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紅胡子的巫彭長老邁步上前,從葉漣女手中取來一個古色古香的木盒子,緩緩打開盒蓋,小心拿出一支炫色閃亮的釵子,說道:“諸位神女看我手上,這便是我巫族至寶金仙孔雀翎釵。老夫受了故人之托,要尋找一位有緣的女子,將這釵子送給她,以了結多年的心願。”


    見是一支金釵,眾女都十分驚訝,心中頓生疑竇,既然是巫族至寶,為何要拿出來送人?還說什麽尋找有緣之人,怎知道是不是心懷不軌。


    眾女都出自仙族,一向對巫族抱有成見,視巫族為野蠻凶狠之輩,更不屑與之來往。此刻見巫彭拿出一支金釵,登時都麵露警惕神色,不敢輕易就信他。


    葉漣女見此情景,不禁冷笑一下,雙眸中的媚態帶著一絲寒冰,懶洋洋說道:“紅胡子,你瞧一瞧,這些仙族神女都覺得你沒安好心呢。要我說,你就算把金釵白送給她們,她們也不敢戴,不如送給我吧,這可是一件好東西。”


    這時席間一名年紀最長,頭發灰白的神女驚聲叫道:“原來這就是金仙孔雀翎釵,在仙族這些年,向來隻聞其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眾女都不知道金釵的來曆,旁邊的人連忙一拉她,催促道:“姐姐快說,這釵子有什麽好處?”


    年長的神女一點頭,說道:“金仙孔雀翎釵是一件靈器,據說當年巫靈王的心愛之人體弱多病,他就親手鍛造打製這一支釵子,又將自己的真氣灌入釵中,與佩戴金釵的人相連,無論天涯海角,相隔多遠,都能以此釵保護對方,無病無災。”一番話娓娓道來,令眾女更覺驚奇。


    梓綺不以為意,撇嘴說道:“照你這麽說,那巫靈王倒是一個情聖了,他曾經與仙族血戰,殺了我們多少人,根本就是一個大魔頭,他煉製的金釵也染滿鮮血,誰要戴這樣的凶煞之物!”


    葉漣女扭頭看她一眼,輕蔑說道:“你這個女人當真沒有見識,金仙孔雀翎釵能駐顏防腐,普通凡女戴上此釵,也會散出一股高貴絕倫的氣質,貌勝天仙,無與倫比。試問天下女子,誰不想擁有這樣的靈器,你嫌棄它凶煞,孔雀翎釵還嫌你人醜不識貨呢。”


    “你——”梓綺登時氣得表情扭曲,咬著牙叫道:“你……你這個妖女,我一定要稟告仙族長老,將你驅逐出仙族!”


    葉漣女“咯咯”而笑,眼眸轉動道:“我小葉子沒生在巫族,卻在仙族投胎,一直引以為憾事。你讓仙族驅逐我,才正合我的心意。”轉頭對巫彭笑道:“紅胡子伯伯,到時候巫族一定要收留我,再幫我尋個英武健壯的夫君,那才好呢。”


    “哈哈哈!”巫彭仰頭大笑,“小葉子,你是巫族的朋友,我們隨時歡迎你來,巫族的男人個個驍勇英武,隨你挑選當做丈夫。”


    眾女一聽兩人言語露骨,都臉色訕紅,心情慌亂地低下頭。梓綺捏緊拳頭,恨恨罵道:“不知羞恥的妖女!”身邊的雪茵悄悄拉她一下,說道:“姐姐稍安勿躁,你快看那釵子,散發著一股瑩光。”


    眾女連忙抬頭看去,隻見金仙孔雀頭頂雙目中含了一種上品靈火,在斑駁樹影的映襯下熠熠生光,猶如絕品明珠一般。


    登時都驚歎唏噓不已,靈火可用來煉丹煉器,仙道界極為難得,想不到一支金仙孔雀翎釵,竟是如此神奇。雪茵半信半疑問道:“巫彭長老,這釵子戴到頭上,真能容顏美麗,貌勝天仙,又怎知此事是真是假?”


    巫彭的紅胡子抖動,洪鍾一般的聲音說道:“隻要找人試戴一次,便知真假。”目光移到正仰頭看他的紫寧,打量了片刻,點頭一笑,“請問這位姑娘,是否願意一試這金釵?”


    他言語十分客氣,紫寧本就對金釵頗感好奇,見他目光和藹,並不凶惡,因而笑嘻嘻道:“大叔叫我紫寧就好,既然讓我試戴這釵子,我也不跟你多客套了。”說著從地席上起身,站到巫彭麵前。


    巫彭對她的爽快略感意外,頗為欣賞地看她一眼,笑道:“紫寧姑娘當真與眾不同,有俠義心腸,看來老夫是找對人了。”紫寧抿嘴一笑,“試戴一支釵子而已,談不上俠義二字。大叔你這樣誇獎我,倒讓我惶恐不安了。”


    說著伸手接過巫彭遞來的金釵,一股冰透清涼的靈氣飄散出來,頃刻縈繞她周身上下。


    浣靈歡喜地站起來,自保奮勇說道:“寧兒,讓我來幫你戴。”緊接著抬起手腕,小心將金釵插戴她的發髻上。


    刹那之間,金仙孔雀翎釵搖曳生輝,一縷瑩藍暗綠色的羽翎微微顫動,登時溢出一股濃鬱的仙靈之氣,將紫寧渾身全都籠罩起來。


    眾女都抱著新奇看熱鬧的心態,伸長脖子望向紫寧,卻見金仙孔雀翎釵籠下一片奪目的光華,仙氣湧動,流光四射。忍不住瞪大眼睛,張開嘴巴,不可思議地盯著她,臉上紛紛浮現迷醉豔羨的神色。


    陌伊葵坐在地席上,越看越是吃驚。金仙孔雀翎釵猶如華彩背景一般,映著紫寧抿嘴一笑,瞬間顯出一股傾倒眾生的絕麗美態。


    紫寧本就膚色瑩白,有了金仙孔雀翎釵的映襯,更多了一道仙靈神姿風韻,明眸善睞,笑顏如花。雙眸微微一轉,令眾女炫目不已,卻絲毫不敢生出褻瀆之心,隻在心中念叨三個字“太美了”。


    菡櫻白雙手緊按住桌邊,十個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一雙眼眸瞪著紫寧的絕倫美貌,半晌回不過神來。


    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不想擁有絕代傾城的美貌,一時間她呼吸變得沉重,難掩目光中的一絲迷戀,死死盯住金仙孔雀翎釵。


    這時白球“呼”地從紫寧肩膀飛到麵前,瞪起一雙小眼珠子,咕咕尖叫道:“羲兒,羲兒,你的金釵,孔雀毛毛……”它十分激動,小爪子亂揮,語無倫次。


    巫彭猛地一呆,連忙問道:“紫寧姑娘,這羲兒……羲兒是誰?”


    白球連忙一爪子抱住紫寧,小眼珠瞅向巫彭,叫道:“羲兒,她就是羲兒!”


    巫彭臉色變幻不定,嘴裏喃喃道:“難道真的這麽巧?”怔怔地愣在原地,想將金釵從紫寧發髻上取來,手指卻微微顫抖。


    他整整尋找了數萬年,若真的找到了,便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卻聽紫寧笑道:“大叔你不要介意,白球它記性不好,總是容易認錯人。我叫紫寧,不是羲兒。”


    這時一直靜默不語的菡櫻白突然說道:“巫彭長老,你說要尋找有緣之人,究竟有什麽樣的條件,才是有緣之人。”


    她已經對這金釵動了念頭,心想自己貴為掌門,統領蜀山仙族,如果能戴上這一支金仙孔雀翎釵,無論是功力還是姿容,各仙族神女無一比得上她,這方是蜀山掌門的氣派。


    眾女都有同樣的心思,連連點頭道:“是啊,究竟有什麽樣的條件?”


    紫寧將頭上的釵子摘下來,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見孔雀頭頂雙目中的靈火灼灼發光,不由得十分喜歡,暗想:“要是有了這一支釵子,走到哪裏都不必帶火種了,荒郊野外也能生火做飯煮菜,那可就方便多了。”


    席間溢出的仙穀之氣緩慢湧動,坐在梓綺身邊的雪茵突然起身,聲音略微緊促道:“巫彭長老,如果你找不到有緣之人,這金釵……可以賣給我嗎?”


    眾女登時嘩然一片,無比驚愕,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雪茵素日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溫婉娟秀,極少開口說話,她此刻居然不顧茶宴禮儀,直接起身要索買孔雀翎釵,可見心情有多麽迫切。


    眾女都有些不悅,一名姿色頗為秀氣的神女不滿說道:“這位紅胡子長老說了,孔雀翎釵是巫族至寶,豈能用錢財來買?莫不是你們蜀山財力雄厚,就要在我們這些小仙族炫耀,想以此壓製我們不成?”


    許多神女跟著點頭,連聲說道:“巫彭長老說要找有緣之人,就聽長老的安排,雪茵神女莫要拿靈石交易,褻瀆了這精貴的好東西。”


    “嗬嗬嗬——”葉漣女發出一陣妖嬈放縱的笑聲,“你們這些人,方才還說金釵出自巫靈王之手,是凶煞之物,怎麽一轉眼就變了,個個都恨不得立刻私吞了。怪不得玉尊說,仙族的神女們,又淺薄又愚蠢,果然是一句大實話。”


    眾女臉色頓時一變,嘴唇緊咬,因要顧及身份和顏麵,不能跟她爭論下去。剛才見紫寧戴上金釵的絕麗姿容,她們早都大為心動,心想此刻暫且忍下葉漣女,等金釵弄到手了,再揚眉吐氣也不遲。


    雪茵卻一臉失落神色,微微低下頭,動作輕緩地坐到地席上,心中沉悶抑鬱,一縷幽思油然而起,“見素哥哥最喜歡美人,我如果戴了那一支釵子,他一定會多留意吧——”


    腦中浮現出一道紅衣炫目的身影,見素一臉俊朗明豔的神情,微微含笑看著她。


    雪茵臉色一紅,連忙轉眸看向巫彭長老,悠聲說道:“請巫彭長老說出要求吧……”話說到一半,猛地見菡櫻白麵色發青,神情不善,雙眉間擰成一塊疙瘩,似有責備之意。


    “怎麽,掌門也想要孔雀翎釵嗎?”雪茵心生一股悵然,覺得十分難過委屈。


    這時隻聽巫彭朗聲說道:“老夫的那位故人想問一句話,諸位神女為何要修仙?”


    話音甫落,席間一片嗡鳴嘈雜。眾女交頭接耳,都覺得這問題十分無稽,就像問凡人為什麽吃飯一樣,答案顯而易見。


    紫寧卻是一愣,心中五味瓶翻起,深有觸動,心想:“他的故人真可憐,一定覺得修仙頗多遺憾,才問了這樣一句話。”低頭望向手中的金釵,見翠綠的孔雀翎上浮動一層淡淡仙氣,雖有一股卓絕孤高之感,卻隱約透著說不出的寂寞。


    一名錦衣神女忽地起身,朝巫彭拱手道:“修仙之途萬般艱險,故我輩修仙,是為刻苦己心,摒除萬難,成就一番超凡的功業。以彰顯萬物皆有靈,唯修仙者俯視眾生。”


    話音一落,頓時引來一片鼓掌叫好,連兩側長廊中的眾弟子都點頭讚許,隻覺她一番話說到心坎中。想到修仙登頂壯氣淩雲之境,不禁意蕩神搖,目光中露出一片渴望的灼熱。


    “你說的這些,都是空洞大話而已。修仙就為了增加壽命,多活個千年萬載,總是好的。”一名身穿道袍的年長神女起身說道,“什麽超凡功業,什麽俯視眾生,活得長久才是修仙的真正目的。”


    一些出身小仙族的神女紛紛點頭,認為她此話有理。


    錦衣神女輕蔑看她們一眼,嘲笑道:“修仙就為了壽命長久嗎?烏龜王八也活得久,我們修仙之人,豈能跟王八相提並論。”


    兩側長廊中一片哄笑聲起,那身穿道袍的神女滿麵通紅,不服氣道:“隻有壽命長久,才可以享受萬年的富貴,擁有數不盡的榮耀,這難道不是諸位修仙的本意嗎?”


    眾女沉默不語,站在長廊中的弟子們也都頷首低吟,此話正中要害,其實人人修仙都有私心,誰不想長生不老,誰不想永享榮華富貴?


    忽聽錦衣神女出言鄙視,“這位姐姐的心懷此等低俗,又怎配修仙?我輩不以衣食富貴為念,無欲無求,去難曆劫,方可達到仙者的境界。”她侃侃而談,意氣風發,登時將那穿道袍的神女比了下去。


    席間眾女沉默不語,雖然道理如此,但究竟為何修仙,每人心裏都藏了一個小算盤。


    尊席之上的菡櫻白突然開口道:“我輩修仙,是為社稷保民,修仙者變得強大,對仙道界的百姓責無旁貸。至於個人修為境界能否登峰造極,與這些責任相比,都不那麽重要了。”


    眾女舉目望去,見她一身淺青色道袍,臉龐不苟言笑,十分威嚴莊重,這一番見解凜然大義,倒也令人頗為折服。


    一眾神女七嘴八舌,互不相讓。但巫彭卻眉頭緊蹙,顯然對這些答案都不滿意。


    正當眾女爭論不休時,紫寧“謔”一下站起來,眨動一雙眸子說道:“我們修仙,是為了讓愛天長地久……”


    席間的喧鬧聲嘎然而止,所有目光都望向紫寧,隻見她眸子閃動,盈盈微笑道:“你們想一想,若隻是孤獨一人,修煉到絕頂的境界,仍然是一個無情無愛的女子,與山石朽木無異。就算長生不老了,也就是一個老不死的女妖怪。”


    目光掃向兩側長廊的眾弟子,悠聲說道:“如果為榮華富貴修仙,那就更不堪了,一個女子沒有愛她的人,要榮華富貴做什麽?至於護衛百姓,其實也是無稽之談,仙人如果從沒愛過自己,也不明白什麽是愛,又怎會懂得愛護百姓?”


    此語一出,菡櫻白臉上登時湧出怒氣,剛要開口,就見紫寧抬手阻住道:“菡掌門稍安勿躁,等我把話說完。”


    她環顧四周的神女,緩聲說道:“你們可知道,願做林間比翼鳥,隻羨鴛鴦不羨仙。天下有情之人,最希望白首不相離,生生世世,天荒地老。我們修仙,跟自己愛的人相守,任鬥轉星移,海枯石爛,永遠形影相隨,不離不棄。若每一個修仙者都能如此,百姓也和睦了,仙道界也太平了。”


    眾女目瞪口呆,聽完她一番道理,都深覺不可思議,她們從未想過修仙還有這樣的意圖,因而頗不以為然,暗暗搖頭,到底是一個從道族來的小丫頭,沒什麽見識,想的事情也十分幼稚。


    “此言差矣!”那錦衣神女當即反駁道:“天下多怨偶,唯有修仙高。男女之情最不牢靠,追求仙人境界才是永恒的。”


    紫寧撇一撇嘴,反駁她說道:“天下多怨偶,是因你沒全心全意愛過,故而因愛生怨,因怨生恨。”


    錦衣神女目光幽遠,冷哼一聲:“他要什麽,我就給他什麽,這樣還不算全心全意?天下男子向來貪得無厭,卑鄙無情,不配與我輩修仙神女終身為伴!”


    她說出這些話,立刻引來不少人的讚同和迎合。連菡櫻白也微微點頭,同意她的觀點。


    紫寧雙眸一動,笑顏微啟,“他要什麽,你就給什麽?你那樣不是愛,而是把心愛之人當做一件玩物。你以玩弄之心待他,他又怎會動真情?男女之愛,可震撼天地,應是琴瑟知音,再為生死契友,最終方可成為情深伉儷……”她聲音清脆,嫋嫋動聽,每一個字都擊中巫彭長老心底。


    半晌巫彭頷首一笑,朝紫寧抱拳拱手,“紫寧姑娘果然是老夫要找的人,既是有緣,這金仙孔雀翎釵當贈與姑娘佩戴。”


    他手腕微抖,紫寧隻覺懷中一沉,登時多了一個古色雕花的木盒子,“這存放金釵的盒中,有故人留下一首偈詩,姑娘可以打開看一看。”


    紫寧微感意外,又十分驚喜,連忙將盒蓋掀開,拿出一條疊得整齊四方的絹絲帕子。


    帕子四邊由針線繡成青色花瓣,一抹淨白的顏色已微微泛黃,她小心展開一看,上麵用血寫了幾行詩句,血跡凝結,卻鮮紅如新:


    相思一曲拈紅豆,


    紅豆兩厭醉更漏。


    更漏三聲滴雨後,


    雨後四顧觀畫樓。


    觀畫樓,花落眉間卿素手,


    情悠悠,幾番傾心幾番愁。


    紫月眸,萬年相守人恒瘦。


    詩句最後有一行小字:“羲兒,下一個十萬年,我要比月冥更早一些遇見你!”落款署名為“巫靈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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