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戛然而止,紫寧仍在迷糊當中,也不清楚自己在傳送陣裏顛簸了多久,突然重重摔在一片青石地上。


    渾身骨頭好像開裂了一般,疼得她幾乎暈厥過去。


    四周陰氣習習,無比昏暗冰冷的氣氛籠罩而下,沒有一絲光線,更看不見其他人在哪裏。她掙紮著爬起身,想要開口叫喊,卻發現喉嚨異常幹燥嘶啞,仿佛堵上了似的,努力了半晌也沒發出聲音。


    暗沉朦朧的黑霧中似乎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影子,紫寧瞪著眼睛,卻什麽也看不清楚,不禁有些膽戰心驚。


    腦袋還在半暈的狀態中,她抬手揉一揉摔疼的腰骨,小心翼翼向前走了兩步,用力吸了一口氣,卻聞見一股酸腐的古怪氣味。


    這是哪裏,為什麽黑得離譜,天上也看不見一點星光月色。


    耳邊聽不見任何聲音,紫寧幹咳兩聲,證明不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那就一定是這個地方有古怪,很可能傳送陣把她送進了一間屋裏。


    青石地上冰冷堅硬,紫寧抬腳踩了幾腳,感覺好像鐵塊鋪成的一樣。這裏果然是一個密閉房間,青磚黑蒙蒙的連成片,散發出古老陰森的氣息。


    “塘——”她幹啞的聲音喊出來,還沒喊完,登時把自己驚了一跳,她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回蕩著,好像身在一處異常空曠的地方。


    究竟什麽房間如此宏闊,紫寧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轉頭左右看去,依然看不清楚狀況。


    身旁安靜得猶如死寂一般,紫寧漸漸感覺有些發悶,空氣中飄浮的酸腐氣味似乎越來越濃烈。她忍不住有些慌張,趕緊去摸一摸腕上的藍玄玉鐲,想把孔雀翎釵拿出來,用靈火燃著光亮。一摸鐲子才突然想起來,那鐲子還在見素身上,沒來得及拿回來。


    眼前沒有光亮,心中就更是慌亂,也不敢往前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們一起卷進傳送陣的幽深漩渦,她根本不知道傳送到什麽地方,如果幾人不在一起,隻剩下她孤零零一個,那該怎麽辦?


    恐懼隨之而來,紫寧頭皮發麻,但立刻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怕,不要怕,塘哥哥不會離開我,他一定就在旁邊。”


    心裏念叨著月橫塘,勇氣一點點恢複過來。就算隻有她一個人,也不要害怕,否則月橫塘會擔心她。


    於是屏住呼吸,心想如果月橫塘碰到這樣的情況,他會怎麽做呢?他不可能驚慌失措,不會逃走,更不會大喊大叫。


    想起他鎮定自若的麵容,紫寧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隨即定一定神,仔細聽周圍的動靜。過了半晌,似乎聽見有“錚錚”的嗡鳴聲從遠處傳來。


    這聲音十分熟悉,讓她心底升起一股安全感,“紫玄劍!”她輕呼一聲,果然有一道淩厲破空的聲響,快速地接近她。


    紫寧心神一動,意識與寶劍合二為一,伸手一握,紫玄劍“錚”地飛到她手中。這柄寶劍已經認主,雖然還沒經曆沙場征戰,但已經頗有靈性,與紫寧心意相通,成為一柄隨時可以召喚驅使的利劍。


    紫寧有兵器在手,膽子登時大了一些。抬劍往左右揮一揮,暗沉的紫色光弧在半空中飛舞閃動,發出一陣空靈的“錚錚”聲響。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啾啾的叫聲:“羲兒,羲兒——”聲音十分慌張著急,帶著一絲顫抖。


    那是白球的聲音,紫寧登時大喜,嘶啞著聲音叫道:“白球,我在這裏。”很快一隻白色小貔貅從頭頂飛下來,落在她肩膀上,哆嗦著身子說道:“羲兒,我有點害怕。”


    “咕嚕”一下,從嘴裏吐出一柄扇子,正是玲瓏羽扇,說道:“我找不到其他人,就看到一把扇子。”它把扇子抱懷裏,扭著小腦袋說道:“羲兒,我用拘神咒好不好?”


    它用拘神咒可以把扇子的主人喚出來,但紫寧擔心傷到月橫塘,連忙說道:“不能用拘神咒,現在我是羽扇的主人,你要拘也是拘我,萬一讓我受傷怎麽辦?”


    白球十分不解,搖頭說道:“這拘神咒差遣仙族之人,你不是仙族,你是凡女,拘神咒對你沒用。”


    紫寧一把將玲瓏羽扇搶過來,收回衣袖中,說道:“我們去找塘哥哥,他說不定就在附近。”


    白球的腦袋縮在她衣領旁,叫道:“我害怕。”


    紫寧心說我也很害怕,但是為了安慰白球,連忙笑道:“我手上有寶劍和羽扇,能保護咱們,對不對,所以你不用害怕。”


    白球小腦袋左右轉動兩下,看見黑暗中若隱若現的影子,趕緊把脖子一縮,用羽翅蓋住腦袋,嘰嘰咕咕說道:“我怕鬼,羲兒,我怕鬼。”


    紫寧聽它說鬼,腦門登時冒出冷汗,嗬嗬幹笑道:“這裏哪有什麽鬼,等我給你打出去一個火球,照得亮堂堂的,就不怕了。”


    剛才她過於緊張,忘了打火球看一看,此時想起來,連忙抬手捏出一個真氣團,丹田運轉而動,用力一揮手,“呼呼”連續打出兩個火球,用力向上拋去。


    “嘩——”火球飛騰而起,卷著滾滾濃煙,劃破棉絮一般的黑暗。


    紫寧雙眼使勁一睜,恍惚間看見密密麻麻的人影,整齊列隊在兩側,都僵直地站立著,一動也不動。火球蕩起疾風,依稀看見人影的衣襟輕飄起來。


    火球一直拋到最高處,迸射出一點點火星,隨即熄滅,眼前又恢複剛才的黑暗。


    紫寧還沒琢磨明白怎麽回事,就聽見白球尖聲叫道:“很多鬼,有很多鬼!”兩隻爪子勾住她前襟,蜷曲著小身子,蒙著頭瑟瑟發抖。


    紫寧被它叫得心驚膽戰,感覺脖子有些發涼,頭皮一緊一緊的。


    她連忙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想剛才看見什麽了?好像是一座恢弘的淩霄寶殿,在火球下泛著一道道金光。寶殿前麵是一大片空曠的校場,站滿了排列整齊的人,身後有許多豎起的旌旗,兩邊的兵器架上擺放了各樣的劍戟刀械。


    火光晃動的瞬間,她似乎看見那些人的臉,都雙目緊閉,好像睡著了一樣。紫寧搖一搖頭,哪有人站著睡覺的,而且成百上千的人同時睡著,肯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白球在她懷裏嚇得咕咕直叫,渾身已經抖成篩子。紫寧抬手摟著白球,站在原地呆立半晌,好奇心逐漸戰勝了恐懼,自言自語道:“那些不是鬼,他們是人,可是究竟發生什麽事,是中了催眠術,還是施了定身訣?”


    她對仙道界的法術所知甚少,聽說過定身訣之類的,也都是一知半解。不過此時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校場上這一群人雖然有些詭異,但他們都不動彈一下,倒也沒什麽可怕的。


    紫寧是一副大而化之的性格,隻要不遇到實際的危險,她就不太擔心。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身在何處,然後去找月橫塘他們,再想法子離開。


    她心裏更擔心彤公主,平嘉回西岐國之後,很快就要迎娶彤兒。平嘉與發鳩國結親,肯定沒安好心。紫寧隱隱感覺,他是打算用彤兒修煉月冥仙法,而發鳩帝君鐵了心用女兒交換功法,哪裏還理會她的死活。


    情況十分危急,他們得趕快去救人。


    想到這裏,紫寧連忙將白球揪起來,對它說道:“你幫我找一找油燈和火把,把這個地方照亮了,咱們才能出去啊。”白球是仙寵,雙眼在黑暗中辨識能力高些,能看清更多的東西。


    白球用爪子抱緊腦袋,使勁搖頭道:“我不去,我害怕。”


    紫寧見它死活不願意去,故意說話激它道:“白球,你真的是仙寵嗎,哪有仙寵這麽膽小的?我看啊,你是一隻長翅膀的老鼠,人都說膽小如鼠,就像你這個樣子。你呀,肯定不白貔貅,是一隻老鼠。”


    白球先是一愣,隨即惱怒起來,氣得哇哇尖叫:“我不是老鼠,我是仙寵。”它最討厭別人說它不是仙寵,見紫寧不相信它,立即呼扇翅膀飛起來,賭氣叫道:“羲兒太壞了,等我找到油燈火把,我就自己飛走,不理你了。”


    紫寧忍不住想笑,連忙說道:“你如果找到油燈火把,我向你道歉好不好?白球是天底下最白的仙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仙寵。”


    白球聽了,咕咕笑了兩聲,有點得意,嘀咕道:“這樣還差不多。”登時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嗖”地飛到空中,叫道:“羲兒快快扔一個火球來。”


    紫寧連忙運起真氣,“呼”地打出一道火光,用力拋向上空。白球“唰”地使出一記風刀,將火球劈成兩半,分別落進吊掛在空中的銅油燈中。


    緊接著白球俯衝而下,找了一段木棍,兩隻小爪子抱住,飛到火光四濺的油燈跟前,伸進油燈中燃著一個火把。隨後白色身影來回穿梭,速度猶如閃電一般,轉眼將空中吊掛的所有油燈點燃起來。


    在熊熊的火光之下,紫寧總算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也終於明白為何周圍如此安靜,甚至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原來,這裏一片寬闊的校場,連同前方那金燦燦的淩霄寶殿,全都建在地底下。此時她身處一個地下空間,當然看不見星光月色,也沒有刮來的風聲,四處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抬頭向上望去,見上方是一個深邃黑暗的弧頂,垂吊下來許多蝙蝠形狀的銅質油燈,黑壓壓一片的影子,在火光中好像是無數黑蝙蝠飛翔起來。


    白球在半空中盤旋了片刻,飛回到紫寧肩膀上,奇怪地問道:“羲兒,他們是誰,他們為什麽不動,他們已經死了嗎?”它雖然害怕鬼,卻不怕死人,此刻害怕的勁頭已經過去,好奇心更重一些,揪著紫寧問個不停。


    紫寧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如果想搞清楚怎麽回事,最好過去親眼看一看。白球連忙催促她,最好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很陰森,它可不願意多待一會。


    腳下是青灰色的石板地麵,鋪的整整齊齊,從紫寧站著的地方,一直延伸到金光閃閃的淩霄寶殿。她左右看了一下,兩側的校場站滿了人,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臉上表情都很僵硬,雙眼緊閉,顯得有些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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