氣氛中結束。


    ……


    “這首曲子能讓人開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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