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殿內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四麵銅鏡散出幽綠色的暗光,一團團的霧氣繚繞。紫寧透過鏡麵,隱約看到鏡中的月橫塘眉頭緊蹙,汗如雨下,正承受痛苦和煎熬。


    紫寧雙手扶在鏡麵上,喃喃說道:“塘哥哥,你再忍耐一下,我一定會救你出來。”她不忍心看到月橫塘遭受如此磨難,心痛猶如刀絞,不明白姬史為何一定要用鏡陣困住三人。


    月橫塘雖是仙族的神君,但他畢竟年紀太輕,修煉時間尚短,論起功力來,遠不及姬史這樣修煉數萬載的天族老妖。


    月橫塘此時與紫寧的心境一樣,他在困陣中看的一清二楚,紫寧神色焦灼,幾乎崩潰的模樣,他全都看在眼裏,心中更如被碾過一般,止不住的滴血。


    “紫寧,你快走,離開這裏!”月橫塘嘶聲力竭地吼叫起來,但無論他怎樣呼喊,聲音都無法傳出鏡外,隻在鏡陣中留下長長的尾音。


    半晌,月橫塘心力交瘁,雙目微微閉上。從困入陣法中他就反複想一個問題,對方抓住他們究竟有何目的,如果要報複仙族,隻管對付他和東陵,為何連見素也抓來?


    他雖聽不見鏡外幾人的對話,但祺鬆和白球向那黑衣人下拜,葉漣女和紫寧臉上表情難看,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情。月橫塘沉下心來,緩緩運發丹田內的真氣,他要想辦法逃出去,要搭救東陵和見素,三人是仙道界的碩果僅存的神君,不能永遠困在這鏡陣中。


    他曾經有過突圍鏡陣的經驗,所以這一次雖然難熬,但也更為鎮定。


    上次在昆侖峰底的鏡陣令他們功力盡失,而這一次的鏡陣卻是充斥著陣陣的嗡鳴聲,一絲一毫刺入耳膜當中,使人難以忍受。此刻他已經頭疼欲裂,幾乎瘋狂,必須強用真元之氣抵抗嗡鳴聲。等到真元之氣慢慢耗盡,就隻能聽由天命,任人宰割。


    月橫塘緊緊咬牙,這樣不行,決不能白白耗費真氣。他反複嚐試用昆侖秘傳的法術封閉五官感知,雖然力量微弱,但也能一點點消除耳邊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鎖住聽覺,終於在十幾次失敗之後有了一絲效果。


    不管情況多麽危急,都不可以慌亂分心。他需要保持鎮定,滅去心魔,緩然打通神識,全神貫注地入定。他們這些人能否扭轉劣勢,反敗為勝,全都要靠他的堅忍定力。


    月橫塘被陣法壓製的神識慢慢複蘇,延綿伸展而出,在神海中結出一顆顆亮晶晶的神核。每一顆神核都蘊含了強大的感知力,一股股的神識力量衝擊著他的精神意識,漸漸匯成一片波濤巨浪,洶湧而出。


    “噗噗——”月橫塘的神識壁壘有了鬆動的碎裂聲,很快突破了強大的壓製,提升到更高一層的境界。他心中一喜,連忙運轉丹田,與神識力量相配合,加快速度提升功力等階。


    此時他已經猜到這黑衣人必定與天妖有關,大戰迫在眉睫,所有的謎底都將揭開,也是時候開始調兵遣將了。


    仙族十二門有數千萬載的傳承,當年與天妖之戰,竟然損失得如此慘烈,這說明在仙族之中必有內奸,在暗中查探到仙族的一切部署。


    月橫塘性情謹慎,韜光養晦。年紀雖輕,但對天妖一事保持警惕。平日裏故意做出逍遙自在,無事掛心的樣子,其實都是為了麻痹天妖的手下內奸,是做戲給天妖看的。


    從表麵的形勢來看,仙族在明,天妖在暗,大戰一旦開始,對仙族的情況十分不利。但昆侖籌劃部署多年,以防外敵入侵,自從月橫塘立為昆侖絕皇,更為低調內斂,他在許多時候隱藏得比天妖更深。目前昆侖究竟有多少實力,連昆侖弟子也不知曉,由絕皇一人掌控全局。


    但月橫塘心中也很清楚,成就偉業大事,並非靠一人之力,他需要同盟和夥伴的協助和幫忙,那就是蓬萊和蜀山兩大仙族。


    蓬萊的丹藥,蜀山的劍魂,加上昆侖的兵器陣法,裝備仙族十萬鐵甲強兵,合十二門仙族之能,全力對抗天妖,也不見得一敗塗地。


    一股散發燒灼感的強大真元氣流湧出來,反複衝擊月橫塘的丹田,神君功力的壁壘碎裂,很快突破瓶頸,“蓬”地一陣暖流遍布全身經脈,令他舒服地呼出一口長氣。


    神君天階功力已破,終於達到上神之階。


    月橫塘睜開雙眼望去,神識頃刻活躍起來,迫不及待想要探出去。仙道界修煉的最高功力便是上神之階,從前仙族三大宗門出現過幾位上神,但都在十萬年前月冥大戰,以及百十年前天妖大戰中隕落。


    如今月橫塘在危難困頓中意外突破上神之階,已是仙道界最為頂級的人物。


    月橫塘朝銅鏡外麵看去,見那黑衣人雙手背後,仰頭大笑,一副洋洋得意,正在侃侃而談,大發厥詞。這黑衣人功力再強,最多跟他一樣,都是上神之階。也就是說,兩人實力的差距不在於功力,而在於心思謀略和對敵經驗。


    月橫塘眼見黑衣人放鬆警惕,此刻是突襲的最佳時機。他小心探出一縷渾厚的神識,輕緩地滲出銅鏡之外,瞬間以聲波振動發出一道昆侖密令:大戰已至,全數戒備;道族各府,按兵不動;西岐餘孽,一舉殲滅;開啟陣法,包圍蜀山!


    這淩霄寶殿與傳送陣相連,月橫塘的旨意命令一傳出去,沒過多久,大殿四周就浮起了一層灰白的霧氣。殿外寬敞的校場上,密密麻麻站立的僵直“死人”似乎有所感知,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很快被成團的霧氣湮沒了身形。


    姬史並不知道月橫塘已經悄然采取行動,他正陶醉在一統仙道界的遐思當中,絲毫沒留意有一縷神識透出鏡陣,鎮守四海八荒的無數兵馬朝蜀山疾奔而來。


    姬史的心情極佳,想到不久之後自己的計劃成功,達成多年的心願,就忍不住一陣心花怒放。


    目光從葉漣女身上轉移到一臉傷痛的紫寧,姬史冷笑一聲,說道:“老夫精心謀劃多年,就是為了報天族遭毀滅之仇。這些秘密若是無人知曉,即便取勝,成了統治仙道界的第一人,也是毫無趣味。不如讓老夫告訴你們,當年為何要溫養月冥的魂魄。”


    紫寧陡然一驚,溫養月冥的魂魄,難道不是昆侖老絕皇的旨意嗎,姬史參與此事有何目的?


    姬史佇立在四麵銅鏡中間,身子緩緩轉動一圈,神色飄飛,似乎回到數萬年以前的歲月。半晌,他幽聲問道:“你們可知道,這蓬萊的東陵,西岐的見素,在十萬年前,他們原本是誰?”


    紫寧和葉漣女對望一眼,更覺驚訝,月橫塘是十萬年前月冥的魂魄溫養而成,難道東陵和見素也是如此,那麽他們究竟是誰,與月冥有何關係?


    紫寧突然想起來,白球曾經指著東陵說:“這是巫靈王。”如果他真是十萬年前的巫靈王,如今又怎麽成了蓬萊仙族的後裔?


    這些事情根本想不通,紫寧試探地問道:“東陵是巫靈王嗎?巫靈王是怎麽死的,你也溫養了他的魂魄嗎?”


    姬史點頭說道:“玄女不同凡響,果然有些小聰明。沒錯,如今的蓬萊公子東陵,就是當年的巫靈王。月冥和羲兒死後,巫靈王將他們二人的傳承隱藏起來,又用巫術和陣法禁錮了仙族的上神和神君。老夫逼他道出月冥傳承和巫族陣法的奧秘,他卻死硬著不肯屈服。最後老夫失去耐性,將他分筋錯骨,活活煉化了魂魄。”


    紫寧聽得一陣心悸,當年的巫靈王竟然死得如此慘烈,巫靈王對月冥和羲兒情深義重,卻被這姬史老賊害得慘死。


    姬史冷哼道:“巫靈王是一副硬骨頭,東陵更是死腦筋。老夫曾留在蓬萊留下一部秘笈,暗中指點東陵修煉分身之術,他竟然讓月橫塘知曉此事,泄露分身術的秘密。幸而老夫察覺的早,讓他與月橫塘的關係生分兩年,但東陵這小子情願放棄分身術,兩年一無所成,終究難成大器。”


    紫寧聽姬史這樣說來,心中不禁對他更多了一重惱怒和厭惡。這老妖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月橫塘和東陵產生誤會,也是他一手策劃的。


    隻聽姬史繼續說道:“至於玉尊見素,我倒挺喜歡這小子,肆意妄為,無所顧忌,很像年輕時候的我。他的書畫笙簫之法,千變幻影之術,都是經老夫親手指點而成,又賜下天煞靈弓的法寶兵器,若非老夫要奪舍,否則見素倒可以成為老夫的衣缽傳人。”


    葉漣女忍不住一撇嘴,說道:“你這樣喜歡見素,莫非他是你當年私生的孩兒?昆侖密道陣法中有一卷絹帛史書,上麵寫道月冥死後,其父溫養了他的魂魄,你既然是月冥的親爹,又偷養了一個私生兒子見素,難怪他們兩人互相看不順眼,處處為敵。”


    姬史冷哼一聲:“老夫曾收月冥為義子,是他的父親不假。但見素卻不是,他十萬年前是昆侖的六聖太子,純正的絕皇血統和繼承人,卻與月冥是死敵。當年月冥與六聖太子決戰,將他殺死。老夫暗中取了六聖太子的魂魄溫養,待十萬年後,魂魄重生為一個男孩。正巧西岐皇的貴妃生子,老夫故意布設出天際紅霞萬裏香氣的異象,暗中將西岐新生孩兒掉了包。所以,見素便是當年的六聖太子,他與月橫塘都是魂魄溫養而成,天生即為仇敵。”


    紫寧聽得目瞪口呆,萬萬料想不到仙道界三位神君都是姬史親手謀劃而成,他們活了二十多年,竟然成了別人手中的傀儡,暗中被一根隱形看不見的細線牽扯操控著。


    月橫塘如此,東陵如此,見素也如此。


    他們的天資卓絕,他們的尊貴地位,他們的人生命運,都不是自己爭取而來,而是由姬史設計安排好的,一切都不由自己掌握。


    他們唯一能控製的,就是十萬年不變的感情。月冥和巫靈王曾是一對知己好友,月橫塘和東陵又是好兄弟。紫寧心底有一股暖流劃過,東陵對她的嗬護,對月橫塘的情義,都如十萬年前一樣,不曾改變過。或許姬史能謀劃二人發怒成仇,但不管他們之間發生多少誤會,十萬年的真情不變,這兄弟之情必然浩然長存。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紫月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軒寧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軒寧雅並收藏紫月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